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體點來說就像忽然麵前打開了一個鯡魚罐頭，可路明非和楚天驕都沒什麽反應，難道隻有自己聞得到那個味道？
    她眉頭微微皺起，不太舒服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這個動作被路明非注意到了，他心裏一涼，心說難道自己下午在黑網吧泡的太久，都給醃入味兒了？他趕緊不動聲色地聞聞自己的衣服，沒有嗅到半點煙味。
    音響裏的dailygrowing忽然卡了殼，路明非一愣，他沒意識到那是電流的雜音還是碟片刻進去的意外。楚子涵的臉色卻陡然變了，眼底裏金色的暗影緩緩流動，她聽的很清楚，那笑聲低沉，陰惻惻的，就像鬼片裏站在主角背後的魔鬼，可以想象到他臉上那即將得逞時嘲弄的冷笑。
    楚天驕狠狠撥弄方向盤，眼角跳起青色的血管，宛如躁動的狂蛇。邁巴赫在無人的高架上180度回轉，車胎摩擦出令人驚悸的刺耳聲響，油門一踩到底，這台驕傲的鋼鐵巨獸似乎在一瞬間就變成了落荒而逃的老鼠。
    “有多少？”楚子涵問，她從背後拔出了那柄名為村雨的禦神刀。
    “四，六……十二……”楚天驕眉頭微皺，他的聽力似乎遠超常人，能在這種封閉的車子裏聆聽外界的動靜。
    路明非感覺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了，隨著那笑聲的到來，身邊的一切聲音全都消失了，車子行駛時微微的震動感，超高速下引擎的轟鳴聲，低吟淺唱的cd驟然變成了啞巴，車廂裏寂靜異常，像是在大海深處，他隻能聽到自己愈發沉重的呼吸聲。
    “真不湊巧，偏偏是在這種時候。”楚子涵看上去比平常更加嚴肅，她把之前用過的格洛克手槍塞到路明非的手裏，“如果有必要的話就射擊，不用想的太多，就當是玩遊戲，你射殺多少死侍都不會有警察問話的。”
    她起身打開了自己的座椅，那居然是個隱藏的機關，座椅底下是一個暗盒，用來消音的棉布墊子裏放著成排的備用彈匣。
    真槍忽然就這麽握在手裏，冰冷的觸感非但不讓人安心，反倒更叫人害怕，路明非哆嗦著問：“是不是那些死侍來了？你們應該沒問題的吧？就像之前那樣。”
    他仍舊記得那個雨夜裏的每一個瞬間，楚子涵麵對成群敵人是那樣的遊刃有餘，戰鬥已經不是某種具有風險的事情，她的一招一式都像舞台上跳芭蕾的姑娘那樣優雅，還帶著黑幫暴徒的狠勁。
    有這樣的魔法少女在身邊總該是安心的吧？何況還有魔法少女她爹！龍叔很可能是退役的魔法少女，年輕時也會揮舞魔法棒變身，穿著暴露又瑟秦的衣服大戰死侍什麽的。
    “不，這和那次不一樣。”楚子涵搖搖頭，“之前隻是從尼伯龍根裏跑出來的死侍，而現在，我們就在尼伯龍根當中，換句話說，是敵人的巢穴。”
    “我感覺沒什麽區別啊……”路明非向外張望，還是熟悉的高架路，每次坐叔叔車子的時候都會經過這裏。
    “你已經聽不到應該有的聲音了，不是嗎？尼伯龍根會影響你的感官，它是存在於陰影中的世界，在這裏物理的法則將會被顛覆，很多東西都會超出你的認知。”
    楚子涵把手伸出車窗外仰麵朝天，幾秒鍾後又重新收了回來，展示給路明非看。路明非腦子嗡地一聲，像是要炸開，楚子涵的手掌上居然沒有一滴雨水，反而是手背上已經完全被打濕。
    這也就意味著外麵的雨水不是從天而降的，是從下方往上飄來，可下方明明是高架橋的路麵。
    現在由不得他不信了，在無人知曉的時候，他們已經自己走進了敵人的巢穴，這個字眼就像一個遊戲裏的最終關卡，難度超高，敵人的數量也無窮無盡，很可能還會遭遇以前打過的boss。
    通常情況下這都是主角曆經千辛萬苦才能抵達的地方，可現在這輛邁巴赫就來刷關了，魔法少女帶著她那退役的魔法少女老爹，還有一個lv1連新手村都沒出過的貨色。
    這配置，怎麽看都像要團滅的樣子，路明非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兩位老司機身上。
    車門被人輕輕叩響，路明非看向自己手邊的車窗，彎下腰來的黑影看起來很有禮貌的想要和車裏的人打招呼。路明非心裏一動，想那肯定是個交警，廣播說高架封路，這種時候還敢在路上跑不要命的家夥都得攔下來接受教育，他們有救了！
    他剛想湊過去把車窗降下來，楚子涵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猛力把他拉過來，路明非猝不及防之下，幾乎是直接坐在楚子涵的大腿上。
    就在同一瞬間，鋒利的骨爪刺穿了路明非剛剛坐著的地方，整張座椅都在這一刹那徹底攪碎，邁巴赫的底盤居然被硬生生撕開了一個洞，風從那裏灌了進來，洞的下麵露出一張古怪的臉，帶著銀色的細長鬼臉麵具。
    村雨拋進左手，楚子涵看都懶得看下麵是什麽情況，村雨毫不留情地直接捅向洞口，刀尖刺穿鬼臉麵具，把那個黏在車子底盤上的死侍推了出去，車子後胎隨即碾過，路明非清楚地聽到了骨骼斷裂的聲音。
    現在楚子涵知道她一直聞到的氣味是什麽了，那是死侍的味道，這些東西身上往往會分泌出黑色的黏液，以前她也被濺到身上過，但從來沒有一次能像這樣濃鬱。大概從他們進入尼伯龍根開始，那個死侍就那樣趴在邁巴赫的底盤下，興奮之餘分泌出了更多黏液的氣味。
    “坐穩了！”楚天驕大吼，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雙手離開了方向盤，伸手從車門側邊裏拔出了漆黑的長條。
    不，那是一柄刀，幾乎和楚子涵的那把一模一樣，但它的刀身居然是赤紅色的，修長的影子折射出黯淡而厚重的光澤，一時間整個車廂裏都泛著曖昧的紅光。
    “妖刀村正，雖然隻是一字之差，和子涵的村雨沒有任何關係，德川家曆代家主中有數位死於或傷於此刀之下，於是他們便稱說村正是專門作祟德川家的妖物。”楚天驕說，“但實際上，隻是因為德川家的死侍都被這柄刀了卻了殘生而已！”
    纖長的赤紅刀身刺破車門，巨大的衝力撞擊死侍腹部，拖著它釘死在高架路的圍欄上。死侍們銀白色的麵具越是明亮，村正上赤紅的光澤就越是璀璨，讓人不得不懷疑它是否如傳說那樣，是會飲血的妖刀。
    蒼白鋒利的骨爪砸開了車窗，張牙舞爪地捏向路明非的脖子，每一根手指都像手術刀那麽纖長鋒利。路明非終於看到了他以為的交警，那也是個死侍，但穿著的不是黑袍，是交警模樣的製服，看起來死侍也愛玩cosplay。
    楚子涵狠狠按下他的頭，幫他躲過了會切開喉嚨的一擊，分明是危機萬分的時刻，路明非卻滿心旖旎，他以前看漫畫的時候就想象過，自己要是有個女朋友給自己膝枕是什麽感覺。
    現在他終於體會到了，楚子涵的大腿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柔軟，她是個漫畫腿式的女生，大腿看起來和小腿差不多粗細，委實缺乏豐滿的觸感。再一聯想到她一腳可以踢飛堪比巨魔的死侍，路明非心裏的那點溫香軟玉想法立刻就沒了。
    村雨在狹小的空間裏靈活地閃過，死侍的手臂被齊刷刷砍斷，掉在路明非的眼前，分明已經離開了肉體，那些骨爪居然還能扭曲地蠕動，驚得他幾乎要對著楚子涵的大腿狂吹氣。
    狂風吹得積水蕩起漣漪，楚天驕把油門踩到了底，輪胎和地麵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前方的死侍們遊蕩到了路中央，邁巴赫咆哮著向前突進撞進銀白色的光輝中，楚子涵抱住路明非的腦袋迎接衝擊。
    肌肉撕裂的聲音，骨骼被碾碎的聲音，路明非耳邊仿佛有台絞肉機在在轟鳴著運轉。車身反複震動，那些被撞翻的死侍卷到了車底下，邁巴赫就那麽踏著他們的屍體前進，一個又一個死侍被撞飛出去，黑色的血濺滿了擋風玻璃，楚天驕始終踩死油門盯著前方，沒有半點表情。
    一往無前的邁巴赫忽然減速，它的車頭被一名死侍死死撐住了，這家夥比其他鬼影的身材大了兩三圈，簡直是個魁梧的巨人，撐開的雙臂以相撲國手那樣的動作精妙發力。邁巴赫頂著他急退，雙腳在路麵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路明非坐在楚子涵的懷抱裏驚呆了，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坐，旁邊的座位已經蕩然無存，隻剩下一個透出底盤的空洞。這一幕就像霸氣的總裁摟著他的小嬌妻，路明非毫不避諱地抱著楚子涵的脖子……否則他就會因為那股大力飛出去。
    引擎再度劇烈地轟鳴，邁巴赫生生頂著這家夥撞向護欄，楚天驕換擋倒車，短暫地加力之後繼續撞擊，接著第二次第三次，生生將那根護欄撞斷，黑影熾烈的金色瞳光才黯淡下去。邁巴赫最後一次加力，將這魁梧難纏的巨人撞下高架橋。
    和這個死侍的糾纏花費了太多的時間，其他死侍們又圍了上來。楚天驕胳膊上青筋暴起，隨手將村雨貫穿車門，半截刀身暴露在外，邁巴赫高速倒退調整方向，車胎在血與水的路麵上打滑，死侍們來不及閃避，濃鬱的血在風中拉出幾米長的飄帶。
    右麵的車燈被撞滅了，隻剩下左邊的半個還在苟延殘喘，但光芒也黯淡了很多，血蒙在上麵遮去了多數光輝。邁巴赫衝出包圍圈，路明非戰戰兢兢地從車窗後看去，那些本該被碾壓到死的不能再死的東西正在緩緩爬起來，金色的眼瞳默默看著他們離去，仿佛一群躲在幽夜中的毒蛇。
    “我們……我們安全了麽？”他小聲地問，看著楚子涵和楚天驕的臉色，在這種地方他就是個人畜無害的美少年，唯有抱緊身邊兩位的大腿才能好好苟活下去。
    “不確定，雨還沒有停。”楚子涵說，邁巴赫的半個車門已經沒了，雨斜斜地從下方刮了進來，沒幾秒路明非就被淋的滿臉水霧，得不停地擦拭才不至於被徹底蒙了眼睛。
    雨沒停和那群死侍有什麽關係？路明非一頭霧水，他們又不是美人魚，從水裏蹦躂出來的，沒水就會死，何況還長得那麽醜。
    “這種時候要是你妹妹在就好了。”楚天驕依然死死踩著油門，村正就橫在他的膝蓋上，上麵已經染了太多死侍的血，連那股妖冶的暗紅都快要被完全遮掩住。
    “楚糸是最強的？”路明非問。
    “畢竟是龍王，死侍這種東西對她來說就像鹹菜，她甚至不需要怎麽動手。”楚子涵說，興許是覺得一直這麽嚴肅下去也不太好，她看路明非的時候臉上就不那麽緊繃了，“還記得那天晚上嗎？死侍全部衝著我來，沒有攻擊過楚糸。”
    那晚的記憶又再度複蘇，路明非這才恍然大悟，也難怪那個時候楚糸還有心思跟他一起聽音樂，因為她很清楚楚子涵的戰鬥力足夠對付死侍群，再不濟還有她這位龍王兜底，一切都是灑灑水。
    “那我們召喚她過來！”路明非趕緊說，有強大的戰鬥力卻不使用，和那些傻逼反派喜歡一個個送有什麽區別？要是他路明非當反派，幹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新手村堵門，把勇者扼殺在搖籃之中，那叫一個萬無一失。
    “沒用的，在尼伯龍根裏沒有手機信號。”楚子涵拿自己的手機給路明非看，信號格隻有一個x型，在這種地方，移不動也聯不通。
    他心裏剛剛燃起的那點希望之火又熄滅了，這會兒他真想做點什麽，而不是像隻玩具熊一樣，死乞白賴地坐在楚子涵的大腿上，還摟人家脖子……
    楚子涵可能並不介意，畢竟是性命攸關的時刻，但路明非自己會在意，他要是個柔弱的美少女，這姿勢可能還好看點，作為一個少年隻能抱頭鼠竄，多少就有些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