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打仗，勝負分明，隻有一個贏家，一個輸家。
    後來打仗，勝負不分明了，因為所有參戰方都在說自己贏了，自己是勝利者。
    就比如女媧，明明是敵人打到家門口，在天上開了一個空間通道。
    女媧將這個通道補上了，就是前所未有的勝利。
    以前嶽川還沒往這方麵想，現在怎麽看怎麽覺得“補天”有問題。
    “聖人，我想知道，你之前都是怎麽戰鬥的？那些資源，都是怎麽花出去的？又是怎麽失敗的？”
    女媧終於放下所有的高冷、矜持、偽裝。
    她詳細說起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經曆，說起自己的不得已和苦衷。
    “我雖有造人之術，可以創造新物種，也可以對現有的物種進行改造，但無論創造還是改造，都並非憑空而來。”
    “物種必有根腳，除非是蠱，但蠱通常都很微弱、渺小，並不能成為單獨的生命。”
    “有根腳的生靈，要麽經曆了無盡歲月的積澱、成長，要麽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進化、變異。”
    “天神就是二者皆有之，所以天生強大、天然強大。”
    嶽川點了點頭。
    他也了解蠱，自然知道蠱蟲隻能作為輔助，而不能成為“人”一樣的生靈。
    或者說，人就是億萬個“蠱”的集合體，人的意識也是這些“蠱”本能、欲望、思想的匯集。
    嶽川在其他世界創造過諸多生靈，其中最多的就是“泥人”。
    這個生靈遠遠不能成為一個世界的主流生物，更不可能創造輝煌的曆史、文明，更別說成長到天神的高度。
    聽了女媧的曆程，嶽川逐漸明白“根腳”的含義。
    樹大根深。
    反過來，根深才能樹大。
    這不光是樹木，也是萬物眾生。
    人族也好，天神也罷，如果將他們的成長、進化曆史看做一棵樹，就能明白他們強大的根源了。
    人體中很多基因是閑置狀態，或者沒有任何用處，卻依舊將它們保留了下來。
    這就是成長的腳印，進化的空間，無數變量的來源。
    這就是根和腳。
    女媧無奈說道：“從我族開始，直至人族，我一直在努力創造更完美、更強大的生靈。”
    “不但是我們的世界，還有其他世界——我從寂滅之海中搜集無數世界的信息，將這些信息灌輸給新物種，讓他們成長、蛻變。”
    “不斷剔除那些失敗的旁支，隻留下進化程度最高，進化速度最快的主幹群體。”
    嶽川看了一眼聖山火雲洞，看著那一個個古神的身影。
    這些以女媧為母，視女媧為神的遠古牛馬。
    他們還不知道自己以及自己的種族，都是可悲的曆史。
    他們所有的苦難，並非自己造成，而是注定的悲劇。
    當一個新物種誕生，就意味著舊物種的消亡。
    人族誕生，必然踩著巫族的屍骸，在其血肉之上盛開、綻放。
    巫族的誕生亦是如此。
    無關強弱，無關多寡，決定生死存亡的唯一因素就是進化程度和進化高度。
    巫族，已經達到了頂峰，無法寸進，而人族就誕生在這個巔峰階段。
    女媧繼續說道：“培養一個種族，消耗十分巨大，我這些年積攢的資源，都拿來幫他們快速成長、發展了，根本沒有剩下什麽。”
    “寂滅之海中確實可以打撈出一些零星的物品，但是都沒什麽用處，你若想要，拿去便是。”
    說完，女媧抬手一招，滿天星輝綻放。
    大大小小的物品眾星拱月般環繞在嶽川身邊。
    “這些，都是各個世界誕生意識，且承載氣運的物品，隻可惜，它們都徹底損毀了。出現在這裏的，也隻是它們的靈體。”
    女媧語氣平淡，根本沒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裏。
    一縷殘魂罷了，有什麽價值？
    嶽川不語，隻是一味的收納。
    還是那句話，世上沒有垃圾，隻有放錯位置的資源。
    “還有你這些年積累下來的各種資料、信息。”
    女媧拿出一塊色澤瑰麗的玉牌。
    “都在裏麵了，你自己看吧。其中那些缺失的，殘損的，並非我故意破壞，而是原本就那樣。”
    嶽川拿過玉牌瞄了一眼。
    內容倒是豐富，甚至堪稱海量，
    但殘缺非常厲害。
    能夠進入寂滅之地的，都是原身徹底消亡。
    在寂滅之海中漂著，意識不斷侵蝕、剝離，必然導致殘損。
    女媧雖然從中獲得許多靈感，創造新物種。
    但總是這裏少一些，那裏少一些，始終無法達到最佳效果。
    “我手中的資源，就隻有這麽多了。並非我不資助你，而是我沒有太多資源。”
    女媧為上次的事情委婉道歉。
    當時她隻給了嶽川一個造人之術，一個五彩石煉製方法。
    並非她摳門，而是手上所有資源裏，嶽川能用的就這倆。
    嶽川暗暗點頭。
    如果女媧沒有隱瞞或者撒謊，這種情形也很好理解。
    一個億萬富翁，所有財富都在證券和不動產上，手裏的現金流非常有限。
    就這有限的現金，可能還是外幣，想在小賣部買瓶水都難。
    “我相信你這次是真心的！”嶽川對這次的收獲心滿意足，“同時我必須提醒你一點——我是你所有資助對象中能力最強的，也是你最有希望破局的！”
    女媧目光複雜。
    實話難聽，但這是事實。
    嶽川的能力毋庸置疑，他有資格看不起所有人。
    過往資助的所有後裔，有一個算一個，誰能引得天皇親兵出手？更別說還活捉一個。
    活捉，而不是殺死。
    活捉的難度，十倍於擊殺。
    “我知道！今後，我所有的資源都會投注到你身上。”
    說完，女媧抬手點向嶽川，指尖光芒綻放。
    “這是我所有的造人心得，也是中原世界所有物種迭代、進化的曆程，你拿去吧。”
    “這是我所有的造物心得，比五彩石更加高級的物質創造方法。”
    “這是我通過寂滅之地，梳理的外界坐標信息，隻可惜我沒有跨越世界的能力，無法抵達這些世界。”
    這次，女媧依舊是造人、造物兩個大禮包，比上次更加高級的版本。
    至於第三個，放在女媧手裏的確毫無用處。
    對嶽川就不一樣了。
    他有穿梭世界的能力，隻是沒有其他世界的坐標信息。
    一直以來，嶽川隻能守株待兔。
    等待其他世界找上門。
    等待已經加入諸天萬界體係的世界發動身邊的其他世界上門。
    這就像是拚多多砍一刀，邀請身邊親朋好友，主動提供自己的身份信息、電話號碼等，五毛錢買一條信息。
    女媧這次的饋贈，就像是直接從電信部門拿到了十四億人的身份信息，關鍵是不要錢。
    嶽川抬頭，仔細的端詳著女媧。
    “這次，我相信你了！”
    信任，就是更方便、更快捷、更穩定獲取利益的通道。
    隻要利益足夠大、給的足夠多，偶爾背叛一下也無所謂。
    女媧轉身飄往聖山。
    她的話語在嶽川耳邊響起，“去吧，我的資助會源源不斷送過去。”
    至於帝辛……
    女媧沒有提。
    但小船和船篙都在岸邊。
    帝辛熟練的拿起工具，沒有任何抱怨和不滿。
    嶽川問道：“有什麽需要帶的嗎？我幫你帶回去。”
    帝辛想了想，隨後從懷裏掏出一個光球。
    看到此物，嶽川心中莫名熟悉。
    煉化世界凝成的圓珠？
    不，帝辛手中的光球更大，而且更加虛幻，距離化虛為實還很遠。
    “我們這些船夫借工作之便搜集執念，想找機會送到人間。你把它們帶回去，放歸天地吧。”
    在寂滅之地，執念始終是執念，永遠不會散去。
    執念在，逝去的人就永遠不會安息。
    這種時候，飄散反而是一種解脫。
    嶽川接過光球。
    “人皇你呢？”
    帝辛嗬嗬一笑，“我也是執念，隻不過是身上承載的氣運更多，執念更重罷了。”
    頓了頓，帝辛繼續說到：
    “我不需要放歸天地——並非貪生怕死，而是我要繼續存在著。”
    “哪怕所有人都消亡了，所有事物都湮滅了，隻要我還在，大商就還在，屬於我們的那個時代，就沒有徹底逝去。”
    “說不定將來哪一天，還能重新枯木逢春。”
    說這話時，帝辛想到的是土地公。
    大商已經亡了五百年，天下人早已將大商徹底忘記。
    可是土地公始終記得，始終懷念著前朝。
    這五百年的執念，終於開出花，結出果。
    帝辛將船篙插入水麵。
    “年輕人……之前，我確實想過返攻人間，報仇雪恨，但是蚩尤說的很對。”
    “強大的生靈才是巫族，弱小的生靈配不上‘巫’這個名字。”
    “大商能怎麽樣，大周又怎麽樣，都是我人族的天下。”
    嶽川忍不住說道：“周朝已經亡了，最後一任天子也退位了，中原現在是薑國的天下。”
    帝辛愣了幾秒鍾，隨即哈哈大笑。
    笑得無比暢快。
    “年輕人，你要活下去，無論什麽時候，你都要活著！”
    “你活著，人族才能活著，哪怕徹底覆亡也能重建起來。”
    “可是你死了，人族就會重蹈巫族覆轍，被徹底清掃，為新種族騰出空間。”
    “女媧，可以用，但不可信，更不能盡信！”
    帝辛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就算死，也要死在女媧後麵。
    想了想，不太吉利，就沒說。
    嶽川明白帝辛的意思，點了點頭，示意對方放心。
    船篙微撐，孤舟漸遠。
    帝辛又開始在寂滅之海中尋找雲朵一樣的純潔靈魂。
    嶽川身形逐漸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土地廟裏，歡聲依舊。
    燈火通明，將這裏照得一片喜慶。
    小玉兔繞著洞房滴溜溜打轉，撿取門窗縫隙中飄出的紅色能量。
    金蟾蹲在土地廟門檻邊上，伸長舌頭捕捉空中遊離的財氣。
    嶽川仔細翻閱著此行的收獲，思考明天。
    女媧搜集的各世界坐標，這是自己最需要的，也是對自己提升最大的。
    當然，能夠與寂滅之地產生聯係的，很大概率經曆了生死消亡的劫難。
    有可能破而後立，也有可能徹底消亡。
    嶽川心中暗道：哪怕隻有一半的坐標可用，自己諸天萬界的“萬”字就名副其實了。
    接下來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對這些世界進行開發，將世界轉化為自己的實力。
    女媧雖然占據著獨一無二的資源，但她沒能找到變現的途徑。
    寂滅之地產出的資源非常有限。
    如果女媧隻是想過好自己，這些資源絕對足夠，但是想對抗天神，就有些杯水車薪。
    嶽川想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到係統大道。
    隨手拿出一個寂滅之地中的靈體。
    感悟一番，嶽川頓時明白，這是一個丹爐，誕生於一個修行世界，曆經漫長歲月，一代又一代主人的祭煉，最終衍生靈智。
    丹爐的材質發生蛻變，爐子內部也因為靈氣、藥力、氣運等因素的熏陶，逐漸發生質變。
    靈韻天成，道紋自生。
    隻可惜，天外邪魔入侵，世界淪陷。
    丹爐和主人一起戰鬥，最終被打碎，機緣巧合進入寂滅之地。
    嶽川手上的靈體碎片隻有三分之一。
    三隻腳的丹爐隻剩下一隻腳。
    至於另外的部分，靈體表示自己也記不得了。
    一個碎掉的瓷碗，能有什麽用？
    這就是女媧無奈的地方。
    好東西是好東西，但沒用。
    打架肯定是大刀長矛好用，誰拿著古董去砸人？
    嶽川沒有說話，而是仔細鑽研這三分之一的爐子，梳理與其相關的資料。
    然後……
    嶽川在係統中編輯一個獎勵——神器碎片。
    叮！你完成隱藏任務，可以消耗積分觀摩神器，或許能從中得到領悟。
    煉丹、煉器、工匠之類的宿主，更高概率接到這個任務。
    嶽川也毫無保留，直接將“神器碎片”放入係統，供宿主們參觀。
    係統現在物質方麵非常充足，無論糧食還是鐵礦、木材等，都充裕到爆炸。
    但底蘊不足。
    沒有多少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
    這樣的係統看上去就像是暴發戶。
    現在好了，上千件殘損的神器碎片彌補缺陷。
    至於神器碎片能不能修複，修複之後能不能再造，嶽川表示無所謂了。
    造新的不更好嗎？
    以這些舊時代的神器為“根腳”，一定能創造出更強大的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