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借得尉繚相麵術 兵仙撥營歸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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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正在帳中飲酒,蒯徹與李左車居客座陪飲。
“報,轅門外有一女子求見。”一士卒前來稟告。
“女子?什麽女子?”
“那女子名叫蕭鈺。”
“蕭鈺?本王並不識得此人,讓她離開!”
“諾。”那將士欲退出賬,又想到那位姑娘所言“齊王若不見我,你隻管說我乃尉繚傳人便可。”然後蕭鈺將一錠銀子放在他手上。
“稟齊王,那女子說是尉繚傳人。”
“尉繚傳人?那請她進來吧!”
韓信從小便酷愛讀兵書,深研兵法,長大後曾跋山涉水到一些戰役之地觀察那裏的地形,回想和分析當時的戰況,研究他們的戰略。當然在所有兵書之中,他最喜歡《尉繚子》,生平若是能見到尉繚傳人,當好好請教。
“見過齊王。”蕭鈺並不行跪拜之禮,隻是拱手作揖。
“你就是尉繚傳人,見本王所為何事?”
“今日一見,隻為齊王分憂解難。”
“就憑你區區一女子?”
“是。”
“為本王分憂解難?”
“是的。”
韓信笑了,覺得這位姑娘天真又不失狂傲,很像當年的自己,他又馬上止笑道:“本王何所憂?何所難?”
“齊王憂的是要不要打光飛鳥,難的是功高蓋主如何善終?”要說韓信的心思,蕭鈺還是能猜度幾分的,他若有心滅亡項羽,早該趁熱打鐵追渡烏江去,如今隻是屯兵垓下,說明他在猶豫。
“姑娘前來倒像為項羽說請,姑娘莫不成是項羽派來的說客?”
“齊王略不世出,國士無雙,是我不忍一代將帥之才如流星隕落隻放刹那光芒。”
“本王擔得起姑娘盛讚,隻不過,為何是刹那光芒?”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帝業成百將死。”
“本王豈會不知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不必姑娘提醒。”韓信有些不耐煩。蒯徹時常就在他耳根嘮叨這些。
“我知道齊王留有的後招,西北望,射天狼!”蕭鈺不假思索道出。
蕭鈺能準確無誤的猜出,讓韓信很是驚訝。
“齊王睿智,想得長遠,隻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說來聽聽。”韓信又是一驚,她竟然能猜到他的最後一張王牌,看來這個女子不簡單,他起了興致。
“匈奴膘肥馬壯,沒那麽容易對付,秦朝號稱有百萬雄師,有徹底滅了匈奴麽?對抗匈奴,也隻是以防禦為主,由此可見,想徹底消滅匈奴是不可
能的。不過即便這樣,漢王也不會給你北上出擊的機會。”
“隻要天下還有戰事,本王就還有用武之地。”
“和親雖是權宜之計,但用和親可以解決的問題,為什麽要動用武力?昔日抗命拔齊,逼封齊王,拒不出兵之事漢王都能忍,那麽賣個女兒暫保數年太平又算什麽?”
這三樁事,韓信當然沒有忘記,隻是自己是有功之臣,料想漢王也不會或者說也不敢把他怎麽樣。
“齊王,這位蕭姑娘說的在理。劉邦腹黑,不輸勾踐,終有一日會跟您秋後算賬的。”蒯徹心中隻認韓信為主公。
“蒯先生,你怎麽敢直呼主公名諱,主公心思豈容你忖度妄言?”李左車對蒯徹不尊漢王有些動怒。
“老夫不止一次地說過,他劉邦不是我的主公,齊王才是我的主公。我當然事事隻為齊王考慮周全。”蒯徹毫不客氣道。
“你……”李左車怒指蒯徹,很是惱火。
“李先生,請不要動怒。”韓信安慰道。
“蕭鈺拜得尉繚先生為師,略懂麵相占卜之術。”
“那姑娘測得本王麵像如何?”
“齊王眉揚眼亮,會是個功名遠大貴不可言之人,可惜鼻向朝天,鼻子若輸眉眼,不是什麽好事,錢財權位皆過客。”
“一派胡言。”李作車忿然道。
“別人賜予的東西,當然也能隨時收回去,所謂來得快去得也快。隻有自己給自己的,那才是實在。”蒯徹笑道。
“兩位先生先退下吧!”
“諾。”
李作車和蒯徹齊退,到了營門口,蒯徹客氣對李作車道:“李先生,要不去我那裏坐坐?”李作車同意了。兩個人又免不了一翻煮酒論道。
“都這個接骨眼上了,我真是不明白為何蒯先生你還要勸齊王反漢自立?”
“隻有項羽活著,漢王才不敢動齊王;若是項羽死了,齊王也活不長久了。”
“漢王是仁德之君,不會殺戮功臣的。”
“我可不想讓齊王冒險拿性命去賭。”
“蒯先生有沒有想過,就算這次齊王不發兵,漢王也不會無視項羽江東聚兵的,況且天下局勢己定,項羽失勢一落千丈,己是強弩之末,漢王出擊項羽,有如秋風掃落葉。”
“李先生想的未免太樂觀了,沒有齊王相助,漢王是戰勝不了項羽的。”
“漢王尚有三十萬眾,而項羽匆匆返回江東,最快也隻能聚兵三五萬,且楚軍失去大片國土,士氣肯定低落,相比之下,優劣己分。”
“此言差矣,項羽用兵,從來不在多少,他是個勇猛的將帥,他的將兵之道,你我都是知曉的。”
“蒯先生就不擔心要是萬一漢王贏了,齊王如何自處?”
“當然是收繳齊王璽印,貶斥齊王王相尊位。”
“既然知道就該徹底打消齊王自立之心,滅了項羽便天下太平,如此,齊王便留下千古賢名。”
“命都保不住,還要個虛名幹什麽呢?”蒯徹大笑道。
蕭鈺入座,與韓信繼續說道。
“哈哈哈,如果可以,本王倒真想知道他日會不會像文種一般?”
“曆史沒有如果,隻有結果和後果。敵國滅,謀臣亡,是千古不變的定律。齊王功高己經不是震主,而是震天下,漢王忌憚功臣你您必定是首當其衝。”蕭鈺神色嚴肅。
“本王手握重兵。”
“齊王的帥印漢王能收一次,也能收第二次,他不會給你擁兵自眾的機會;他能封你也王,也能降你為候。漢王假仁假義,刻薄寡恩,他不能做的事情,他的夫人可以代做。呂雉的狠毒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昔日蕭何助你,他日未必不會害你。身在亂世,沒有政治手段,是很難存活的。”。
韓信略有所思。但他始終不想擔上不忠不義之名。
“打敗項羽,足可青史留名,漢王也會重重有賞,可謂名利雙收,換了誰都難以割舍吧。齊王出身貧寒,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辛苦努力掙來,如果隻是玩命賺得,到最後卻無福享受,得亦是失,又有什麽意思?”
“姑娘究竟是推心置腹,還是別有用心?你既是尉繚傳人,難道想對我說的話就是這些?”
“齊王不信我的相麵之言?”
尉繚曾相秦始皇之麵,言“秦王為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誌亦輕食”,說得其準無比。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
“信則富貴長駐,否則難保太平。”
“哈哈,姑娘倒是很關心本王之生死。”韓信笑言。
“我也是有私心的。”
“本王不解。”韓信倒想知道。。
“我幸運拜得尉繚先生為師,學得一身兵甲武經之術,奈何我終究是女兒身,誌不在沙場征戰,可謂是學物無所用,然而齊王你是百年難得的軍事奇才,我願將一生所學傳與你。”
“為何是本王?”
“齊王善謀戰,率軍出陳倉、定三秦、擒魏、破代、滅趙、降燕、伐齊,使天下莫敢與之相爭,稱你為兵仙神帥亦不為過,我不將《尉繚子》兵法傳於你,還能傳給何人?”
蕭鈺說到了韓信的自豪之處。他這前半生確實是戰必勝,攻必取,無一敗績。
“姑娘對本王的濃情厚意,本王感激不盡。隻是攻與不攻,本王還需斟酌再三。”
蕭鈺笑道:“無妨,齊王是要想清楚。”
“姑娘既有心賜教,還煩請姑娘客居於此。”
“這個當然。”
說來也巧,就在當晚,韓信竟然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打敗項羽後,還軍北上,劉邦馳入他的軍中,收了他的兵權,先是封他為楚王,後來降為淮陰侯,接著是被被蕭何誘騙入宮中,最後被呂雉斬殺於長樂鍾室,嚇得他當場驚醒,直冒冷汗。劉邦曾許諾他見天不殺,見地殺,見光不殺,見銅不殺,見鐵不殺。而呂雉將他囚禁在懸空在籠子中,籠子被黑布罩得嚴嚴實實,自己被削尖的竹子活活捅死,可謂之淒慘。
韓信即刻便召蒯徹入帳。
“蒯先生可為本王解夢?”韓信將夢境道予蒯徹聽。
“齊王,這是上天的示警呀!”蒯徹神色嚴肅,大加渲染。心想,齊王這個夢做得正是時候。現下是逼他做決定的時候了。
蒯徹覺得韓信跟項羽有一個共同的缺點,就是遇事時總喜歡猶豫不決,當然啦,韓信的猶豫、舉棋不定比項羽更為嚴重。在殘酷的亂世之中,是容不得猶豫和狐疑的。然而劉邦則不同,他遇到事情,往往果敢幹脆,能當機立斷,神速拍板。
“會不會是本王日間思緒,才會有此夢魘?”
“齊王,莫非您還不知道,您現在己到了生死一懸的時刻。攻也好,退也罷,您要早做決斷,切莫再猶豫不決。”
韓信想著:若是日後自己真到了夢中的境地,那時才後悔不聽蒯徹之言恐之晚矣。遲早會被逼著反,倒不如幹脆現在自立,將項羽這隻受傷的老虎留給劉邦,他項羽也算欠自己一個人情。
韓信再回憶夢境,自己沒有死在戰場上,居然是死在一個老女人的手上,不得不說是可悲又可憐。成敗一知己,生死兩婦人。韓信輕哼了下。這樣的潦倒結局簡直是在汙辱他。
“齊王,該說的我都己經說了,您若是想撤軍,越快越好。若是等那劉邦收了您的帥印,一切就都晚了。”蒯徹這一言倒提醒了韓信,希望能引起韓信的警覺。
韓信想起了在某個清晨睡得正香,迷迷糊聽見翻箱倒櫃之聲,一句“哈哈,他媽的,終於找到了”的聲音驚醒了他,他誤以為寢帳有賊闖入,試問還有誰敢這麽大膽?他下意識抽出枕邊佩臉,撥劍相向,不看見那人還好,待看清楚,當即大驚失色連滾帶爬跪到了地上。
顯然那人也被韓信嚇到一跳。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位至尊流氓劉邦是也。當時劉邦隻說了句:“寡人要調遣十萬兵將奪回成皋。”然後便消失於人前。
劉邦的突然襲擊,讓驚魂未定的韓信哪裏還睡得著,當即找來屬下,質問漢王來營,為何不通報?屬下解釋道來人並未表明是漢王身份,隻是自稱乃漢使。
確實,誰會想到劉邦會佯稱漢使。收個兵權,本可以收得光明正大,收得理直氣壯,他劉邦卻收得如此偷雞摸狗鬼鬼祟祟,收得如此心虛乖謬猥猥瑣瑣。
韓信的腦中有一個聲音告訴他,蒯徹說得對,他應該吸取經驗教訓。
“蒯先生,明天一早就傳令撤軍吧!”韓信閉上眼睛,揮手示意蒯徹退下。韓信到底走上了蒯徹為他選的路。
蒯徹欣喜也竊喜。
他與李左車的這場持久戰,終於落下帷幕。他知道,無論韓信做出何種抉擇,他與李左車都會必走一個。對蒯徹來說,隻有韓信反漢自立,韓信才有前途,韓信有了前途,他蒯徹也才有前途可言。想必韓信封自己為萬戶侯的日子不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