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台尋訪小施計 奇謀軍師複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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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數日,項羽都沒有再見到蕭鈺,倒也沒有詢問下屬她去了何處。心想這裏遲早會有戰事,她離開軍營這樣也好,一旦戰事起,他亦無暇顧及她。那日蕭鈺在渡口與他說的那番話,也算是激勵了他。隻是有點可惜,他還不知曉人家的名字。
    他當然不會想到蕭鈺去了另一個地方,卻隻為他做第二件事。
    蕭鈺找項聲要了一些銀兩。她在鎮上雇了一輛馬車,兩天兩夜才趕赴至大台縣。先是她找了個酒肆歇腳。次日,她買了一些冥幣、香燭等祭祀用品。
    九庶山。
    蕭鈺在山下為項羽起了一座墓,墳前擺上奠品。她一身縞素,哭得是肝腸寸斷。她就是要做出這麽大動靜,引來不少村民,這些村民聽聞西楚霸王項羽已經戰死,紛紛上前上香、奠酒、扣首,皆扼腕痛惜,嗚咽不能語。
    子時,一位老者提著燈籠步履蹣跚而來,燈籠左搖右晃,明滅幻影,到了墓碑前,他將燈籠擱置一邊,從籃子裏掏出冥幣,撒向這大地孤墳。
    “豎子不聽吾言,終有今日。”老人涕泗橫流道。
    要等的人終於等到了,蕭鈺輕移腳步,走到老人身後。老人回頭,蕭鈺借著月光看見他老淚縱橫的臉,有些自責。
    “拜見範老先生。”蕭鈺拱手作揖道。
    “姑娘,你認錯人了,老朽隻是聽聞將軍勇冠天下,慕名前來拜祭。”
    “不會錯的,您就是範老先生。”蕭鈺肯定十足道。
    “傳言範老病死歸鄉途中,老夫如何是也?”老者固執,仍不承認自己是範增。
    蕭鈺雙膝跪地,向老人叩拜道:“蕭鈺計引先生前來,實屬無奈,萬望範先生莫怪。”
    “蕭姑娘你何出此言?”
    “當日霸王兵敗垓下,並未引剄自刎,他已引渡東江,誓言卷土重來。”
    “知恥而後勇,才是一個真正的強者。不過,這與老夫又有什麽關係?”老人知道項羽還活著,心情大好,但還是故作冷漠,轉身欲離去。
    “當日傳來範先生死訊,霸王數日不食,頻頻悔悟,倘若知範先生尚在人間,不知道會有多高興。懇求範先生再度出山相助霸王,亦也可再續父子情。”
    “緣來則聚,緣去則散。老夫現在居此造橋鋪路、贈醫施藥,逍遙渡日,早已看淡名利,不想再卷入天下紛爭。”老者正是範增,他心知這是個聰明的姑娘,他亦無謂再裝下去。
    蕭鈺膝行前行幾步。
    “或許世人以為您當日追隨項氏為青史留名,但我知道您是不忍辜負武信君臨終所托,您與霸王朝夕相對數年,他亦尊稱您一聲亞父,這天下父親哪有棄兒於不顧的,範先生口口聲聲說與霸王緣盡,當日霸王氣走您,您並沒有返回故鄉,反而是去了彭城,定是想替霸王替看守城池,做最後的一點事,範先生明明是放心不下霸王的。”
    “你勿多言,老夫已經講得清楚明白。”
    蕭鈺見範增態度強硬態堅決不肯再出山,開始有些泄氣,但她還是不想放棄,有什麽辦法可以令他回心轉意?她想到項羽與範增兩人的脾氣秉性大相徑庭,一下子又有了主意。
    “霸王近乎神一般的人物,但神人也有缺點,他剛愎自用確實是讓範先生您很難與之共謀辦事,後來他又中了陳平的離間計疑心您通敵,削您兵權,氣您寒心離去,確實做錯很多事,然這些種種,範先生您當真沒有過錯麽?”
    “那你說說老夫有何過錯?”範增氣憤質問。
    “請恕我大膽,霸王雖尊您為父,他為人子,父訓子,乃人倫;但同時,霸王是君,您是臣,您沒有擺正君臣關係,為臣的豈可居高臨下不知進退,有妄自尊大之嫌。您是霸王唯一的軍師,您雖善斷多謀,但對輔佐的對象缺乏認識,您若摸不清他的性格,勢必衝突不斷。”
    “你是在教訓老夫?”範增氣惱。
    “蕭鈺不敢。”
    “哼!”
    “劉邦心黑,臉皮也厚。範先生千方百計想置他於死地,卻未能如願,多半是因為霸王仁慈,不忍殺之。其實劉邦最怕的人不是霸王,而是範先生您啊。要是劉邦知道您還活著,不嚇死也得嚇出一身病。”
    範增不言。蕭鈺繼續道。
    “凡做大事者,焉可動輒生氣?您若肯隱忍一時,霸王定能識破劉邦的離間計。範先生若不忿然求去,霸王怎麽會亡半壁江山,難道範先生再忍心亡霸王的另外半壁江山。”
    “姑娘言過其實啦!老夫可沒有你說的那般重要。”
    “霸王不能沒有範先生。”
    “老夫決定不再出山。蕭姑娘回去吧。”
    “範先生因小不忍壞大事,送掉霸王江山。世上還有人讚範先生為人傑,依我看未免過譽了。”
    “激將法對老夫不管用,回去吧!”範增提了燈籠離去。
    蕭鈺悄悄跟在範增後麵,直到山腰見範增進了草舍,她卻不出聲跪在門外。
    良久,範增道:“蕭姑娘跪了很久吧!”
    蕭鈺不起身也不回答。
    範增又道:“我觀天相,知姑娘非一般人,姑娘可知時也,命也?”
    蕭鈺知道,範增的意思要讓她明白,做人不可逆天而行,要順應潮流。
    深更露重冷,蕭鈺雙腿很快發麻。範增並未睡去,在房中渡來渡去,有所思量。
    “姑娘進來吧!”過了許久,範增才道。
    蕭鈺起身,拍了拍麻木的雙腿,待站定後,方推開草舍大門。
    “請坐吧!”範增客氣道。
    “多謝範先生!”
    “蕭姑娘覺得我羽兒還有反敗為勝的可能?”範增回房後就一直在思慮這個問題,以他的智慧,他不應該問一個乳臭未幹的丫頭,但他很清楚的明白,這個丫頭絕不簡單。
    “如果有範先生再次相助,必勝無疑。”
    “劉邦已占大半天下,隻怕羽兒難逆轉頹勢。唉,當年羽兒若肯聽老夫所言,何至今日?”範增歎氣道,為項羽幾次放走劉邦深感可惜。
    “灞上鴻門宴,世人都認為劉邦是最大的贏家,其實不然,霸王一頓飯便讓劉邦失去了名正言順做關中王的機會,不戰而屈人之兵,從而得關中,霸天下;分封十八路諸侯,看似失策,實則暗藏玄機,以霸業緩圖王業甚至帝業,可謂是計之深遠;殺義帝從而綁架三諸侯更是好手段;不開辟北方戰場,利用韓信收拾北方諸國,韓信的一統隻為霸王作嫁,很是高明。霸王勇冠無匹,胸懷韜略,較於劉邦,唯輸在用人。”
    “蕭姑娘小小年紀,看事竟如此通透。”範增對蕭鈺倒有些刮目相看。
    “其實我和範先生一樣,都想看著霸王打敗劉邦。”
    “劉邦兵多勢強,羽兒兵窮勢弱。那依蕭姑娘之見,按如今之勢,羽兒何以能力挽狂瀾?”
    “隻要韓信率軍歸齊,英布、彭越之流便會心存觀望,劉邦失了利爪和銳齒,不過是一隻紙老虎,不足為懼,何況他曾屢敗霸王手上,可以說是活在霸王陰影之下,我估計他也沒有那個膽敢渡江。在眾諸侯之中,衡山王吳苪體弱多病,也加之力量不足,所以他是中立的;而臨江王共尉則是因為被東西北三麵合圍困阻西南一方不利出兵故而置身事外兩不相幫,霸王若是能得這兩位諸侯出兵,東西合擊,豈有不勝之理。”
    “哈哈哈。”範增笑道:“蕭姑娘若為男兒,我羽兒又多一個勁敵也。”
    “範先生過獎了。我若是個男兒,隻會在霸王麾下效力。”
    “為何?”
    “我不喜歡劉邦的人品。”
    “劉邦精於厚黑術,差點就得了天下。他也不失為一個英雄吧!”
    “怎麽範老先生也會認為劉邦算是一個英雄?”蕭鈺知道範增是極恨劉邦的,多少次欲置他於死地。他竟然說劉邦是英雄,這倒頗讓蕭鈺驚訝。
    “曆史向來都是以成功論英雄。成王敗寇,自古皆然。”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成功未必真豪傑,夫差敗了,仍不失為是個英雄;勾踐贏了,不過是個偽豪傑。”
    “哈哈哈,不以成敗論英雄,姑娘果然與眾不同。”範增欣賞蕭鈺。
    “範先生,您快莫折磨我啦,我真心希望您能再助霸王。”蕭鈺再一次跪在範增身側。
    “蕭姑娘,你起來!”
    “範先生不答應,我絕不起來!”
    “要趕路也要等到天亮吧!”範增撚須笑道。
    “範先生這麽說便是同意了。”蕭鈺心中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