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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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扇窗欞,一縷格柵。
    細細陽光透過窗格流瀉金色音弦。窗外,嫩綠的絲絛垂下,葉片泛著點點黃暈的光,纖細枝條隨著清風搖曳婀娜。
    遺音樓中,南亦見寒韻之離開後,抬頭看向季柯覓,向他點了點頭。
    季柯覓對此心領神會,眸眼一動,側頭便瞅見一臉思索的慕攸尋。
    這時,慕攸尋已不在原處站著,而是將他的身子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以一種既感傷又深沉的神情,凝視著外麵浸在淺霧中的山巒。
    “這家夥又怎麽了?”季柯覓在心中暗想。
    接著,季柯覓稍稍吸了口氣,上前走至慕攸尋身側,從納戒中取出剛得不久的窮辟刃,眼含不舍,卻豪爽地將其歸還到了身側之人的手中,接著便轉了個彎,爽朗道:“攸尋,你在此稍稍等會兒。”
    說完,他的右手不怕死地拍在他身前之人的肩上,朝麵露疑惑的慕攸尋掀起了一個微笑便轉身走到隔欄前,翻身而下去向聽客席,亦是那三名傷者處。
    季柯覓大致地檢查了下他們的傷勢,接著手中便現出了三枚瑰紅的細針,隨後他便以一種極其複雜和鬼魅的手法為傷者們針灸治療。
    不一會兒,傷者們手腕的針口相繼且不斷地湧出了烏黑的殘血,直到血色變為正常,針口才被止住。
    殘夢的毒素?這還真夠麻痹人的神經啊!
    漸漸的,三名傷者臉上的神情趨於平和,有了醒來的痕跡。這時,已有不少聽客們接連醒來,大部分人的臉上都重現笑顏,顯然這種事情在這裏不少發生,大家都習以為常。
    南亦見大家都無恙地蘇醒後,以最後一隻鎮魂琴曲謝幕,結束了今日的拔籌大典。
    待聽客們紛紛離去後,南亦收了琰琴,徑直走到滿臉不解的季柯覓身前,平淡道:“這次的藥品有一味藥材缺失,還是殘缺品,你是白來了一趟。”
    這意思,難不成是在下逐客令了?
    季柯覓本因慕攸尋的中途離去而陷入困惑,這時卻又得知讓他更為震驚的事:“啊?嗬,你在逗我?”
    南亦轉過身去,答道:“嗯,也許罷。”
    “還差何種藥材?”季柯覓的語氣顯得有些焦急,卻不肯就此離去,畢竟這藥可關係到風青也的生命。
    南亦走到一旁的沉香椅前,挑了個位置坐下,一邊倒茶一邊回答:“火磷草。”
    偏頭斜了眼季柯覓那微詫的表情,南亦抿了一小口的茶水,接著道:“你也知道,這片大陸的火磷草幾乎絕跡,若其還有存在之處的話,便是玄月門的天玄閣了。”
    季柯覓一聽這藥材之處,便會然一笑:“憶淮姑娘的意思是讓我去取來這藥材?”
    說完,隻見對麵之人含笑不語,他的臉上又漸顯複雜。雖說這事於他並不難辦,但慕攸尋的離去還是讓他有所擔憂。
    一個失去不少記憶之人,還是一個古怪之人,若忘記了不該忘的,做了不該此時做的,哎,真不知道他是否會做出些什麽事。
    南亦拂了拂胸前的墨發,見季柯覓臉上浮現出的神情,不免一問:“怎麽?這事你有何疑問?”
    南亦的話抽出了季柯覓的愁思,看著南亦悠然的樣子,季柯覓眉目含笑而言:“沒,這事不難辦,嘿嘿,有關她的事都不存在去辦不辦的問題。”
    “這便好,你去取得火磷草,而後便來此處,將藥材交予樓主即可。”說著,南亦便有離去之意。
    至於季柯覓的辦事成效,隻要涉及到風青也的事,倒也不需要南亦來為此操心。
    季柯覓見南亦起身,隨即也起身,並抱拳對南亦誠懇道:“憶淮姑娘,請等一下,我這裏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姑娘答應。”
    這麽真誠又正經的樣子,南亦到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他,心中不免疑惑,問道:“何事?不妨說來聽聽。”
    季柯覓坦言:“此次,我有兩件要事。其一便是取得姑娘手中的藥品,其二則是護送我的表弟前往天劍宗。宗主也有意收他為徒。”
    南亦聞言,柳眉微挑,接連問道:“你所說之人莫不是方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人?也是在你救治傷者時離去的那人?”
    季柯覓回道:“正是。”
    “你想讓我護送他去天劍宗。”南亦直接說道,隨後便笑言:“他此刻身在何處?”
    “這,這我也不知道,哎,這孩子……”季柯覓對此事感到無力,又想到他剛找到慕攸尋時,那孩子渾身陰戾的樣子,他心中就不禁一顫。
    他倒是不擔心慕攸尋自身會出些什麽事,就唯恐他會去做些什麽,至於前任莊主吩咐的事情,他莫不要違背才好,退一步說,此刻違背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否則,一場腥風血雨定是免不了的,而風青也那傻丫頭必定會參與其中,自己當然不會拂了她的意思,她有她的使命和抉擇,可最終卻是生死不知啊!
    想到此處,季柯覓的語氣變得更加委婉:“呃,除此之外,若憶淮姑娘與他一同入宗,能看護那孩子到我回來就更好了。呃,我知道,這有些為難姑娘,但……”
    聞此,南亦的柳眉微蹙一瞬,卻也沒拒絕,平淡道:“總得有個尋找的方向。”也算是應下了此事。
    南亦心知此次藥品未能按時完工,部分責任還是在她,既如此,便承下季柯覓的這一請求。
    不過,季柯覓口中之人的年齡似乎同她差不了多少。哎,想到剛不久來自那人的視線,南亦就有些頭疼。
    季柯覓見南亦答應了此事,愁容漸緩,接著敘說:“雖不知攸尋為何離去,也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但總會去天劍宗。哎,他走得急,竟把他的入宗令忘在我這兒了,我將我的令牌一並給你,勞煩憶淮姑娘了。”
    說著,兩扇玉牌青光一閃,自季柯覓的手中橫空一劃,順勢收於南亦的右掌中。
    離去前,南亦朝季柯覓淡然道:“放心罷。我已完成了這藥品的大部分製作,隻需融入火磷草便是完成品。樓主的能力也不差。”
    “我找到你所說之人便會親自護送他至天劍宗,你勿需為此分神。畢竟你要去的地方,可是玄月門的禁地!”
    對於惜字如金的南亦而言,她有這番話,季柯覓著實心生感激:“我明白,多謝姑娘。”
    南亦抿唇一笑,輕聲發問:“最後一事,那人如何稱呼?”
    聞言,季柯覓的麵上愣了愣,隨後答道:“慕姓,名攸尋。”
    聽聞這個名字後,南亦的睫毛微微顫了顫,眸中隱著思索。
    慕攸尋,好似在哪聽過?
    …
    天劍宗
    刀削斧砍般的峰崖,座座拔地而起的石峰,相互緊靠,聳立於無邊的天際,坐落於陰鬱的河穀。宛若銀帶似的護山河蜿蜒奔湧山峰腳下,華麗壯觀,觸目驚心。
    眾多巍峨嶙峋中的一處不起眼的山巒上,一白衣男子正閉目打坐,他的神情有些痛苦,眉頭越發緊鎖。
    “噗!”一口汙血自他口中噴出,沾染了他的白色錦袍。緊接著,男子緩緩睜開雙眼,那是怎樣的一雙眼。一雙靜寂,清澈,看穿世情的眼。
    琥珀色的雙瞳中,澄澈得看不到一點情緒,似看穿了人間所有的滄桑,融進了萬載的清秋,不屑世情,冷眼旁觀滄海桑田。
    “為何回來?”話音響起,一名身著絳紫華袍的男子從竹林旁的岩石後現身。
    “慕彥允,此處還沒忘罷。”慕攸尋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看著連綿起伏的群山,對身後之人道。
    “大哥,你當年在這處做的事情,族內中恐怕沒人能忘得了啊。”說著,慕彥允慢悠悠地來到慕攸尋的身旁坐下,看了眼身側之人,笑了笑,便將視線移向前方。
    “大哥都不喚我彥允了,是恨極了慕族?”
    半響都不見身側之人有動靜,慕彥允側頭一瞟,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側顏,依舊淡漠的很。繼續瞅了瞅,便道:“大哥還沒回答我,你為何重回此處。”
    聽到這話,慕攸尋的眼神有一瞬迷離,接著他的眸眼逐漸堅定,淡淡道:“拿回一些東西。”
    空氣沉靜了幾秒。
    “呃,不會吧,大哥,這就沒了?”慕彥允本含笑的表情有些凝滯,想必也適應過這種情況,繼續笑道,“大哥,你此次要和我一同回族嗎?”
    “其實,師叔祖還挺想你的。誒,當然,我也期待你的回歸,還走嗎?”
    這時,慕攸尋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接著轉過頭來看著一臉酣然的慕彥允,沉聲:“一些事情終歸還是要處理,回族定是要回的,但不是此時。慕嵐斯當年對我的所作所為,我定會加倍奉還!”
    慕彥允一聽,頓時欣喜,直接抱住了眼前多年不見的長兄,朗朗而笑:“哈哈哈,大哥你肯回族就好。師叔祖終於不用每天扯胡子了。”
    忽地,慕彥允意識到他的舉止有些出格,緩緩地收回了手,正色地詢問:“咳,大哥此次是隻身一人來的天劍宗?”
    “不是。”慕攸尋起身回答,而後看著不遠處的峰巒,雙拳不覺一握,聲色淡淡,“但,也就我一人。”
    終是孑然一身,沉浮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