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扭曲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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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鈴聲安靜了
我的身體變得可以動彈
下腹的疼痛還在持續
但我可以睜開“眼”了
貼滿瓷磚的手術室
手術台上的燈
室溫很低
帶著口罩和頭套的醫生,滿手沾染著血跡,還在和一個軍官模樣的男人爭論
軍官的手裏拿著一份文件,那是一份手術完成後的確認單
“我是不可能在這種文件上簽字的!今天的事是迫不得已,你們也別想讓我再做更多這樣的手術!”她的聲音和剛才那個中年女人一模一樣
就是她嗎,在我身體裏肆意切割的女人
我還躺在手術台上,蒙在眼睛上的布料還沒有被揭開
人的最大視角通常是124度
超過這個範圍,不轉頭是怎麽也看不見的
但我現在的視角卻是360度
周圍的一切,不光是畫麵,還有溫度、濕度,空氣的流通,我都能“看”得到
“你不明白,吳醫生”,軍官還在滔滔不絕“這是一個劃時代的項目,把視界係統裝載在人體,連暴風雪公司不曾掌握這樣的技術,想象一下要是我們把這項技術應用在雇傭兵計劃?”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次哪怕你當場殺了我我也不會再幫你做這種手術了!”
醫生的肢體語言非常激動
他們討論得太過投入,以至於沒有注意到我的接近
我已經從手術台上走了下來
身體高大有力得讓我感到陌生
僅僅揮了揮手,麵前的兩個人就扭曲著倒了下來
但他們卻保持著被毀壞的姿態,躺在地上像故障的唱片機,繼續說著殘缺的話語
“我的….女兒在哪兒……答應過……的”醫生口罩背後的嘴依舊在運轉
我蹲下來想扯下她的口罩,但卻怎麽努力也扯不下來,口罩像是長在了她的臉上了一樣
又拍了拍軍官的臉,他已經沒氣了
“叮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這次的鈴聲終於有了方向
就在軍官的口袋裏
我把口袋裏的電話掏了出來,那是一部老式的衛星電話
摁下接聽鍵貼近耳邊
“.…..”我沒有說一個字,等待對麵先開口說話
電話的對麵傳來呼吸聲,聲音很急促
而且這聲音就像是…我的呼吸聲一樣
怎麽可能從呼吸的聲音就判斷出是自己的聲音,這個想法很荒謬
但聽久了我發現自己覺得像的原因……從聽筒裏傳來的呼吸頻率和我的一模一樣
不,有細微的不同,聽筒裏的那個呼吸稍微慢了一絲
我明白過來
對方在刻意模仿我
“你…是誰?”
從鼻息可以聽出是個女人
“喋喋喋喋喋喋”她發出一陣毛骨悚然的笑聲“欲得……後世果…當修……前世因…”
拿著電話的手不由自主就抖了一下
這個聲音,我實在是太熟悉了
對我來說,聲音的主人甚至比之前被手術刀劃開肚皮還要恐怖
她就是我的詛咒、我的噩夢
“嘟、嘟、嘟、嘟、嘟、嘟、嘟”
還沒等我接著說什麽,電話被掛斷了
在我被電話裏的聲音吸引了注意的時候,周圍的樣子已經發生了變換
麵前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吐著舌頭,在吊扇上垂下的繩索上掙紮著,兩隻手掙紮的方向,是我的位置
而我手裏的電話,也變成了一根連接處被磨斷的粗麻繩
我看著女人赤裸的雙腳停止晃動變成風扇上的掛件
看著籠子裏帶著項圈的巨漢啃著一段血肉模糊的骨頭
看臥室的門被敲開,舉著刀的男人把我摁在地上要割下我的頭
看著聞聲趕來的巨漢把他打飛
看著麵黃肌瘦的男人一邊詛咒我一邊被巨漢癡笑著一拳又一拳砸吐血
看著鏡子裏那個有著紅色眼睛的自己
那是一個女孩,在對著鏡子咧開嘴角,眼睛的顏色,是和血夜一樣的猩紅
這是什麽?
我看到的是什麽?
鏡子裏的她低下頭
胸口插著一柄黑色的斧子
“嗬嗬嗬嗬嗬嗬”
帶著恐怖的微笑,她開了口,嘴角的鮮血流了下來
“洛見”
忻乃發出的卻是張雅楠的聲音“為什麽要殺了我?”
誒?
接著,脖子被從鏡子裏伸出的手掐住了
被掐住的是我所熟悉的、肥胖、矮小的身體
張雅楠?
為什麽你會出現在我的夢裏
放開我
給我放開
你的死根本就不是我的錯,為什麽要來找我
死掉的人就趕緊給我消失啊
你已經死了,但是我還不能死啊!
手忙腳亂間,我打破了那扇鏡子
碎的卻不隻是鏡子
打破鏡子的舉動像是觸動了某個離開的機關
視線裏的畫麵都像鏡麵般破碎,一左一右分成兩團,扭曲成兩個綠色的符文
破碎後的世界,是一片虛無的黑暗,隻剩兩個符文在我麵前熠熠生輝
這裏是哪裏,這個夢什麽時候才能結束?我朝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大喊
“欲得……後世果…當修……前世因…..前因已修…當得……其果”
麵前的兩個綠色符文仿佛有著某種魔力,讓我看見它們就能明白它們所代表的東西
【劫甲】、【君臨】
“因緣有二…可得…一果”
什麽意思
莫名其妙經曆了兩段恐怖的記憶
現在又跟我說什麽因果?
隨便怎麽樣都好
放我出去
現在是什麽時候
巫時盈的傷勢到底如何
事情變成什麽樣了
快放我出去啊!!!
沉默
長時間的沉默
就在我徹底瘋狂之前
“二者得其一….其名……【君臨】”
那個聲音這麽跟我說
【君臨】……
耳畔傳來空氣流動的聲音,我的身體倒退著被吸出了那個世界
“唔……”
睜眼
總算看到了亮光
揉了揉眼睛,長時間的昏睡讓我的頭腦有點發蒙
……是夢嗎
一個混亂、怪異、恐怖的夢
小腹讓我瘋狂的疼痛感已經消失不見,我卻不敢輕舉妄動,那份感覺過於真實,就像我真的經曆了那場手術
我怕自己稍微動一下,肚子就真的會自動裂開
房間裏是那股消毒酒精的味道
誒?不是醒過來了嗎,怎麽又是手術室?
陷入死循環了
不斷地陷入被剖開肚子的死循環,不可抑製地冒出這個念頭
一時間再次感到了恐懼
但很快,我發現這裏並不是那間手術室
被單上的醫院標識,我有印象
是以前確診我原力排斥體質的,那家魔都私立醫院
這裏是現實
已經沒事了,從那個噩夢裏出來了
我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偏頭看了看四周
天氣擬真係統模擬出的陽光通過窗戶照在地上,昏迷前還是晚上來的……難道、已經是第二天了嗎
剛剛睡醒的大腦重新開始運轉,我揉著眼睛
不好!
我突然驚懼地想起
雖然終於從那個讓我精神錯亂的夢裏醒了過來
但卻麵臨著比噩夢還要恐怖的問題
已經是第二天的話就意味著我……已經一晚上沒回家了
這是家中的母親所不允許的,夜不歸宿的罪過足夠我連著一個禮拜、甚至一個月的晚上都吃不上飯
得趕緊和她說明情況…我的手機呢
我掙紮著起身
卻看到了一直沒有被我發現的,就在我身旁,一直一言不發的,一個女人的臉
在我過去的十幾年中最惶恐的那張臉
在那個噩夢裏,出現在電話裏的、讓我恐懼的那個聲音
如果說現在最讓我感到恐懼的女人,我也一度以為是張雅楠,還有什麽比死人更恐怖呢
然而真的有
答案是我麵前的這一位
我的母親
那個夢境的電話裏,為什麽是她的聲音?
其實心裏還是有答案
張雅楠也同樣出現在夢裏,她就是纏繞我的詛咒,陰魂不散
而我的母親,則是另一個,從我出生時就注定會伴隨我一生的、無法擺脫的噩夢
她是怎麽會在這裏
隨即我明白過來,未成年遭遇夜襲、昏迷住院,聯係監護人是肯定的
況且我一晚上沒回家,不說控製欲極強的母親、哪怕是普通的高中生父母也一定會開始搜查了
“媽……”看到這張臉,其他的事情一下子被我遺忘到了腦後
完了
對著剛剛從睡夢中清醒的我,母親的表情非常焦躁
我明白她這個表情代表什麽
她生氣了
母親在想什麽,光看表情就能明白
曾經被評價說擅長察言觀色,那是在母親的控製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生活的緣故
但這一次,母親的情緒波動似乎出奇地劇烈
她的手裏拿著一樣東西,讓我下意識就開始有種不祥的預感
是那部裝有gps定位係統的手機,被聶哲打了一頓之後,屏幕出現“人”字樣的碎裂
“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不管到哪裏都必須帶著這個手機?”她用夢囈一樣的聲音問我
“……是”
“那為什麽要把它弄壞?”
壞掉了?
不會吧
我還以為隻是屏幕碎掉了而已,定位功能也被打壞了嗎
比起夜不歸宿的問題,母親對手機被破壞這件事更感到憤怒
“我……”
本想解釋些什麽,但還是明智地選擇閉嘴
母親已經徹底進入到失控狀態了,神經質的表情,狂躁的語氣
以前隻有我問起有關父親的事時才會出現的失控狀態
每當這個時候乖乖閉嘴是最正確的選擇
可以不誇張地說,這是我多年以來的生存經驗了
“你說啊、為什麽要把它弄壞?啊?問你話呢”
不要回話
千萬不要回話
這種時候一個字都不要說
任何的答複都是點燃她情緒的導火索
我躺在病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死死地閉嘴不發一語
“……”半天沒有聲音
心虛地朝母親看了一眼,卻看到了一張近在咫尺的臉,蒼白的嘴唇,睜大的眼睛
母親不知道什麽時候靠了過來
哪怕經過這兩天的經曆,我的膽子也沒有因此變大一點,突然看到一張恐怖的臉,哪怕是自己母親的,也讓我被嚇到當場叫出了聲,身體朝反方向畏縮了一下
右手被死死抓住,鑽心的劇痛傳來
重型左輪的後坐力,對於我這樣缺乏鍛煉的手腕來說還是太大了,軟骨多少受了一點傷吧
“你說啊、說啊、說啊、為什麽要弄壞它……”母親輕聲地呢喃,手上越來越用力“是不是嫌我煩了……不想讓我知道你去哪兒了……和那個男人一模一樣、啊是啊,畢竟也是他的種呢……
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最後一句話,平靜淡漠得反常,讓我嗅到了和平時不一樣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