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一路向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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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清水寒潭,如月如鏡,神奇的隔開了兩個世界。
    水麵上的世界隱約還能看見有些水紋波動,水麵下的世界卻安靜的連心跳都能聽見。
    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中,還夾雜著水滴輕擊青磚的聲音。
    滴答,滴答,在寂靜中回響。
    趙紅穎的心跳的聲音也像這水滴一般,輕輕的敲擊在李寂雪的背上。
    一聲,一聲,隔著兩層緊貼著的肌膚震動著。
    李寂雪輕聲道:“到了。”
    趙紅穎驚呼了一聲跳下去,又蹭的一下跳了回去。
    “你不要回頭!”
    她顯然已經睜開了被水迷住的雙眼,正在大口喘著氣,她的身體還很涼,但她呼出的氣卻是熱的。
    不僅熱,而且急促。
    這又熱又急促的氣息,正連續不斷的打在李寂雪的耳朵上。
    如果你是李寂雪,你又能怎麽辦?
    如果你是李寂雪,你又想怎麽辦?
    (二)
    好在這世界上隻有一個李寂雪,所以他當然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李寂雪把手裏的衣服向後一甩,衣服很剛好的落在趙紅穎赤裸的肩頭上,衣服的材質很好,趙紅穎的肌膚同樣如綢緞般細滑。
    所以當李寂雪回頭的時候,衣服已經很自然的披在了趙紅穎的身體上,自然地就像是從未脫下。
    趙紅穎裹緊衣服,發抖的身體慢慢停下,她隻感覺一股暖流順著柔軟的衣服隻流進她的心裏。
    李寂雪笑道:“其實我還是很想的。”
    趙紅穎揚起巴掌,李寂雪一步跳開,“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打人?平時看著挺知書達理的,怎麽現在這麽暴躁?”
    趙紅穎不顧一切的追著李寂雪,左一下右一下的,也不管能不能打的著。
    “誰叫你非要說話,挺好的氣氛,非要皮一句。”
    李寂雪躲閃著,他驚喜的發現自己現在反應是越來越快了,就是可惜這個神奇的能力必須要他很緊張的時候才能施展,且有一定概率偏頭疼。
    趙紅穎追打了一陣把自己累的不行,氣喘籲籲的說:“你給我停下,不許動,靠牆角,乖乖站好。”
    李寂雪說:“你這樣不行,我好歹已經是掛名丈夫,你這樣我豈不是一點威嚴都沒有?”
    趙紅穎臉刷的一下通紅,“你給我站住!”
    李寂雪跑的遠遠的重重歎氣,“真搞不懂那麽多夫妻為什麽那麽喜歡角色扮演。”
    (三)
    趙紅穎追著李寂雪一直跑到最裏麵的寒潭池邊,終於是一點力氣沒有了,靠在譚邊的一棵大樹下捂著胸口呼氣吐氣。
    李寂雪也收起了嬉笑的神情,坐到她身邊:“暖和一些了?”
    趙紅穎的手還按在胸口上,眼睛卻已經睜大,說:“你是為了這個?”
    李寂雪點頭道:“嗯,你可能沒有注意,這下麵要比上麵冷得多。我雖然幫你甩幹了衣服,但你還是濕的,我隻能讓你自己甩幹你自己了。”
    李寂雪說完覺得自己的話有點歧義,又補充了一句說:“我說的是你的人是濕的。”
    趙紅穎連自己的氣都喘不勻了,也沒工夫在生他的氣了,翻了個白眼說:“我有的時候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是格外成熟還是格外幼稚。”
    李寂雪笑道:“男人的成熟是一體的,他如果討厭你,會比你爸爸還成熟,他如果喜歡你,會比你兒子還幼稚。”
    李寂雪期待中的讚歎沒有到來,他奇怪的看向趙紅穎,潭水反射的光星星點點的照亮了她的側臉,她的呼吸已經平穩,手卻沒有離開胸口。
    李寂雪關切道:“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趙紅穎搖搖頭,眼簾匆匆合上。
    “我想休息一會。”
    說著,她靠在了他的肩頭上。
    (四)
    趙紅穎僅僅靠了一小會就起身坐直,說道:“我好些了。”
    潭水的照應下,趙紅穎的表情突然顯得有些悲傷,她本來是個很堅強的人,一個七歲的女孩子能獨自跑到外麵生活長大,無論她有怎樣的過去,她都已習慣保護自己。
    但她又為何偏偏變得軟弱,變得悲傷?
    趙紅穎也在想這個問題,李寂雪剛才的比喻不知為何讓她的心煩亂起來,她的心一向平穩,一向很少煩亂。
    趙紅穎的腦海裏從剛才就不斷在重複著一句話。
    他如果喜歡你,會比你兒子還幼稚。
    李寂雪聽了聽遠方的聲音,發現仍然很靜,就柔聲道:“再靠一會也行,我們還有些時間。”
    趙紅穎甩了甩手腕說:“不靠了,靠下去也沒什麽意義,我們隻不過是從一個地方被關到另一個地方而已。”
    她說的話實在很正確,實在一點問題都沒有,上麵還不僅有近百人圍著,這近百人還正在呼喚來更多更可怕的人。
    她們卻被困在一個小小的潭水下麵,更諷刺的是,這潭水下的每一處都和上麵一模一樣,就連她們此刻依靠著的樹,都和他們下午被圍觀,被宣判命運時所依靠的那棵樹一模一樣。
    從方位到模樣,統統一模一樣。
    等待結束,本是很令人絕望的時候,李寂雪卻依然在笑,甚至在趙紅穎看來,他笑的都令人討厭。
    趙紅穎說:“你又笑,你老笑什麽?難道你還有辦法?還有計劃?”
    李寂雪反問道:“如果我說我有呢?”
    趙紅穎眼睛放光的看著李寂雪,她的失望一掃不見,現在她隻覺得李寂雪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神仙,突然開了竅來拯救她的。
    李寂雪說:“你看,這下麵是不是和上麵一模一樣?”
    趙紅穎說:“嗯。”
    李寂雪說:“是不是每一個建築每一顆草,每一棵樹都一樣?”
    趙紅穎說:“對,然後呢?”
    李寂雪說:“那上麵是不是有出去的路?”
    趙紅穎眼睛閃了一下,又暗了下去:“這下麵絕對沒有,那潭水是唯一的出入地方。大門口的位置在這裏是牆。”
    李寂雪笑道:“如果真的都是牆,我們現在早就被憋死了。”
    趙紅穎像個小姑娘似的跳起來,嘴上連聲喊道
    “快走快走。”
    (五)
    小姑娘一向成長的很快,可能轉眼就會變成老姑娘。
    趙紅穎現在就沮喪的像是個渾身一點力氣沒有的老太婆。
    因為牆,居然真的就是牆,每一處都是牆。
    李寂雪的臉也沉了下去,他冥思苦想了一會,突然問趙紅穎道:
    “你知不知道你家的密室在哪?”
    趙紅穎回答道:“知道,我父母之前不是剛去拿過家譜嗎。但那在上麵啊。”
    李寂雪說:“我剛說過,這下麵和上麵···”
    女人的年齡真是善變,趙紅穎居然又像小姑娘似的蹦了起來。
    “快走快走。”
    (六)
    綠皮火車上的氣味並不好,但趙紅穎絲毫不在意形象的深吸著氣,感歎道:
    “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李寂雪端來一碗泡麵:“我也佩服你,你居然敢支使劉家的人去賓館拿你的包。”
    趙紅穎一把撕開泡麵的蓋膜,“怕什麽,那種男人,借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再給我父母打一個電話。再說你不是還在呢嗎。”
    “你真當我是超人啊。”李寂雪看著熱氣後麵吸溜著麵的趙紅穎,想幫她撩一撩被水汽熏染的頭發,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趙紅穎嘶的被燙了一下,在熱氣後麵露出眼睛說道:“超人還不如你呢。我還不太明白,你怎麽知道密室裏麵有出路?”
    李寂雪說道:“你知道密室裏為什麽放那麽多書嗎?”
    趙紅穎吹著熱氣說:“你就別賣關子了,你是我老師,我是你學生,可以了嗎,林老師,快說吧。”
    李寂雪說:“其實特別簡單,因為書怕濕掉,所以會自然放在最通風的地方。而最通風的地方就是門口。”
    趙紅穎麵都不吃了,“我怎麽沒想到?林老師你太有才了!”
    李寂雪做了個渾身發麻的表情,然後迅速按住了趙紅穎伸向泡麵桶底的手。
    “有話好說,食物無罪。”
    趙紅穎敲了敲筷子,“知道你還這麽猖狂!”
    李寂雪歎了口氣,“我實在搞不懂你們女人,明明打也打不過,吵也吵不過,為什麽還這麽自信?”
    趙紅穎眨了眨眼睛,說:“因為女人也有一套道理,如果一個女人討厭你,她會保持警惕,如果一個女人不討厭你,她就會覺得怎麽樣都沒關係。”
    (七)
    車程過半,趙紅穎先醒來,靜靜地看了側臥的李寂雪一會,少年的睡姿有著成人似的平穩,讓人看著有著特別的安心。
    趙紅穎的心又煩悶起來,她不再是少女了,自然稍加思考就明白了這種煩悶的根源。
    如果一個女人不討厭你,她就會覺得怎麽樣都沒關係,
    因為一個女人如果喜歡你,她就會覺得隻有在你身邊才是最自由和安全的。
    李寂雪翻動了下身體,趙紅穎慌忙的躺回自己的位置,麵對著牆壁,屏住呼吸。
    車窗外第一縷朝陽的光透進來,列車員打了個哈欠,開始一個車廂一個車廂的通知換票。
    樸海到全州市,自西啟程,行駛1918公裏。
    一路向東,迎著朝陽,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