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包國維敢懟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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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家今後便靠你了,女兒。”
    “你若是能夠得了洋大人的青睞,又或是哪個滬市大人物的喜愛,娶你回家,咱們家裏自然是不一樣的。”
    “家中的生意,你也是知道的,在洋貨的衝擊下,你爹爹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你還有兩個弟弟,女兒你若是不肯犧牲的話,咱們家真的活不下去了。”
    腦海裏麵一個聲音不斷回蕩著,猶如魔音繞耳一般。
    寶珍努力清洗自己的雙手,剛才跳舞的時候,被某個油膩的中年政要揩油。
    為了事業,她隻能夠強忍著,結束後再以去盥洗室的理由,將這汙濁的黑暗清洗幹淨。
    趁著跳舞的間隙,她回到自己的化妝間,想要休息一會兒。
    一個人獨處,是她來到滬市之後,最後的一塊淨土。
    這個時候,耳邊又傳來刺耳的聲音,是一名年輕侍者在呼喚。
    “寶珍姐,下麵壓軸的歌舞你記得出場,先生和洋大人們可都準備看著呢!”
    寶珍清美的臉蛋上,露出一絲苦澀,比起在杭城的那段時光。
    她少了很多青澀,多了許多成熟。
    老實說,比起從前來說,她自認為美上太多,可卻多了太多的脂粉氣。
    這令寶珍覺得,自己身上好像時刻粘連著汙濁,用再好的肥皂或是清潔劑,也無法將其完全清洗幹淨。
    轉身鎖上了房門,在準備的十幾分鍾裏麵,寶珍決定自己好好待上一會兒。
    來到精致華美的化妝鏡前麵,這是她前幾個月渴望擁有的外國貨,即便是寶珍曾經的家庭,想要購置上一份也是舍不得的。
    如今唾手可得,卻完全沒有了曾經想象的那種快樂。
    看向自己濃妝豔抹的臉蛋,寶珍似乎有些恐懼自己的麵容。
    她一番摸索之後,用一把鑰匙打開了底層的抽屜。
    裏麵整整齊齊的碼放著高中課本,書頁有些破舊但沒有一絲褶皺。
    角落裏麵還有一封保存完好的介紹信。
    看到這些場景,寶珍的眼睛稍稍有些濕潤了,但她在短短的幾個月裏麵,心智似乎成長了好多歲,硬生生的將眼淚憋了回去。
    留學的夢想一點點的破碎了,隻留下在這燈紅酒綠的舞廳之中,被紙醉金迷所消弭的意誌。
    那個男人
    寶珍想起了在後台,遠遠的一瞥,那個清瘦但結實的身軀,還有一雙明亮的眸子。
    即便是對方給臉上抹黑,做了些偽裝,旁人認不得,自己又怎麽會認不得?
    包國維,這個曾經在學校裏麵卑躬屈膝的後進生,這個曾經有些猥瑣令人厭惡的普通男生。
    如今卻也物是人非,短短幾個月,自己跌落深淵,而對方已經登臨了天堂。
    寶珍有些害怕,又有些期盼。
    害怕包國維看到自己如今的墮落,害怕對方的憐憫。
    又有些期盼,期盼對方能夠一眼認出自己,就像是自己一眼認出對方一般,帶領自己脫離苦海。
    女人的心思總是糾結的。
    寶珍想著想著,突然在黑暗裏麵喃喃說道。
    “要不.和他跳上一支舞?”
    “隻是一支舞而已,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哈哈哈哈!寶珍各位知道吧?”徐誌摩幾杯葡萄酒下肚之後,明顯放開了自己的本性,失去了平日裏文質彬彬翩翩公子的模樣,變得異常放肆。
    他提到寶珍的時候,眼睛裏麵都在發亮。
    “這位若是在古時候,那可是花魁一般的人物,僅僅入行一個月便紅遍了整個滬市十裏洋場。”
    徐誌摩搖頭晃腦地說道:“寶珍之姿,猶如瑤池仙女下凡塵,輕盈曼妙,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戴望舒十分的不服氣。
    “誌摩兄有些誇張了,我看這百樂門也就如此了,女子盡都是矯揉做作,逢場作戲。”
    “望舒兄,也不能夠如此偏頗,伱看來是帶上情緒了,先前那位小姐似乎傷害你很深?”
    梁思成有些耿直的說道。
    剛才戴望舒受到一名舞女的邀請,上去跳了一支舞蹈,一開始戴望舒還顯得十分興奮。
    可或許是他太過於木訥,又或許是舞女看出了他的寒酸,沒有底氣。
    總之,戴望舒是被人家大大的嫌棄了,連帶著看向所有的舞女都十分不順眼。
    他有些咬牙切齒地看向舞池中央,原先跟他卿卿我我,差點私定終身的舞女,此刻摟著一名洋人老頭麵滿春光呢,就好像是多年未見的老情人一般。
    “看起來,誌摩兄還是錯了,比起在這裏蹉跎時光,我寧願去再次追求施絳年小姐,受愛情之苦!”
    “誒~”徐誌摩擺擺手,聽到戴望舒這話也不惱怒,他解釋說道。
    “這望舒兄便有所不知了,別看這個寶珍小姐剛剛入行不久,但她可真真是音樂和舞蹈的天才人物。”
    徐誌摩似乎恨不得將這個寶珍誇上天上去,甚至還想要作詩一首。
    “寶珍小姐,最為難能可貴的是,她身上散發出與一般舞女完全不同的地方,據說她出生名門,因為家中的變故才投入到了這紙醉金迷的百樂門,身份和來曆本身就充滿著神秘感,歌唱和舞蹈也是一絕,如今可有不少滬市的大人物,想要對寶珍小姐一親芳澤呢!”
    蔣百裏評價說道:“這不正是古代的爭花魁麽?隻不過是換了一種形式罷了。”
    徐誌摩笑著說道:“各位等著吧,待會的壓軸便是寶珍姑娘的表演,據說是一首極為好聽的曲子,聽完之後,我便帶各位認識一番租界的文化界名人們。”
    其他人都點了點頭,實際上大家都存著獵奇的心理,來到百樂門。
    真正要跟舞女們發生點什麽,還是有些猶豫的,所以這會兒都坐在吧台前談天說地。
    “若是仔細探究,實際上這些舞女也都是苦命人,時下的社會,走投無路了才會走上這個道路,尋常姿色學識差一點的女子,便隻能去那種巷子裏麵的小房子,最後的下場恐怕會更加淒慘。”
    聊著聊著,幾名文壇人士便又聊到了國計民生之上,這是民國聚會永遠不會缺少的話題。
    蔣百裏年紀長一些,看到的事物自然也多一些,他冷冷的點頭。
    “這僅是鳳毛麟角罷了,風塵女子的苦難自古便有之,其中的黑暗更是罊竹難書,笑貧不笑娼是這個道理”
    話剛剛說到一半,卻聽到不遠處的吧台上麵,傳來一聲尖細的怒吼。
    “fuck!”
    “≈ap;……≈ap;))))”
    隨後是一串嘰裏咕嚕的英文,因為對方是嘶吼的狀態,所以即便是懂得英語的幾人,也沒有聽太清楚。
    “是那個路透社記者,名叫做愛德華·沃德,到了華夏才風生水起的外國人,私生活一直都很亂。”
    蔣百裏評價說道,他緊緊皺著眉頭,知道對方說得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麵前的那個舞女都差點跪下來求饒了,眼睛裏麵都是懇切。
    “後續我聽不明白,說得太過於快和尖細了,或許秉文可以聽懂?”
    幾人將目光投向了包國維,這裏自然是他的英文最好了,聽說包國維都可以用英文進行創作了。
    包國維皺起眉頭,思考了好半天才說道:“這個外國人說.”
    他卡住了一下,這些俚語和髒話,也隻有包國維這個“閱曆”極深的穿越者能夠懂了,尋常學英語的學者,還真不一定聽得懂。
    最終包國維還是說了出來。
    “他說女人隻是一個卑微的華夏人,沒有資格和他討價還價,自己和對方在一起已經是極大的憐憫,便連一點點小要求都不能夠滿足麽?”
    注意到幾個人臉上憤怒的表情,包國維呼出一口氣,最後再次翻譯說道。
    “這個沃德剛才還說,若是女人再敢忤逆他,她在租界牢房裏麵的父親,便沒有出來的機會了。”
    包國維頓了一下,最後有些厭惡地說道:“至於這個要求,我便是不翻譯了.”
    蔣百裏顯然是怒不可遏,他一拍桌子說道。
    “哼!洋人實在是太過於囂張了,在咱們華夏的土地上,倒像是八旗子弟一般趾高氣揚了!”
    包國維倒是冷靜許多,更想了解一下其中的緣由,他看向徐誌摩說道。
    “誌摩兄,知不知道其中的來由?”
    他現在對於徐誌摩又有了全新的認識,這個家夥更像是一個交際花。
    徐誌摩對於愛德華·沃德的狂妄言論,自然也是氣憤萬分,但聽到包國維的疑問後,也是踟躕了一下,隨即無奈地介紹說道。
    “我倒也是有所聽說,這個愛德華·沃德,極其喜歡年紀不大的女子,還有著許多變態的要求,所以在滬市的許多舞廳,對於他十分頭疼。”
    徐誌摩沒有提及年齡,可眾人看向不遠處舞女單薄的身材,自然也能猜出一二。
    他歎了一口氣。
    .
    “後續便找到了這名叫做喜兒的舞女,她唯一依靠的父親衝撞洋人,進了租界洋人的治安局子,沃德便威脅她陪自己,報酬是救出她的父親。”
    “當時喜兒,連在百樂門裏麵也沒有上台,僅僅是預備舞女罷了。”
    “.”
    眾人當即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僅僅經過簡單的描述,便對於這名叫做沃德的記者,其變態程度有了全新的了解。
    戴望舒如今還是一個純情少年,他感覺自己的三觀得到了極大的汙染。
    “他媽媽的!”
    他氣得杭城話都飆了出來,雖然站起來太快,差點摔倒,可眉眼間依舊是極其憤慨。
    “這些洋人簡直無法無天了,他將咱們華夏看成什麽了?什麽汙濁的東西都往咱們這裏湊上來麽!”
    怎麽想怎麽氣憤,戴望舒又想起平日裏在學校裏麵,天真浪漫的學妹們。
    眼前這個舞女,比起她們的年紀還要小許多,此刻跪坐在地上,淚眼婆娑,嘴角上還帶上了血絲,手腳之上還有一些淤青。
    “不行,我要去討一個說法,不能讓洋人這麽欺負咱們!”
    戴望舒平日裏麵是個木訥性子,但也是一個急性子,想起什麽來便要做什麽。
    當即就想要穿過人群,去製止那個趾高氣揚的“洋大人”。
    沒有想到,第一個攔住他的,便是最為血氣方剛,身為軍人的蔣百裏。
    他手上勁頭極大,一把便將毫無鍛煉的戴望舒扯了回來,底聲說道。
    “別衝動,你想要被洋人的巡捕房抓走嗎?愚園路這裏可算是在公共租界的區域。”
    早在1854年,英、法、美三國便在滬市公共租界成立了巡捕房,主要由歐洲人,後續改成了華人、印度人等不同國籍成員,目的便是為了保障租界內外國人的權益。
    這當然也是那名愛德華·沃德有恃無恐的原因所在。
    “可是.”戴望舒梗著脖子說道。
    “咱們就這麽眼睜睜的這樣看著嗎!實在是太過於讓人氣憤了。”
    蔣百裏知道其中利害關係,他怒目圓睜地說道。
    “這些年來,如你這般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還少嗎?可有結果麽?真正的抗爭並不是逞一時之氣。”
    “我”戴望舒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心中不禁感覺揪起來。
    他看向周圍其他,試圖找到認同,隨即停到包國維身上說道。
    “秉文便是不同的,他的少年意氣每一次都將正義得到了聲張!”
    這也正是包國維受到眾多,民國年輕人喜愛的原因,因為這家夥剛的時候是真的剛,並且每一次還能夠讓敵人有氣發不出。
    徐誌摩一臉無語地說道:“你與秉文能比麽”
    聽到自己又被吹捧一番,包國維還是有些不自然的,他指了指前麵。
    “侍者來了,百樂門也不會放任這個沃德撒野的,今日畢竟還是有很多租界的大人物。”
    果不其然,包國維的話音剛落,一名身穿西裝經理模樣的年輕人便跑了出來,他對沃德點頭哈腰。
    並且拖住對方手裏的酒瓶,眼看著便要落在喜兒的身上。
    他立即賠笑說道。
    “先生先生,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和氣生財,喜兒若是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我們給您換一個姑娘,今日還有許多先生呢,莫要影響到大家的興致。”
    沃德顯然喝了一些酒,他抬頭瞥了一眼年輕經理,見是一個華夏人,臉上當即露出不屑,用結結巴巴地中文說道。
    “你算是什麽東西?”
    場麵當即陷入到尷尬之中,年輕經理臉上時刻帶著笑意,似乎毫無情緒一般,用眼神招呼喜兒快點走。
    可這個時候,突然聽到“砰”地一聲巨響。
    緊接著是各種玻璃碎在地上的聲音。
    沃德臉上露出放肆的笑容。
    他用結結巴巴的中文說道:“你們這群肮髒的乞丐,卑劣的華夏人,我的事情不需要你們管。”
    年輕經理有些慌亂,他看向了遠處幾名外國人,那些人是今晚最大的客人,說話一定是有分量的。
    如艾裏·嘉道理、吉米·詹姆士,還有猶太人哈同,美利堅人卜舫濟
    這些人若是肯說話的話,今晚的事情一定可以了結。
    可他們卻冷眼旁觀,就好像看一場戲一般。
    對於外國人來說,華夏人受到欺辱,受到委屈?
    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年輕經理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也不管從頭上流下的血,擺不平這件事情,他今晚就會失業。
    “大人,您若是覺得解氣,就拿酒瓶繼續砸吧!”
    一邊這樣擋在沃德麵前,年輕經理一邊用手示意喜兒走。
    “砰!”
    “砰!”
    “砰!”
    沃德砸得盡興,嘴裏發出大笑之聲,似乎在這裏得到了極大的優越感。
    和在英國國內完全不同。
    而周圍一陣沉默,所有人包括華夏人都隻是看著,不願惹上事情。
    “特娘的!”戴望舒差點暴怒衝上前去。
    蔣百裏手裏青筋直暴,嘴裏喃喃說道:“總有一日,我華夏人一定要找回自己的尊嚴。”
    徐誌摩與梁思成兩個人也都撇過頭去,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景。
    “不行,百裏先生我今天一定要去找那個洋人,討個說法。”戴望舒是個血性之人,便想要掙脫開蔣百裏的束縛。
    蔣百裏隻是攔著他,苦口婆心地說道。
    “望舒兄弟,你且忍著,好好學學秉文,他才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
    但這個時候,戴望舒再看向包國維的位置,卻發現早已沒有了人影。
    耳畔聽到包國維熟悉的聲音。
    “hi!bogan!這裏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聲音十分收斂,但中氣十足傳遍了整個舞廳,周圍的人動作都停下來,包括沃德。
    看向了這個麵部黝黑的少年。
    此刻,少年的手如同鉗子一般,抓住了沃德的手腕,生生將酒瓶停滯在空中。
    沃德先是愣住,感覺手腕很痛,緊接著腦袋裏麵終於反應過來包國維對於自己的稱呼。
    這句稱呼讓沃德差點酒醒了,臉上徹底暴怒。
    因為它勾起了沃德不好的回憶。
    在英國的那段時間裏麵,他在街頭窮困潦倒,每當祈求那些衣著體麵的先生們給予一點施舍,亦或是被從別人家門口趕出去的時候。
    他們總是會叫上一句“bogan!”
    意為,社會底下的,粗俗的,不學無術的白人。
    也叫做臭佬。
    這一句當即讓沃德破防了,自尊心好像又再次被無情的踐踏!
    他歇斯底裏的喊出來。
    “ho dare !”
    而此刻,另外兩個人有些風中淩亂了,他們看向突然出現在事件中心的包國維。
    蔣百裏愣住了。
    “秉文.什麽時候過去了”
    梁思成、徐誌摩兩個人都是連連搖頭,他們甚至都沒有注意到。
    戴望舒朝著蔣百裏問道:“你是說,我也學秉文這樣麽?”
    蔣百裏:“.”
    包秉文?
    這特麽是個莽夫嗎?怎麽比自己還衝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