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給你一場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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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對於李觀邪而言並不是一段如意的時光。
    且不說漂亮的暖腳丫頭,這破舊的客棧連暖和鬆軟的被褥都沒有,所謂最好的上房的窗戶還嗖嗖透著冷風。
    好不容易平心靜氣地合上了眼,還沒等睡到一半,房間裏卻又跑進了幾個大漢,把自己五花大綁塞到了麻袋裏。
    這也就罷了,半路上還跳出個屍傀,把大漢和自己都包了個圓,沒有半點憐惜地從二樓拖到了一樓。
    但是李觀邪一直忍著沒有出聲,也沒有動手,因為那樣就可以在最出其不意的時候跳出來,從天而降,輕描淡寫地解決所有麻煩。
    倒不是因為這個京都紈絝有什麽受虐癖,隻是純粹因為這樣做很瀟灑,李大公子好不容易出城一趟,愛的便是風騷,要的便是招搖。
    而這一切,這辛辛苦苦忍受了半夜才造就的最佳時機,現在被一支箭徹底毀了。
    盡管這支箭並沒有真正命中目標,而是懸在離膝蓋隻有一指的空氣中,再也不得寸進,可他覺得自己脆弱的心靈,已經是千瘡百孔。
    於是李觀邪氣急敗壞地看向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為什麽要朝我射箭?”
    周衍沉默了一會兒,輕輕聳了聳肩,卻還是意外牽到了拉傷的肌肉,於是皺著眉頭說道:“我本來已經覺得沒有希望,直到我看見了你。”
    他如此說道,又突然覺得這話聽上去有些古怪,趕緊繼續補充了幾句。
    “你看那幾個大漢,在被屍傀從二層樓拖下來後,衣服都變得皺皺巴巴,沾上了不少泥土,臉上也多了幾塊淤青。”
    “可是你卻連發髻都沒有亂,雖然天色太暗,我看得也許並不清楚,但在這般昏暗的燭光下,你露在外麵的衣服卻依舊白得發光,這著實有些不正常。”
    “於是我便猜想你一直醒著,不知用什麽方法護住了自己,隻是在默默等待一個機會,可你在屍傀食人的時候沒有出手,在它被釘在柱子上的時候沒有出手,等它恢複過來了,你還是沒有出手。”
    “然後我就想通了,像你這樣的……仙人,或許根本不在意我這種凡人的性命,就像人類不會在意螞蟻的死活一般。”
    “我不想死,也不想冒險,便隻好給你創造一個出手的機會。”周衍看著麵前這個白衣飄飄,纖塵不染的公子哥,露出了一個有些疲憊的笑容,“至少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
    旁邊負手而立的馬掌櫃聽了這話,皺起眉頭說道:“我說……”
    “閉嘴。”
    他隻說出了兩個字便被李觀邪粗暴地打斷,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平平無奇的白衣公子隻是輕輕一揮袖,馬掌櫃和屍傀便被一股平地而起的狂風死死抵在了柱子上,再也動不了分毫。
    “來,我們繼續。”李公子在昏暗的燭光中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你怎麽能確定,這個屍傀不是我的對手?或者說,在解決完這件事情之後,我不會用更加殘忍的手段對付你?”
    周衍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誠懇地說道:“因為我覺得你是個高手,從剛見到你,我便覺得你全身上下都閃爍著高手的光芒,招搖卻不招恨,風流但不下流,而且,像你這般氣宇軒昂,英俊瀟灑的男子……應該是個好人。”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當然,如果你還是想殺我的話,我也能多活一會兒。”
    世間最高明的謊話就是三分假七分真,這番被周衍臨時編出的讚美還算得上情真意切,所以李觀邪在聽到這一番話後很是受用,本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愈合了幾分,看那少年自然就順眼了很多。
    他暗暗感歎,盡管預期的效果並未達到,但這少年的觀察卻是非常細致,光是有眼光這一點,便超出常人許多。
    於是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嚴肅地說道:“看在你剛才那一箭並沒有很用力的份上,我就放過你這一次,還有,記住,我叫李觀邪。”
    周衍默念了這個名字兩遍,輕輕呼出一口氣,終究沒敢承認自己拉弦時其實用盡了全力,隻是因為肌肉實在酸痛,才射出了如此輕飄飄的一箭。
    ……
    疑惑已經被解決,李觀邪心頭積攢的怒火卻還未完全消散。
    來自京都的李公子轉頭看向被緊緊束縛的馬掌櫃與屍傀,笑容燦爛,可說出的話並沒有那麽燦爛。
    “也不知該說你們幸運還是不幸,幸運的是,我這次出門走得急,沒有帶上趁手的武器,不幸的是,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他揮了揮手,柱子上的一人一怪便撲通落地,然後這個衣著華貴的公子哥如同街頭的混混般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勾了勾。
    “你們是要單挑還是一起上?”
    上寧鎮無名客棧的馬掌櫃此時麵色陰沉,沉默片刻後說道:“這位公子,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有什麽誤會?”
    他低著頭,言詞懇切,就連身後的屍傀也沒有再發出半點聲響。
    李觀邪不怒反笑:“一家客棧,連最基本的被褥都沒有,窗縫還透著風。”
    “客人睡到半夜,被三個大漢塞進了麻袋。”
    “半路上還突然跳出一個屍傀,肆無忌憚地啃豬蹄般地啃人。”
    “這些我都可以忍,直到我的膝蓋中了一箭。”
    李觀邪環顧四周,抄起了一張板凳扛在肩頭,一雙桃花眼中的光芒越來越亮,周身湧起隱隱的狂暴氣息。
    “如果你管這個叫誤會的話,我也可以給你一場誤會。”
    馬掌櫃隻覺得有理說不清,眼前這位李公子列出的罪狀,最多隻有兩條與自己有關,憑什麽要承受這人的全部怒火?
    他咬了咬牙,手上一縷黑氣湧起,身後的屍傀眼中血光重現,發出一聲低低的嘶吼。
    陰風乍起,牆壁上陡然出現一層薄薄的寒霜,就連客棧內的溫度也低了幾分。
    可這詭異肅殺的氣氛很快就被一張揮舞的板凳徹底破壞。
    “神智都沒開就在這裝神弄鬼?”
    砰的一聲,披頭散發的屍傀倒飛出數米,客棧頓時內煙塵彌漫。
    “連內觀境都不到,不知道從哪兒學會了幾手不入流的南疆迷魂術法,就敢學人家煉屍傀?”
    幾道哢嚓聲響起,四周的桌椅板凳又不知斷了多少。
    “把這破客棧練成了有生氣的血肉棺也就罷了,你知不知道這裏漏風?”
    馬掌櫃吐出一口鮮血,枯瘦的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
    周衍的嘴越張越大,他並不明白李大公子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但麵前這幅景象卻成功勾起了他慘痛的兒時記憶。
    那年大雪飄飄,他和老獵戶一起進山打獵,沒過多時,山間雪塵彌漫,幾聲慘叫響起,老獵戶倒是利落地爬上了樹,可是小跟班卻遭了罪,當時屁滾尿流的少年身後,跟著的也是一頭這般不講道理,橫衝直撞的……狂暴野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