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防禦還是反擊，動作都行雲流水般的完美，沒有絲毫拖遝，楚子涵仿佛就連背後也長了眼睛。
    恰在此刻她與路明非四目相對，曾經平淡如水的目光中如今隻剩下熔岩般的燦金色，路明非下意識地想要躲開那目光，否則感覺就會被藏在其中如刀劍般的銳氣刺傷。
    那些死侍的眼瞳是金色的，楚糸是金色的，甚至楚子涵也一樣，這是不是說明這對姐妹兩個本質上和叫做死侍的家夥們是同一種東西？
    這樣想來路明非看楚家姐妹的眼神立刻就變的有些神秘，美豔的妖怪皮囊下麵是森森白骨，西遊記裏這樣的故事已經講過無數回了，聯想到楚糸在學校裏小惡魔一樣的性格，說不定這還真有可能……
    一個死侍重新站了起來，他並非像前一個家夥那樣裝死，而是身軀格外高大，魁梧得像是個巨人，路明非感覺看到了魔獸裏的巨魔在世，即便是楚子涵製造的火焰爆炸，也沒法立刻將它擊斃。
    這就是最後一個了，放在電影裏就好比這群死侍的頭頭。楚子涵單手揮刀血振，刀身上沾染著濃密的死侍黑血，密集的露珠從刀裏鑽了出來，仿佛強效的清潔劑，能把那些粘稠如漿糊般的黑血輕易抹除。
    路明非這才看清楚子涵握著的那柄刀，那刀居然沒有護手用的刀鐔，刀身修長，漆黑的鞘，也唯有如此才能讓楚子涵輕易地藏在衣服裏。
    以他從遊戲裏學來的知識，也能知道這是柄虔敬的刀，在日本的刀劍文化裏，唯有兩種刀不會加刀鐔。貧窮浪人的佩刀，或者敬神用的禦神刀。禦神刀根本不會被用來斬切，因此刀鐔無用。
    但現在，楚子涵就是在用敬神的刀斬殺死侍，這種感覺就像整日在神社裏打掃衛生的巫女，在末日來臨的那一天取下了台子上供奉給神明的敬物，路明非想要是楚子涵再穿個巫女服什麽的則畫麵就完美了，可以直接出個番，叫《我在東京斬惡鬼》。
    “禦神刀村雨，注定會殺死德川家人的妖刀，聽說過沒有？”楚糸說，“這是我老姐的十二歲生日禮物，她的生父送給她的。”
    “生日禮物？”路明非有點出神，什麽人會把刀當禮物送給自己的女兒？姑娘們的生日禮物不應該是粉粉嫩嫩的芭比娃娃嗎？送她這種東西是希望她成為項羽那樣的萬人敵，還是送給她的時候說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拔刀砍了他丫的啊？
    楚子涵的家庭環境在仕蘭中學不是什麽秘密，否則也不會有王雙那事，但這是路明非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楚子涵的親生父親，似乎那男人是個神秘的符號，沒有人見過，更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繼父鹿天銘都那麽牛逼了，生父想來也得是牛逼哄哄的人物。
    村雨的刃光清澈如流水，楚子涵橫著長刀，仰頭目視這巨大的死侍，他們之間的對比就像蘿莉遇上了怪蜀黍，三觀不良一點接下來就該是本子畫麵了，很有些人好這口。
    但換做是楚子涵絕對沒人敢有這個心思，她眼中的金色盛放如野獸，你在漆黑中看到這樣一雙閃動的眼神，心裏第一時間絕對是害怕。
    死侍也在害怕，它居然不敢搶先進攻，分明之前的死侍們都是不要命的衝鋒，有時候甚至自己就撞到了刀鋒上。這是很少見的情況，這種東西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連智力也失去了，隻剩下追逐殺戮的本能。
    楚子涵素淨的手背上青筋爆跳，她忽然舉起村雨，握住刀柄，將這柄用來斬殺的武器狠狠投擲出去。村雨宛若一支切開雨幕的羽箭，筆直命中死侍的額頭一口氣貫穿，刀尖從後腦穿了出來，爆出濃腥的黑色鮮血。
    allofthesevoicesinsidemyhead
    blingdingmysightinacurtainofred
    frustrationisgettingbigger
    bangbangbang，pullmydeviltrigger！
    恰在這時手機中的音樂終於結束，路明非終於明白過來，楚糸不是有興趣在這種時候聽歌，她隻是把這首名為deviltrigger的歌當做消遣和計時器，一首歌結束那麽這場殺戮也就結束了，她對自己老姐的戰鬥力非常清楚。
    楚子涵手指掃過村雨，細密的露水徹底將刀身清潔幹淨，嶄新的清澈如水，似乎剛剛那場殺戮並不存在。她重新把這柄刀收進後背的衣服裏，用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刀柄，撐開黑色的大傘。
    在經曆戰鬥之後她仍然是沒什麽表情的，如果這種時候她會有什麽台詞，肯定是說又斬了些無聊的東西。
    得殺過多少死侍，才能鍛煉成這樣平淡的心境？
    “喂！”楚糸拍了一把路明非的肩膀，把他從震驚的目瞪口呆中喚醒，“你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對不對？”
    她笑的春花燦爛，像是剛剛經曆了什麽好玩的事情，路明非倒是急的點頭如搗蒜，這對姐妹在他眼裏已經不是仕蘭的女神姐妹花了，那些魔鬼般的死侍很恐怖，但她們顯然比死侍更恐怖！
    “對對對，規矩我懂，說出去就死啦死啦地。”路明非趕緊手劃脖子，表示自己很有眼力勁。
    “死怎麽夠？那可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路明非臉都快綠了，本來他還覺得今晚去兩個單身姐妹家裏是件幸福的事兒……如今看來這尼瑪根本就是喜羊羊把自己捆起來，送進了灰太狼和紅太狼的鍋裏啊！
    “你別嚇唬他了。”楚子涵淡淡地說，她身上看不出一點經曆過戰鬥的痕跡，“我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當然我們也希望你不要說出去，否則別人會把你當神經病。”
    “確實……”路明非想了想也好像真是這會事，如果他明天就到處宣揚說楚子涵是個隨時隨地，都可以拔刀砍惡魔的小龍女，肯定也沒人信，大家眼裏的楚子涵是品學兼優的三好少女，同樣的話在楚子涵那裏可以得到褒獎，在他路明非這就是被不屑一顧，誰會相信他說出來的鬼話呢？
    “學姐……你們是魔法少女嗎？”但他還是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沒法不好奇，親眼目睹女神同學這種場麵，估計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什麽都別說，也什麽都別問，就當沒看見。”楚子涵豎起一根手指，“你覺得我們是，那我們就是，這件事就這麽過去好嗎？別跟任何人講，要保證。”
    “保證保證！”路明非馬上舉手。
    陳雯雯跟路明非說話也是這個風格，在文學社的時候她安排路明非做什麽，比如布置場地，就會說“場地要安排好，要保證”，好似路明非的保證真能頂什麽事兒似的。
    可現在路明非真的很願意保證自己不犯事，楚子涵固然是好說話的對象，旁邊的楚糸可不一定，她笑眯眯的朝你走來，背在身後的手裏握著柴刀什麽的，對她來說還真有可能是發生的事，路明非當然得表現的像小乖乖一樣聽話了。
    詭秘的黑白世界逐漸消退，雨聲又重新回來，空氣中多了些寒意，似乎剛剛的那些事情根本就沒發生過。楚糸和楚子涵又在同一把黑傘下肩並著肩，分享耳機，路明非默默跟著她們的背影，像是叼著女孩裙角的小狗。
    他有很多話想問，可答應了她們那就什麽都不能問，隻剩下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莫非楚子涵和楚糸真是魔法少女？白天認真上課晚上除魔衛道什麽的，說起來這可是個高危職業，如今的魔法少女不像以前那樣子供向，近的有毀滅世界，遠的有被觸手怪綁起來大戰……她們該不會還因為自己這種身份沾沾自喜吧？
    總之這一路走來大家再沒說話，直到站在楚家的疊墅麵前，路明非才回過神來，這種帶獨立花園的疊層他以前隻在電視上看過，曾經羨慕這養條狗都能在自家院子裏跑的生活。如今他站在這裏，楚子涵已經進門了，楚糸站在門口招呼他進來，他有種自己好像也變成了土豪的錯覺。
    從這樣豪橫的大雨裏硬生生走回來，每個人看起來都糟糕透頂，校服完全濕透了，像隻癩蛤蟆一樣黏在身上。楚糸和楚子涵先後去了樓上，表示要洗個澡換衣服，吃點東西再開始訓練，至於路明非作為客人可以直接去地下室，地下室那邊也有個獨立的浴室，至於衣服，就借用下鹿天銘的好了。
    路明非自己鑽到地下室裏，感覺有點鬼鬼祟祟，心說楚家姐妹還真不拿他當外人，萬一他是個深藏不露的禽獸，這淒風苦雨的天氣裏一棟無人知曉的疊墅，不是柯南的殺人現場，起碼也能當淫賊的巢穴了。
    地下室基本是個大平層，寬敞的很，還配了三個小房間，一個可以直通地下車庫，一個是洗浴中心，還有是個儲物間。
    這裏居然是用的日式風格，地板換成了柔軟的榻榻米，蒲團和茶桌都不大，牆壁上的開關打開來是大型的投影儀，角落裏有幾件健身器材，看起來鹿天銘偶爾會在這裏健身，為此就擺設的非常簡單又幹淨，確實可以當做練習舞蹈的地方來用。
    渾身濕透的感覺確實不太好受，路明非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但尋思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衝個熱水澡。他從儲物間裏拿走了鹿天銘用過的健身服，去浴室裏爽爽洗了個熱水澡，出來以後還自顧自地打開投影儀，想著要不追個番什麽的，反正呆在這裏幹等也沒事可做。
    作為一個屌絲，他深知女生洗澡是件漫長的事兒，越是精致的姑娘就越是如此，以他的習慣可能一分鍾冷水一分鍾熱水，再花一分鍾衝一遍就結束了。但姑娘們對洗澡的定義往往是還有身體乳磨砂膏潤發露之類的各種活動，全套下來不亞於去做一次spa，個把小時是常有的事。
    不過說起來這種感覺也挺不錯的，沒有被當做外人，什麽都被瞞著。回想在家裏的時候路鳴澤看他路明非就哪哪都不順眼，兩個人做什麽事都互相不讓對方惦記，從來沒在一張桌子上寫過作業，也沒什麽藏匿自己小秘密的地方。
    楚糸和楚子涵對他就不一樣了，說洗澡吃飯就洗澡吃飯，也不在乎路明非會折騰什麽，給了他自己一個人自娛自樂的空間。
    遙想以前在qq上等陳雯雯，路明非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然後借故說文學社的事情就跟她聊上那麽一小會兒，聊到沒有可聊的東西就開始耍賤說笑話，發到處搜來的表情。
    這時候陳雯雯就會發送過來一個標準的笑臉，說什麽我去幫媽媽做飯、我去熱牛奶了或者我去洗澡了。路明非就在qq上等著，可十有八九陳雯雯的頭像再也不會亮起來，一度路明非想陳雯雯肯定是睡的很早，洗完澡就直接去睡覺了。直到他後來在網上看到嗬嗬我去洗澡了的笑話，才終於恍然大悟。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沒法對陳雯雯放下心，因為那是第一個對他好的人，他這輩子沒什麽朋友，進入仕蘭中學更是如此。
    當然這算是他一廂情願，陳雯雯是很受歡迎的女孩，在她那裏，和路明非的關係能不能算得上是朋友的定義，都還很難說。
    他抱著個抱枕靠著看投影儀，滿心胡思亂想，想會不會楚糸和楚子涵也是跟他開玩笑，搞什麽嗬嗬我去洗澡了。這時候通往地下室的樓梯響起腳步聲，他趕緊放下抱枕坐端正，畢竟是在別人家裏，一副鬆鬆垮垮的模樣算什麽？
    “搞定了嘛？搞定了就來吃飯，吃完飯我們再開練！”楚糸探出半個腦袋來張望，看見路明非已經洗漱完成還穿了老爹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有些鬆鬆垮垮的。
    這個年紀的男孩確實沒法和成年的男人在身材上相提並論，不過家裏也沒有適合路明非的換洗衣物了，除非他願意穿女裝，那樣的話楚糸倒是能借給他不少。想來以這家夥略有些娘的外表，應該還會蠻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