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空中俯瞰，馮瑾公司的營地就像是嵌在漆黑樹海之中的一盞明燈，不過也很容易錯過。
    降落下來之後，錢飛發現營地是建在一條挺寬的河旁邊的，這條河也完全被森林遮住了，白天未能發現。
    營地的內部和圍牆上都是電燈照耀，燈火通明，許多人往來工作。
    也可以聽到動力車間的隆隆低沉聲音，正在燃燒煤炭為營地供電。
    一列火車正在哐哧哐哧駛出營地。
    錢飛嚇了一跳：“這鐵路是通往哪裏的？”
    這真心的驚訝讓考察隊長露出自豪的笑容，不過他還是實話實說：“是隻有四公裏長的短途鐵路，通往煤礦和伐木場。”
    他把錢飛一行帶到營地一角的大辦公室門口，說：“我先去通報。”
    錢飛止住他：“就讓我們給你們馮總一個驚喜吧。”
    考察隊長沒有意見，先離開了。
    錢飛帶著陳夏華、常別離進了大辦公室，隻見大辦公室的南北兩邊大窗通透，有清涼夜風吹入。
    牆壁、辦公桌都是不刷漆的原木木板，房梁上垂下幾個高瓦燈泡，桌上唯一的裝飾是一個純金的招財貓。
    牆上掛著一副巨大的地圖。
    馮瑾像個幽靈一樣飄浮在半空中，手裏拿著筆和尺，正在歪著腦袋修訂那地圖的上半截某處。
    那大概就是馮瑾吧？……這樣子讓錢飛三人都不太敢認了。
    她的腦袋上是一頭金色的短發。
    馮瑾是以黃金入道的，有這麽一頭金發倒不稀奇，而這短發卻是桃齋公司腹地才流行的時尚，是跟陳夏華差不多的波波頭，略長一些，更嫵媚一些。
    她穿著短袖襯衫、筒裙，黑色絲襪包裹著一對曲線優美的短腿，更有高跟鞋掛在小腳丫上。
    真人境界的威壓確實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錢飛試探著說：“馮……馮總？”
    絲襪短腿的金發美少女一回頭，愣了一愣，尖叫一聲，飛過整個辦公室，撲到了陳夏華的懷裏：“哎呀，老板，夏夏姐，還有……常女士，你們怎麽來了？”
    果然就是馮瑾。
    她摟著陳夏華的脖子，開心地轉了好幾圈。飛撲過來的場麵，宛如童話裏一般可愛。
    而這短發與絲襪也令錢飛深深動容。
    他很了解馮瑾原本是什麽樣子。
    馮瑾從小受到化裝潛入的訓練，一向是扮什麽像什麽。她可以扮成華貴老嫗，也可以扮成殘廢乞丐，還可以扮CD市麗人，甚至經常主動改換裝扮作為訓練，不肯把基本功丟下。
    但要說她在完全放鬆的情況下，做回自己，那始終還是最喜歡傳統人家千金小姐的模樣。
    衣服要穿荷花芍藥的刺繡長裙，出行要坐轎子，回家要丫鬟伺候著。
    即便她過去要練習cos都市麗人，也會選擇把長發塞進帽子裏，或者在腦後盤一個丸子。
    其實曙光堡的功法控製自己的頭發長短，其能力恐怕不遜於黑石山。過去偏偏不剪頭發，這是表明她當時的態度。
    而現在她真的把頭發剪了，日常以短發形象示人，也是在表明她現在的態度：
    馮瑾已經下了決心，拋棄自己過去的一切，讓自己完全成為一個新時代、新世界的老板，走上和錢飛一樣的路。
    所以她在這個營地裏即便獨掌大權，也完全沒有傭人伺候著身邊小事，營地的風格更是樸實沒有裝飾。
    拉著手笑鬧一通之後，馮瑾讓錢飛他們在圓椅子上先坐，自己則一瘸一瘸地走回地圖前，把飛撲時踢掉的高跟鞋撿回來穿上。
    然後她給來客泡了蜂蜜茶。
    陳夏華沉思著，盯著馮瑾腿上的絲襪。
    其實她完全沒有必要產生危機感。首先，她已經結婚了，其次，馮瑾在人情世故上考慮的本來就比她更完善。假使馮瑾剛才是飛撲到錢飛懷裏，摟著錢飛的脖子不放，那才是陳夏華該緊張的場麵呢……
    錢飛捅了捅她，讓她從儲物袋裏把準備好的見麵禮拿出來。
    過去，馮瑾作為債務部成員，算是錢飛的部下，而如今就不同了，麵對友商老總，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盡到的。
    雖然沒打算像這麽快就再次見到馮瑾，不過禮物是早就準備好的，無論什麽時候見到都可以立即拿出來。
    那是一個紅豔豔的紙袋，兩斤重。
    馮瑾接過：“這是什麽？”
    錢飛笑說：“甜食。”
    馮瑾大喜，笑容燦爛。
    她坐到辦公桌後麵，把雜亂紙張推到一旁，翹起二郎腿，笑嘻嘻地問：“你們是什麽時候來新大陸的？”
    錢飛笑說：“今天剛到。”
    馮瑾說：“乘飛機來的？”
    錢飛歎了一聲，說：“不乘飛機不行啊，海上同仁閣宗門鬧得很凶。”
    馮瑾仿佛就在等著這個話題似的，精神一振：“飛機的運力還是太小了。如果以後你們有大批量的人員物資想要往返新大陸，可以和我公司談呀。”
    錢飛揚起眉毛：“因為你們有護航的鐵甲艦？我們已經見到了。”
    馮瑾搓搓手，舒服得兩眼眯成兩條線：“見到了？怎麽樣？”
    錢飛正色，把雙手都放上了桌麵，用很慢很慢的語速說：“你冷靜下來，聽我接下來所告訴你的事情，好嗎？”
    因為越洋通信的技術還沒有傳播開，所以現在能最快地把鐵甲艦消息告訴她的，就是錢飛。
    馮瑾是何等機靈的人，一聽這話音兒，小臉霎時就白了。
    她拿起自己麵前的蜂蜜茶，一飲而盡，穩了穩氣息，小聲說：“請講。”
    錢飛先說：“船還在，沒有沉。”
    馮瑾明顯地放鬆了三分。
    錢飛繼續把在海上遇到的事情一一說給她聽。說到鐵甲艦競速獲勝，讓馮瑾的眼睛又亮了一點，而大章魚的來襲，則聽得她提心吊膽。
    等到聽完，她怔怔地坐在那裏發呆，手指僵硬地扶著桌子，臉色相當灰暗。
    錢飛連忙讓陳夏華拆開禮品包裝，拿起一塊酥糕，塞進她的小嘴裏。
    馮瑾麻木地咀嚼，把糕咽了下去，這才臉色紅潤了少許，說：
    “這點心很好吃，我覺得很開胃。”
    錢飛當場驚為天人。
    這酥糕是桃齋公司旗下某食品廠的試驗產品，對外沒有賣的，不敢量產，因為試吃過的人都評價為，咬一口就膩得一整天吃不下飯了。沒想到在馮瑾的嘴裏，會被評價為“開胃”。
    果然是甜品真人，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