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放心,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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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槍盯著李屹然。
    忽然,陳遷問道:“認識王全金嗎?”
    “不認識,你還有什麽要問的?”李屹然回答的十分幹脆,甚至顯得不耐煩。
    “沒有,再見。”
    說罷,陳遷緩緩繼續後退,待退到一個拐角處轉身收槍離開。
    走出棚戶區的時候,陳遷心都在跳。不僅僅是得到重要證據,更是為了找到一位活生生的地下黨人員,這倒不是因為陳遷思想多麽純粹。
    這僅僅是不想有更多人無辜死去,他們的生命即使終結,也應該為與日寇鬥爭而犧牲。現在的犧牲在陳遷眼裏看來,隻是一種毫無意義的人才內耗。
    ······
    第一次見麵是在法租界的電車上,陳遷有意無意向他搭話聊天,當時李屹然說願意教授陳遷一些電氣物理知識,想幫他找一份工作。
    如此世道,居然有這樣的好心人,當時陳遷就有些許懷疑,這人不是真好人便是真小人。但又從他隻是因為唐浙明死去的兒子是他學生,便常來救濟唐家來看,且救濟時間並不短,導致唐母和其幼子並不排斥,更是當成依靠。
    如果說李屹然別有用心,為何不在唐家老幼婦孺最難的時候出手,這樣更能得到唐家人的信任。唯一的解釋是李屹然是真的沒有餘力,隻能略盡微薄之力幫助他們。
    唐浙明一案發生並沒有引起任何人注視,似乎隻是一件簡單的貪腐案,加害者恨不能將其全家迫害致死。唐家如此情況,並未引起任何公眾人物或者新聞媒體關注,側麵映射出並沒有人關心唐浙明如何。
    可以肯定,唐浙明在單位中與同僚關係極差,否則不會沒有人暗自施以援手。人緣極差的原因,可能就是唐浙明一直不願意同流合汙。
    而在與王全金的交談中,陳遷可是親耳聽見王全金對於唐浙明和唐家現狀了然於心,如果不是長期觀察,王全金肯定掌握不了這樣的情況。
    在唐浙明入獄後,有人長期救濟唐家老幼婦孺,但也僅僅是略施薄力,不然唐浙明的妻子也不會當暗娼導致染病自盡。那麽唐浙明注定不是地下黨人員,不然他們是不會眼睜睜看著同誌家屬淪於此地,早就偷偷從去鄉下了。
    有人認識唐浙明,或許隻是泛泛之交,但顯然很敬佩唐浙明為人。
    如此,才會默默收集關於唐浙明的情報,向上匯報後希望組織能照料一二,所以才有李屹然這樣身份合適的人出現,且不會遭受懷疑。
    一切的起因是王全金,他已經撤離滬上,連借口都是和那位黃包車夫一樣,更加證明他是地下黨人員。
    陳遷希望自己的推論是正確的,不然讓很多人的努力白費。
    ······
    在目送陳遷離開之後,李屹然如釋重負,被人拿手槍指著很不好受,特別是被一位特務拿手槍指著。
    好在對方還有些許良知,但也有可能是魚餌,李屹然不敢輕易下結論。
    緩步走回窩棚,李屹然看著躺在溫暖被褥中的幼童,心中十分不好受。坐在潮濕發黴的木板床上,唯一一處淋不著雨的地方便是孩子的臥榻之處。
    “大娘,這裏有些錢,你且好生收好,別讓其他人偷去。”李屹然從陳遷留下的一百塊鈔票中取出五塊錢。
    有了這筆錢,想必唐母和孩子能度過這個冬天。李屹然不敢給多,若是讓壞人偷去,無疑會讓唐家婦孺雪上加霜,這筆錢李屹然打算好好留著,孩子還小,以後用錢的地方很多。
    唐母鼻子發酸擺手道:“李先生,你是一個好人,可好人也不能這樣救濟我們。老身還能動彈,能幫人縫縫補補洗衣賺些錢,您還是收回去吧!”
    “您拿著吧,我也不是常來看望您,也不是隨時手頭寬綽。要是之後沒時間來看望,孩子豈不要餓死?且拿著,我還需要回去備課,就不打擾你們了。”
    唐母扶著窩棚的木樁子起身:“李先生,您是個讀書人,是一個好人。我沒有什麽能送你的,隻能每天念叨你長命百歲。”
    李屹然絲毫不嫌棄唐母髒兮兮的雙手,將其緊緊握住:“不需要您做什麽,或許有朝一日唐巡的名譽會恢複,孩子可不能戴著貪汙犯父親的帽子長大。”
    “李先生,小妹住在這裏是長不大的······”
    聞言,李屹然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叮囑唐母幾句,讓其好好活下去。
    離開窩棚,李屹然惘然若失。
    是啊,唐母說的對,小妹住在這裏是長不大的,住在這裏的孩子夭折司空見慣,這片土地沒有留給孩子無憂無慮長大的機會。
    少年的中國不僅僅沒有學校,連撫育兒女長大的能力都沒有。麵目創痍的母親,她的身軀已經殘破不堪,身體的血肉不斷被侵蝕,已經危在旦夕。
    英美列強嗜我血,倭寇噬我骨肉。母親明明是給了一副好端端的身體,可自己今天割下一塊肉賠禮,明天獻出一管血取悅,自己拿著鈍刀一刀一刀割開身體,讓旁人肆意指點切分。
    在回家路上,李屹然想了很久,打算今天回家與妻子說明情況,將孩子和老人接到家中照顧。雖然自己掙的還行,但一部分要上交黨費,墊付組織經費,手頭並不寬綽。
    但現在閘北地委已經大部分轉移走了,李屹然想著能少很多花銷,自己周末的時候去兼職補課,養大一個孩子、照顧老人還是可以的,畢竟是組織上交代自己要照顧一二。
    回家路上,李屹然特意多繞了幾個圈,查探身後是否有人跟蹤監視,確定沒有人後才回家。
    敲了敲門。
    裏麵露出一絲門縫,孫興月見是丈夫回家,又瞧見他並無示警才開門。
    “孩子和老人怎麽樣?”孫興月體貼的幫丈夫脫下外套。
    李屹然握住妻子的手,感受到妻子手上厚厚老繭,李屹然抿著嘴唇。
    “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事關特科同誌們的生命安全,雖然不知道情報是否屬實,但我需要匯報組織。如果我出現意外,能不能請你繼續照顧唐家的老人和孩子?
    我知道,這真是很過分的要求。”
    地委和特科是兩個不存在橫向聯係的單位,雖然不知道丈夫是從何處得到的情報,但孫興月選擇相信丈夫,臉上釋然一笑。
    “放心,我會的。”
    李屹然鄭重的說:“如果被捕,請你不要悲傷,要堅強下去,繼續等待上級指示。”
    “放心,我會的。”
    李屹然鬆開妻子的手:“南市西門附近有一家品香書店,我和老板是朋友,老板的小舅子在火車站當差,他會為你購買一張車票離開去鄉下。
    你先離開一段時間,一個星期後回來,如果家裏二樓花盆是蘭草,你便在家等我。若是空盆栽,你便使用緊急方式聯係上級,知道嗎?”
    孫興月依舊溫柔的說:“放心,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