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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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風是濕潤的,還透著些許涼意。風悠悠的吹,攜著絲絲細雨,穿過正豔的杏花,浸濕了行人的春衫。微風拂麵,送來楊柳清新的氣息,絲毫感覺不到寒冷。
雨停了,古樸的欄杆便鋪上了一層水霧,橋下的畫舫緩緩破開水麵,驚走幾隻野鴨。街頭巷角又慢慢開始嬉鬧起來,酒肆茶館外旗幡輕快的飛舞,沿街的鋪子都圍滿了人,叫賣聲此消彼長。
蘇靖安一醒來便聞到了泥土中獨特的芬芳,一轉頭便看到了客舍外的青青柳色。
他輕衫出行,走在大街上,擠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說不出的舒暢,白天的長安城總是這樣熱鬧非凡。
這樣的地方總是少不了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大街小巷的人們似乎都在交談著什麽,喝酒的,品茶的,看戲的,甚至連街尾的幾個潑皮無賴也像是在議論著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蘇靖安並不好奇他們在說什麽,因為人活著總是要說話的,他們津津的趣事,閃爍其辭的怪談,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罷了,沒有人會去探知他們的真假,當然也很少有人會去質問和拆穿,有時候,一件事隻要是認定的人多了,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蘇靖安此刻已坐在一個茶攤上,他終歸還是聽到了些什麽,而他又偏偏是個喜歡求真的人。
“你們有沒有發現近日裏‘花’的出現愈加頻繁了?”
“哪個說不是呢,恁說這東西到底是個啥,還怪嚇人哩!”
“這但凡和‘花’有關的事情都邪門的很,是人是鬼咋說的準嗎。”
“依我看啊,一定是某些心懷鬼胎的人裝神弄鬼…”
“呦,這位兄台,你也聽說叻!”
“那可不是嗎,現在江湖上都快傳遍了,‘花’,飛花城,你細想想…”
“俺聽一個朋友說啊,那飛花城主和當今太子李亨聯係密切,你們說他倆能謀劃個啥呢?”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聽說啊,那消失了許久的龍泉劍又現世了,就在飛花城手中…”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那江湖人稱‘飛花滿天,雪落無聲’的白玉郎君可不是好惹的,他的劍一出手落得可不是雪,而是鮮紅的血!”
“依我看那都是江湖吹捧罷了,況且咱在這說他也聽不到,就算是聽到了,隻要他敢來,小爺就讓他見識見識誰才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劍客!”
蘇靖安端起茶盞,拿起茶蓋撇了撇茶沫,輕輕呷了一口,歎息著搖了搖腦袋。
有意思,當真是有意思,這一切的一切也不過是他們聽說來的,一個絲毫不熟悉甚至根本沒見過的人他們居然也可品頭論足,論黃數黑了。
“一群泛泛之輩竟也妄加議論!”
當街的小酒館,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突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手腕上帶著的金鈴就跟著響了起來,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她的頭似仰得有八丈高,雖已表示氣憤,但看到那嘟著的嘴吧卻又顯得有些可愛。
可隔壁桌幾個漢子卻仿佛根本不顧及這些,騰地一下便齊刷刷的站了起來,帶刀的摸刀,佩劍的拿劍,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這個小姑娘恐怕已經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這倒也並不能說他們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但凡是在江湖中混得久了,多多少少都明白一個道理,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被眼前的表象所迷惑,越是看似不可能的東西越要時刻提防。
一個十七八歲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一對宛若柔荑的纖纖玉手,怎麽看都不像是能殺人的手,可萬一它偏偏就能殺人呢?
所以,幾個漢子已拿起了各自的兵刃,看著麵前的女子隨時準備開戰。
其中率先舉起劍的那人吼道:“哪來的小娘皮,偷聽我們說話也便罷了,竟還如此出言不遜!”
小姑娘氣呼呼地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道:“明明是你們背後議論別人,我不過是說了一句公道話罷了!”
這微微的一步,幾人下意識間已有了拔刀,出劍的動作。
蘇靖安放下手中的茶杯,右手食指和中指並攏,集內力於指尖,盞中茶水竟似受到一股神秘力量牽引,匯成一股,隻見他手臂一揮,那茶水便一股腦的飛了出去,打在幾人的兵刃上,將那刀劍硬生生逼回了鞘中。
蘇靖安笑著緩布走來,道:“你我皆為江湖中人,何必為了一點小事傷了和氣。”
幾個漢子見到蘇靖安此等功夫不覺間就放下了手中的兵刃,賠笑說道:“這位兄台所言極是,本是誤會,誤會,大家吃飽喝足便散了罷!”
話音未落,幾人在桌上放了腚銀子便匆匆離去,在這盎然春色的長安城內,蘇靖安還從沒見過走的如此之快的人。
看著他們離去,蘇靖安便也走了,可他走的卻並不快,因為這裏本就沒有什麽能令他走的如此之快的。
蘇靖安剛走,那姑娘便跟了上來,追著說道:“喂!謝謝你方才幫我。”
蘇靖安盯著她手腕上的金鈴,道:“我哪裏是幫你,我是在救他們,我若再不出手,他們幾個怕已是死人。”
姑娘道:“我…我哪有那麽可怕嘛,我隻是打算嚇嚇他們罷了…”
蘇靖安問道:“你是飛花城的人?”
姑娘道:“不是。”
蘇靖安又問道:“你是當今太子的朋友?”
姑娘道:“也不認識。”
蘇靖安道:“那你為何如此氣憤?”
姑娘道:“我隻覺得做人就要堂堂正正,背後議論別人算什麽本事,不過你剛剛的功夫真厲害,一下就把他們嚇跑了。”
蘇靖安低頭淺笑,道:“姑娘過譽了,不過是唬人的把戲。”
姑娘道:“茫茫江湖,碰見也是緣分,我叫月酌,你喚我阿酌便可,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蘇靖安道:“蘇靖安。”
阿酌笑嘻嘻的道:“我第一次踏入江湖,感覺和我想象中的好像真不太一樣。”
蘇靖安問道:“你覺得什麽才是江湖?”
阿酌道:“鮮衣怒馬,仗劍天涯,掃盡世間不平事!”
蘇靖安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她道:“江湖,就像是一壺酒,淡也是江湖,烈也是江湖,濁也是江湖,清也是江湖。”
阿酌道:“那你的江湖呢?是什麽樣的?”
蘇靖安道:“如果我能選擇,我希望它是最綿最柔的那種。”
阿酌道:“可你這一身功夫豈不白搭了?”
蘇靖安道:“在我看來,武的極致,便是棄武。”
阿酌似懂非懂的看著他,一時間竟也說不出來什麽,此刻的她就像一個小跟班一樣跟在蘇靖安的後麵,隨後用乞求的眼神望著他道:“安哥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啊。”
蘇靖安道:“你說。”
阿酌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初入江湖,錢包被人偷了,已經一天多沒吃飯了,省的最後一點錢也拿來買酒了,所以…你能請我吃頓飯嗎?”
蘇靖安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走吧,一頓飯總不可能吃窮我的,飯若不夠還有酒,酒也總不會喝死人的。”
阿酌笑著點點頭,蹦蹦跳跳地一路跟著蘇靖安,宛若一隻兔子,兩人有說有笑,朝著酒樓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