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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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衍,你說我好歹這麽英俊瀟灑一人,怎麽總會被當成小毛賊呢?”
    沈聽氣喘籲籲地雙手撐膝,百思不得其解。
    方才他扒在人家牆頭,努力想透過窗戶往裏麵望,沒曾想那戶人家院子裏養著一隻凶惡狼犬,聽到了聲響汪汪直叫。
    那家的男人,也就是那批泥瓦匠中的一個,拿著錘子氣勢衝衝地跑了出來,嚇得沈聽和迫不得以在門外望風的周衍落荒而逃,一直跑出幾條巷子,那男人的罵聲才逐漸消失。
    這場麵怎麽那麽似曾相識?
    “不過這也排除了一個不是?”沈聽抹了把額頭滲出的細汗,“我要是賊,拿了這麽金貴的東西,可萬萬沒這麽理直氣壯。”
    方才的追逐中,沈聽喊了一句,“別追了,我是不良人,這是來抓賊來了。”
    結果被那漢子一句話頂了回去,“不良你個仙人板板,老子看你就是賊!”
    正在抱怨的沈聽瞥到一旁的周衍身形站得筆直,一點都沒有氣喘的樣子,不覺嘖嘖稱奇,“好小子,連氣都不帶喘的,可以啊,吃什麽長大的?”
    周衍無奈地搖了搖頭,剛想說話,雙眉卻猛地蹙起,拉著沈聽閃入了旁邊的一道暗巷之中。
    沈聽莫名其妙,“哎,我說……”
    周衍沉聲說道:“別出聲,有人來了。”
    此時的街道上正走過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
    可要知道,這時可是三更半夜,正常時候哪兒會有什麽人影?
    “這是搶生意的來了?”沈聽壓低聲音說道。
    “不像。”周衍搖頭。
    他看得比沈聽更遠,因此能清晰得觀察到那些人臉上的神色。
    不留後路,毅然決然。
    突然,那幾人中的一個好像突然感覺到了什麽,從地上撿了一塊碎石,向兩個少年躲藏的地方扔去。
    “喵。”
    原來是貓。
    那人搖了搖頭,沒有細想,繼續埋頭趕路。
    暗巷那邊,靈機一動發出貓叫聲的沈聽,看看將自己拉後一步的周衍,又看著牆壁,眼睛有些發直。
    那片並不鋒利的碎石,已經嵌入了石牆寸餘。
    ……
    京都城裏的一處教坊。
    這裏原是太常寺管理樂舞百戲的地方,後來太常寺遷了地方,原先偌大的教坊司,連帶著裏麵的戲台子,演樂場,都廢棄了下來。
    教坊門口,一個麵容平凡的男子正在慢慢踱著步,似乎在等待著誰。
    他拿出懷中放著的一個精致木盒子,臉色複雜。
    男子的雙眼突然眯起,在街道的另一邊,出現了兩個人影。
    一個是少年模樣,另一個則是個五短身材的漢子。
    還未臨近,那少年便遠遠出聲。
    “這位兄台,手上的東西能否借我們看看?”
    等他們逐漸走近,借著月光,平凡男子才看清了那少年的臉。
    嘴角翹著,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
    見那男子沒有出聲,又將檀木盒子放入了懷中,擺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少年失望地搖了搖頭,對著身旁的漢子說道:“佟山啊佟山,這京都城裏,怎麽每個人都這般沒意思?”
    話音剛落,阮自安身邊那個五短身材的漢子就微微俯身,如即將撲殺獵物的野獸一般,向著教坊門前的男子衝去。
    每一步,都在青石板路上留下了一個淺坑。
    十丈距離,幾步跨過。
    平凡男子低著頭,看不清臉上表情,隻是側過身子,用力往身旁一撞。
    哢嚓一聲,那教坊的木質大門竟是被生生撞破,男子的身形隱入其中,消失不見。
    佟山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腳步未曾有絲毫凝滯,在那男子閃入門中時便高高躍起,以擂鼓之勢朝牆壁遞出一拳。
    煙塵大作,半數院牆都轟然坍塌。
    等到煙塵微散,又哪裏能看到那佟山的身影了。
    “野蠻。”名為阮自安的陰柔少年自言自語,用袖子揮去浮塵,“不過開始有那麽一點點意思了。”
    當今金鑾殿上的那位九五至尊,盡管有時被膽大之人腹誹為窮兵黷武,冷酷無情,但在閑暇之時,卻喜俗樂,好歌舞。
    因而這座被廢棄的教坊,格局極大,不僅分為東西二院,正中央還有一座極大的露天戲台子,可供百人之數的樂師同時登台。
    此時,這座戲台之上,卻不是低吟淺唱的伶人,而是兩個正在對峙的漢子。
    隻是數息,佟山便追上了那已跑至戲台的邊緣的平凡男人,沒想到那男人也是心誌決然之輩,一隻腳抵住地麵,彎身以肩頭貼靠,狠狠向佟山的心口撞去。
    佟山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這一撞,按下那平凡男子的肩膀,右腿橫出,將那平凡男子一腿踢飛。
    砰的一聲,男子脊背砸地,在地上滑出數十丈。
    佟山揉了揉心口,眯起眼睛本來就不算大的眼睛,“你叫什麽名字,倒算得上是個鐵打的漢子,我佟山從不殺無名之人。”
    男子從地上爬起,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漬,幹淨的麻布質地上很快就染上了一片殷紅,於是他有些心疼。
    “張水根。”
    佟山全身的骨頭嘎嘣作響,“張水根,名字倒是不錯,你家在哪兒,等你死後,有什麽遺言,我可以幫你帶回去。”
    “水根兄弟,你可千萬別信他,這家夥雞賊的很,不斬草除根心裏就不舒服,最喜歡做絕戶勾當,你要是信他,就是這個。”
    戲台下,麵相陰柔的阮自安不知從哪兒搬來了個凳子,伸出一根小拇指。
    張水根搖了搖頭:“我不能死。”
    阮自安愣了一下,收起小拇指,然後笑眯眯地伸出大拇指,“水根兄弟好大的誌氣,那就是要我們死咯?”
    緊接著,他又望向麵無表情的佟山說道:“佟山,他看不起你啊。”
    大概是已經習慣了自己這個同伴的陰陽怪氣,佟山並未答話,而是深吸一口氣,向戲台那邊衝去。
    武夫搏命,如踏舟過江,靠的便是那股如水般生生流轉不息的氣機。
    佟山化拳為掌,劈向張水根的脖頸。
    張水根則是微微提身,一拳轟出,擺明是以傷換傷的打法。
    兩人轉瞬間便交手數十招。
    直到又是一聲轟然巨響,兩個漢子才退向戲台兩端。
    那木質的戲台子,竟是禁不住這番鞭撻,有些搖搖欲墜了。
    “精彩,精彩。”台下的阮自安翹著二郎腿,拍手笑道,“水根兄弟你名字雖然老土,沒想到居然還是個三品武夫。”
    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那個名字還要土些的同伴佟山,卻已經是實打實的四品了。
    交手之後,優劣明顯。
    張水根此時的境況要比佟山淒慘得多,身上的布衣已經多處碎裂,臉上青腫一片,一根手臂無力地垂下,看上去像是斷了。
    佟山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勾了勾手指。
    “再來。”
    阮自安突然皺起眉頭,望向這座教坊已經碎裂的大門。
    那裏突然出現了兩個身影。
    一個是穿著破舊布衣,拿著梆子的年邁更夫,另一個是身著紗衣的美貌女子。
    阮自安呼出一口氣,一陣漣漪突兀出現在了空氣之中,向外泛去。
    堪輿之術,可校查地理,亦可感知氣機。
    阮自安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緊接著好像突然明悟了什麽,眼中生出些笑意。
    “喲,真是好大的一盤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