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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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已至,天越發短了,送走了雲楚,天近乎黑了。用過晚膳,江綏便在案幾前讀書。竹舍的窗微掩著,秋風透入夾帶著絲絲竹香,甚是清涼耐聞,使人有無比愜意之感。
    “堂主”溫初喚到,神情中似是有些著急。
    江綏書看的專注,聽到溫初的稱呼,不由得望向她,會心的一笑,卻見她眉宇間有一絲恐慌,忙問:
    “怎麽了?”
    “上午堂主和盧夫人吩咐之事,我便派人去查。”溫初解釋道:“他們跑了一天,查遍了京城所有的醫館,卻如堂主所料,此事非同小可。”
    “現在幾時?”
    “戌時。”
    “應該還未睡。”江綏也有些不安,自言自語道。回神又對溫初說:“快去請母親!”
    竹舍裏,江綏一如往常般看著書,可心思卻全然不在書上,腦海中的念頭翻湧,呼吸越發急促,待盧氏進屋,江綏忙放下書,行禮請盧氏落座。
    “無需多禮。”盧氏焦急坐下:“快與我細說此事!咳咳!”
    又聽咳嗽聲,江綏擔心的看著盧氏,坐到她身邊替她順背,同時頭腦中還不停的琢磨著此事。
    溫初道:“我派去的人查遍全京城的醫館,卻發現近日病患明顯增多,而且大抵皆是江夫人所說的症狀。”
    “可有死亡病例?”
    江綏和溫初聽此問題皆是一驚,溫初忙道:
    “倒是沒有。”
    “那還好。”盧氏長舒一口氣。
    “那母親,此為何病啊?”江綏忙問,她多年在盧氏身邊看她行醫都未曾見過此等病例。
    “如我判斷不錯,這應是......咳咳!”盧氏語氣沉重,“鼠疫。”
    “瘟疫?”江綏大驚,脫口而出。
    溫初也忙換氣,極力保持冷靜,額頭還是直冒冷汗。
    “現京城有多少人有此症狀?醫館的郎中作何診斷?”盧氏接著問道。
    溫初極力平靜下來,答“約莫百人,但醫館的郎中說隻是略染風寒。”
    “母親是民間極好的郎中,判斷病情總能比別人快些,且這些年並未處過差池。”江綏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解釋著,“況且短時間病患突然增多,絕不可能是感染風寒這般簡單。”
    “雖病情非同小可,但也先別慌!”盧氏行醫多年,遇到的緊急情況不少,她冷靜的說道,“現在患病之人尚且不多,而且病情也不是很嚴重。咳咳咳!我一會兒開出一張藥方。你們派人照抄幾份,送至京城各醫館中,如此情況隻同郎中講便可,旁人切不可聲張,若是傳開了,定會引起民眾恐慌。”
    說著溫初便遞來筆墨,盧氏略加思略,便提筆著墨,約莫一刻鍾,盧氏把紙遞給溫初,道:
    “讓郎中照方給病人開藥診治即可,咳咳!你們隨時觀察著病情發展,若有變化,及時來向我報告。”
    “是。”溫初結過紙,匆匆出去了。
    盧氏忙完,看向江綏,發現她一手肘撐在案幾上,另一手緊緊握著那個玉墜,眼神凝望著遠方,好像想明白了什麽,眉頭擰作一團,極力調整著呼吸。盧氏看她這般模樣,勸慰道:
    “咳咳!你也別太擔心,我開出的方子,就算不能根治,至少也能穩住病情。”
    “母親開的方子,我自然放心。”江綏心緒難平,但還是握著盧氏的手寬慰道:“我也無事,請母親放心。母親近日舊疾發作,我送母親回房歇著吧。”
    “好。”
    江綏替盧氏披好外氅,自己卻隻穿了件薄衣便出去了。深秋的夜是極冷的,青竹苑的正園和旁園相隔著實不遠,江綏將盧氏送至旁園門口,目送著她進屋才返回。
    江綏慢悠悠的走在竹板路上,聽著秋風吹得竹葉沙沙作響。夜,漆黑,天上沒有一顆星,月亮倒還算圓,卻也被雲擋住半邊。進了正堂,她低著頭坐在竹舍前的石椅上,石倚冰涼,冷風凍得人瑟瑟發抖,卻也使人格外清醒。
    這場鼠疫會鬧到何等地步?如此嚴疾當真是天災?宮裏現在如何?人,當真能為了權利這般冷酷無情,視他人的性命如草芥?五年前的一幕,又一次重演了,真是讓人心寒。江綏想著,思緒萬千。此時溫初傳信回來了,見江綏獨自一人坐在外麵,穿著還如此單薄,忙關了門向前走去,喊道:
    “堂主......”
    江綏慢慢站起來,緩緩抬起頭望向她,似是在等她過來。溫初走到江綏跟前,伸手欲解肩上的外氅,江綏忙用那雙冰涼凍的有些僵硬的手阻止她解衣的手。
    “我不冷。”
    手,卻反被握住,緊緊地包在另一雙手心裏。雖比她溫熱不到哪去,卻好似要把全部的餘熱傳給她一樣。
    “堂主還說不冷!”溫初有些心疼的說:“這手都冰涼了。”
    江綏用那凍的有些發白的嘴唇勉強扯出一個微笑,像是要寬慰她,又道:
    “現在,真是安靜的很啊!”言語裏有些悲涼。
    “堂主不是想辦學堂嘛!明日我便去幫消息放出去,有了孩子就不冷清了。”溫初一邊替她搓著手,一邊用哄小孩子般的語氣道:“今日我們先回屋休息,明日我便去替堂主籌措。”
    溫初一邊說,一邊握著江綏的手向屋裏走去。江綏想的入神,便也不管,任由她帶著走。進了屋,一股暖氣撲麵而來,溫初扶江綏坐在書案旁,替她拿了氅衣披在身上。怕她受涼染了風寒,又急忙替她燒了個火盆,捂了個暖爐塞進手裏。
    一陣忙完,溫初便在江綏身邊站定,思慮著她今日為何如此反常,此等失色已是多少年都未曾有過的了,當真隻是因為鼠疫的緣故嗎?雖可怕,但還不致如此吧。
    “明日下午叫人去請芷若過來。”江綏開口,她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溫初“拿著這個請她,她自會跟你走。讓去的人注意點,切勿驚動老師!”
    “是。”
    “還有,”江綏言語冰冷,沒有一絲溫度:“去查查,此病乃何人所為。”
    “是。”
    一語終了,溫初悟然。
    “母親寫的藥方明日再抄一份給我。”
    “堂主懷疑宮內也有?”溫初忙問。
    “此次牽動京城。”江綏長歎一口氣,“宮裏怕是也難逃此劫了!”
    江綏望著屋外漆黑的天,想著近六年京城發生的事,忽覺這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