第九章 蕭蕭紅葉

字數:4051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失鹿劍歌行 !
    夜。
    星光黯沉,連明月也早已失去了原本屬於它的顏色,夜風卷動著湖波,蕩起層層蕭瑟。
    馬車早已驅到城外,行駛在荒原古道,趕車的人頭戴鬥笠,身披蓑衣,長髯已花白,像極了傳說中河伯的模樣,他也確實就是河伯,此刻正斜倚著車門,手裏的馬鞭高高揚起,又重重的抽下,馬兒痛的飛馳,將路邊的沙石碾得粉碎。
    可突然間,馬嘶長空,打破了沉寂許久的格局,馬車也突然停了下來。
    前方,一個纖瘦的身影緩緩而來,空氣似已瞬間凝結,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夜幕中散布著一種說不出的恐怖和詭異。
    來人是個身著錦衣的中年男子,麵容硬朗,長眉入鬢,滿臉的胡碴在月光下泛著青光,隻見他右手舉著一口楠木棺材,一步步朝著馬車走來,諾大的棺材和他瘦小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似乎這棺材隨時都可能將他壓垮一般。可他的表情卻是輕鬆的,眼神中還透露著幾分慵懶。他的步伐也是輕快的,仿佛踏在空中,遊蕩在風裏,就這樣飄著飄著,便飄到了馬車跟前。
    河伯實在想不通,他想不通這個世上為什麽會有不怕死的人,這個世間上的路明明有很多,而且無論哪一條路都一定好過他走的這一條,哪怕其他的路並不好走,但起碼總不至於死的。
    而最好笑的是這個人不僅走錯了路,甚至於連自己的棺材都一塊帶了過來,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河伯還是斜倚在車廂前,可他卻低著頭連看都不看麵前的人一眼,因為在他眼中這已經是個死人。
    錦衣男子也不說話,手一鬆,那棺材便落了下來,隨後側身一翻便躺了上去,翹著二郎腿睡起覺來。
    河伯突然揚鞭催馬,馬兒受驚一般揚起前蹄,眼看著便要朝著那“死人”踏去,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駿馬長嘶,兩匹白馬突然就斜著翻滾出去,原本潔白光亮的毛發此刻已滿布鮮血和泥土,套馬的車軛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震斷開來,車廂傾倒在地。河伯雙手一撐翻身而起,踩在傾斜的車廂上麵。
    這一變故來的太過突然,他甚至根本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麽,兩匹駿馬便已翻飛了出去,躺在地上哀嚎不已,而那錦衣男子卻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什麽都沒聽到一般,依舊一動不動躺在棺材上麵,仿佛真就是一個死人。
    河伯的目光透著犀利,看著眼前的人,殺意瞬起,彌漫在荒野。
    錦衣男子慢慢坐了起來,說道:“金匣與?落花帖?”
    河伯道:“如此迅猛的掌力,莫不是飛花城的‘裂風掌’雲梟?”
    雲梟道:“你總算有些眼力。”
    河伯道:“你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這又是為何?”
    雲梟冷笑道:“閣下這就嚴重了,我來不過是來取一樣東西。”
    河伯問道:“什麽東西?”
    雲梟道:“金匣中的東西。”
    河伯道:“花有花的規矩,唯有落花帖上的人才有資格打開這金匣子。”
    雲梟道:“可他根本不可能打開那金匣子。”
    河伯道:“為何?”
    雲梟道:“因為他現在已是個死人。”
    河伯突然抬頭,看著他問道:“他在哪裏?”
    這話剛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問錯了,因為他抬頭就看到了麵前的棺材,那落花帖所請的當今世上第一鑄劍師弄玉也一定在裏麵,隻可惜現在的他再也無法鑄成一柄劍,當然也沒有辦法去完成其他更重要的的事情。
    雲梟道:“你何不自己來看看。”
    說罷,雲梟便翻身下了那棺材,他隻伸出左掌輕輕拍了一下那棺材,棺材的蓋子便飛了出去,河伯看著這一幕不禁咽了口吐沫。
    可他終於還是走了過來,他從不相信陌生人口中說出來的話,他隻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所謂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想來便是這個道理了。
    空的!棺材裏麵居然是空的!可河伯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便覺眼前一黑,一個巨大的棺材就扣了過來,將他整個人關在了裏麵,厚重的棺材重達幾百斤,令他一時竟無法脫身,隻能試圖運功震破或者掀翻棺材,可試了幾次那棺材也不過是晃了幾晃罷了。
    雲梟抓住機會,朝著那傾倒的車廂跑去,金匣還在裏麵,裏麵赫然是一把古樸的長劍,劍身覆有龍紋,這正是那把龍吟劍。
    雲梟轉身欲走,可就在這時,那楠木棺材卻突然被掀翻在地,河伯抽出原本纏繞在腰間的鏈子槍,反手甩了出去。
    風吹過,卷起漫天黃沙,明月也失去了光彩,寒鴉哭泣,天地間一片肅殺。
    雲梟長劍出鞘,一聲龍吟響徹天地,劍光一閃,似有龍影掠空而過,直奔九霄。
    再看那河伯的鏈子槍竟也使得出神入化,神鬼難測,這鏈子槍在他手中就仿佛活了一樣,猶如一條靈蛇盤繞在風中,時而迅猛,時而狡黠,柔中帶剛,攜著漫天黃沙席卷而來。
    雲梟抬手一劍,鏗鏘之聲不絕於耳,擦出點點星火,河伯順勢一抖,一招銀蛇出洞,鋼鏈嘩啦一下竟纏住了長劍,雲梟運功於龍吟劍上,一劍揮出,劍氣縱橫,鏈子槍已碎成幾段。
    又一劍,白虹貫月,劍氣劃破蒼穹,森寒的劍氣透出陣陣殺意,讓人不寒而栗,龍吟九霄,一式破邪!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片綠葉飛旋而至,雲梟隻覺虎口一震,他的劍便偏離了河伯的喉嚨,隨後他便看到一個白衣男子淩風而來,劍眉星目,長發隨風而動,宛若下凡的仙人,來人竟是蘇靖安?
    可蘇靖安為何要救河伯?可此刻的他看起來也和平日判若兩人,他的眼睛裏透著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仿佛在嘲諷著這個不入流的世界,嘲笑著世人世事。他的眼神兒深邃而神秘,溫柔之後卻又仿佛透著些淩厲,就好像老鷹在追逐獵物時候所流露出來的目光,可獵物又是誰呢?
    他的嘴角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走向前去,開口道:“多有得罪,晚輩沈紅葉,懇請前輩放過河伯一命,為表謝意,此劍便當作贈禮。”
    沈紅葉?蘇靖安為什麽要說自己叫沈紅葉?還是他根本就不是蘇靖安?沒有人知道,或許此中緣由隻有他自己才知曉吧。
    河伯搶著道:“可這把劍…”
    沈紅葉隻暼了他一眼,不禁讓人生出一陣寒意,道:“你自可用命去換。”
    聽完這話,河伯到嘴邊的話就突然咽了下去,因為他也明白這個道理,一個人如果還活著就會有無數種可能,如果命都沒有了,一切的一切從此也就都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雲梟慢慢收了劍,說道:“我相信你是個遵守承諾的人,他的命我可以留下,劍我就帶走了,無論你們背地裏到底打的什麽算盤。”
    沈紅葉拱手道:“多謝前輩!”
    雲梟走的時候,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風裏,走在夜色之中,慢慢的模糊了身影,直到消失在兩人視線中。
    河伯這才開口道:“我們真的就這樣讓他帶著那把劍離開了嗎?”
    沈紅葉臉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看著雲梟遠去的方向回答道:“這把劍目前對我們來說並無太大意義,我們還沒有解開其中的秘密,那就不妨大方一點先贈給他們,好戲還在後麵。”
    蕭蕭紅葉起,長安夜寒生。風起白衣舞,山雨落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