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摘星閣，街角整齊落著三頂奢華轎子，皆是在此處等候汪家公子。
    白韓三人排排站，見到汪洋走來，肥頭公子白韓氣血上湧，臉上顏色比飲酒時還深，隱隱憋成青紫。
    上前一步，捉住汪洋的衣領，白韓破口大罵道：“你小子竟將惹了小蛟龍唐衍的人拉來吃席，是嫌自己活得長，還是要拉我們三個做墊背的？”
    “你汪大公子逍遙夠了，做東做西，我可還沒享樂夠呢！”
    許應明顯得鎮靜許多，來到兩人身旁，輕拍白韓的手臂，解圍道：“汪兄應當也是不知詳細，白兄別對自家兄弟動粗，壞了情分。”
    白韓抽回手臂，麵上仍然是憤憤不平之色，怒斥道：“我爹爹三令五申，讓我近來不要往林府那邊靠。唐衍也不是能當做平輩而交的角色，路上遇著了我都得退到路旁行禮。招惹了他，別說他要了我的命，就是爹爹定也饒不了我。”
    “你們都仔細著了，誰家幹淨，經得起他深究。”
    汪洋麵上也生出愧色，抱拳與三人躬身道惱，“哎，我聽下人說有榮國府賈家的船靠北橋碼頭而停，來的還是賈家的嫡子，未來的承爵人，想著結交一番，往京城裏打打通路，做一番事業出來。你們也不是不知，近來晉商打壓的厲害，誰知招惹了這麽個麻煩。”
    “害了大夥實是不該，我回去與爹爹說明了，再讓長輩們做計較吧。”
    見汪洋是誠心誠意，三人也不好繼續深究，本為高樂最終不歡而散。
    ……
    又走在東關大街上，冷風迎麵，賈璉總覺得此時的處境有些似曾相識。
    街上燈火盎然，熙熙攘攘的人潮並未有消退的跡象，賈璉當真不解，如他一般的紈絝膏粱竟會遵著什麽勞什子宵禁？
    連這些平頭百姓都沒有歸家的意思。
    不過汪洋還算地道，招待了他，也遣人陪著他的隨從吃飽了酒食，如今遊走街頭，隻當是消消食了，並未有人抱怨。
    但林府之事終究是要有個交代。
    靠人不如靠己，賈璉飲酒頗多，就著酒氣膽子也大了起來，在他眼中到底不過一武夫，如何擺弄不平了。
    街上正巧有邏卒巡查，賈璉便轉頭迎了上去。
    “兄台夜裏巡查實是辛苦，可願賺些快錢？”
    與小卒攀談，賈璉還是貴公子的派頭，更改不了習性，說辭便也就直來直去了。
    頭束紅巾，手中執刀，身披一層製式布甲，十人眾的邏卒小隊便就被賈璉攔了下來。
    見對麵領頭之人穿著華貴，一身酒氣，從來的方向看，應是摘星樓出來不久，想必是哪家的富家公子了，應不是來找他們尋樂子，消遣的。
    統領這支邏卒小隊的小旗官從中走出，先與賈璉行了一禮道：“敢問是哪家公子。”
    這一整日，賈璉都報過不知幾次家門，不耐煩應道：“京城人氏，榮國府賈家賈璉。”
    “榮國府？”
    邏卒聽了後麵麵相覷，有貴人請他們賺快錢？這倒是好營生，簡單領點賞賜怕不是就頂了幾個月的餉銀。
    領頭的小旗官態度立即變得殷勤了許多，“原來是賈公子，怪不得我瞧著麵生，揚州府裏哪能生的如此標誌的才俊來。”
    還是恭維的話聽著順耳，賈璉滿意的點了點頭。
    “賈公子可是想遊夜市？我們在揚州城裏巡邏已有五載，好玩的地方就沒有我等不知曉的。”
    “不是不是。”賈璉擺了擺手，“小爺我請你們去府上抓賊，你們可願意？”
    一聽還有這等好事，既能賺快錢還能賺業績，捉賊本是分內之事，邏卒哪有不從的道理。
    “當然要與賈公子同路了，即便沒有賞錢，我等也該為公子排憂解難。”
    賈璉聽出話裏的門道，偏頭向身邊小廝示意，小廝便上前遞上一張銀票，“拿好了，這是一百兩，若是一會兒事情辦得好，再補你們四百兩。”
    不愧是京城貴胄，一出手便是這麽闊氣，邏卒皆是心甘情願以作犬馬，隻等著五百兩都到手，換班尋一處煙花柳巷盡情高樂。
    “賈公子出手不凡，兄弟們今天定給事情辦妥當了。”
    賈璉看著麵前的兵丁，還是十分滿意，身上有無甲胄在廝殺中可是差距大了。
    量唐衍武功再高，定也不是這些兵丁的對手。
    倏忽之間，街道上響起齊整的腳步聲，沿街行人盡皆避退，連邏卒也引著賈璉退到一旁，讓開通路。
    賈璉以為奇怪，城中還有比這些夜巡兵更厲害的角色？
    “這是？”
    見賈璉沉吟不解，小旗官笑笑答道：“賈公子有所不知，這揚州府裏除了衙門捕頭，城門衛所，還有這一隊鹽兵。”
    “他們所屬軍戶，世代入伍，時常出城與私鹽流寇廝殺，個個身染戾氣，是城裏最不好惹的一夥。這麽晚回到城裏，想必是前幾日截江擊匪的事情了結了。”
    賈璉微微頷首，總覺得好像漏想了什麽事，不過此時已經招募到人手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了去心中顧慮，尋路繼續往林府而去。
    走進深巷，燈光微弱，邏卒們燃起火把，緊跟著賈璉的腳步。
    說來捉賊，便也不提燈了，用火把以壯聲勢。
    等到停下時，入眼是一對白幡，竟是個出了喪事的府邸，邏卒們此時才看出這快錢不好拿，沾染了晦氣，怕不是要損陰德。
    酒氣上湧，賈璉當先推開林府大門，往庭間喊叫一聲道：“唐衍，快給小爺滾出來，這林府豈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這一嗓子沒喊出唐衍，倒是把身後的邏卒們嚇得不輕。
    小旗官拿著火把的手微微發顫，“賈，賈公子？你方才喊的是何人？”
    “嗯？唐衍啊？沒叫錯。”
    “唐，唐，唐衍？”
    待小旗官想著退走時，已然來不及。
    儀門下顯出一少年，廊下燈光映著他古井無波的臉，寒氣逼人，腰間長劍懸，步走如龍虎，氣勢磅礴，即便賈璉這一方有再多的人似是也無法對敵。
    “唐公子，你小心些啊。”
    雪雁躲在門後，探出小腦袋，心中滿是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