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章 月下激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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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耍了我一通,還讓我輸掉了非常不想輸的賭約……這樣的怒火,準備好承受了嗎!”
這樣說著的我將手中攥著的符咒捏碎,並開始打量眼前的狀況。
映入視界的女孩子大概有三位,當然,事到如今她們已經完全不打算掩飾自己身上的非人類氣息了。或者說,她們原本也不是什麽有本事長期掩蓋自己的妖怪特征的厲害妖怪,即使麵對一般人能夠瞞得過,沒有道理在陰陽師麵前也一直不被識破。先前若不是自己太過於粗心又分了神,原本也不應該被那河童欺騙到的——那隻留著藍色雙馬尾的人形河童如今正張大了嘴望著我,怎麽想都是為我竟然能夠找到正確的方向追上她們感到訝異。
我清楚這進一步證明了佐藤小姐的正確,那十字路口原本就是三選一的選擇肢,若完全憑借運氣選擇也會有三分之一的機會選對方向,眼前這位河童會顯得如此失態,想必原本是不認為我會選中那三分之一的概率的,而不會選中的原因自然是那位站崗的武士會提供虛假的情報……完全的輸了,連續數次在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麵前抬不起頭來,這對青春期的少年來說姑且算是個恥辱,這份怒火如今隻能發泄在眼前這幾個以惡作劇為樂的小妖怪身上。
除去那隻河童以外,她的身後仍有另外兩位同樣並不散發出人類氣息的身影。其中一位身高比那河童稍高一些,擁有傳統黑色短發的她身側隱約有風的氣息,若是我從父親那裏習得的知識沒有全都就著飯吃掉的話,她多半是一隻幼年的天狗;至於另外一位,發色與河童接近但是更多顯出一些綠色,她並沒有像身旁的河童一樣把長發編成馬尾,而是把它們如同圍巾一樣係在前方,她隱約展露出一絲付喪神的氣息,但我暫且還無法判別她的本體究竟是什麽。
眼前這三位即是在她們各自所屬的妖怪族群中,也是相對年幼的。當然,年幼也是相對於身為妖怪的種族而言的,身為天狗、河童與付喪神的她們即使年幼,恐怕隨便哪一個的實際年齡也比我大的多了。隻是,實際年齡並不是這裏需要探討的話題,重要的是這些尚且年幼的妖怪,並沒有她們的成年同族們那般巨大的破壞力。也正因如此,即使此時以一敵三我也沒有感到絕望——我並不認為鍛煉多年的自己會輸給這些流於惡作劇的小妖怪們中的任何一個,哪怕同時應對數位,我也不認為自己是沒有勝算的。
自然,今次與這些妖怪們遭遇實際上算是我第一次與妖怪們進行真正的戰鬥,然而從對手們的眼神看來,那邊的情況也沒有比我好到哪裏去,恐怕兩邊都是新手吧。我微微閉上眼睛,腦海中開始浮現出父親曾經教過的,應對缺乏戰鬥經驗的對手的手段。
——無論對手是人類還是妖怪,在還沒有積累豐富的戰鬥經驗的時候,是難以擁有屬於自己的穩定步調的。
所以……不能給對手形成固定節奏的機會!
思緒方落的我倏然傾身向前,順勢避過了那位天狗小姐一扇子揮出時帶起的強風。而接踵而來的則是河童與付喪神的兩麵夾擊,那位留著圍巾一樣頭型的女孩最先攻了過來,我抬起左手順勢想要招架,但下一刻便察覺不妙猛然縮回,與此同時那女孩竟完全不符常理地開始原地旋轉並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接近我的所在方位——若是從第三者的上帝視角來看的話,這陀螺一般的樣子大概會具有喜劇效果吧!但此時的我卻絲毫不敢輕慢,這樣愈轉愈快的她不但自身憑借巨大的慣性使人難以接近,她的身周更是開始積攢靈力,輕易接近卷入靈力的亂流中,後果隻怕不堪設想。
顧忌那位天狗的扇子而不敢輕易起跳的我雙腳連續後退,但正如預料中的一樣,最後一位還沒有動身的河童也從另一方向逼來了。河童這個傍生於水邊的種族操縱水流就宛若呼吸一般自然,眼前的這一位無疑還算年幼,但看來已經能夠將這能力應用自如——幾發水柱迎麵而來,卻又在我以為避開的同時化作霧氣遮擋我的視線。
水霧並不會傷人,因此那之後必定有所後招,這樣判斷的我沒有後退而是快步衝進霧中……看似找死的行為卻是正確的判斷,眼前這幾位是惡作劇的慣犯,這種把戲多半也已經玩的很習慣了,若真的為那沒有實際傷害力的水幕所攝乃至後退的話,就隻會讓行動的節奏被那水霧控製住,並受製於其他兩位的攻擊。但我卻選擇了徑直穿過,就在穿過水霧的同時,我已感受到有風的氣息從身後掠過,那位還在不停自轉的付喪神小姐也以人類難以理解的旋轉速度襲向我的身後。而理所當然的,這兩者都由於我的前進而撲了個空——
“看起來這些把戲倒是玩的很嫻熟了——但接下來就是我的回合!”
這一進使我多出了幾秒的喘息時間,不打算浪費這難得機會的我順勢自身側取出早已備好的符紙一把捏碎——這是我早已設定好的發動符咒的手段,那幾隻妖怪看來對這玩意並不陌生,眼見得符咒發動了的她們並沒有貿然前進而是在原本的位置提防接下來會發生的法術或其他什麽現象。這對策雖然說得上是謹慎行事,然而此時卻反而使我進一步把握住主動權,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我自己是明白這符咒的發動是絕對沒什麽特效或者傷害性法術的。
事實上,那符咒根本就什麽都沒有用,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在現在的場合沒有什麽用的。
“——喝!”
成功使用語言與行為讓妖怪們的注意力轉移,這就是最初的契機,低下頭來把握住這機會疾行至那天狗麵前隻用了數息,她剛剛反應到狀況的場合,我已徑直向她正麵打出一拳。總算是反應過來的她以扇子招架——其中亦有風的氣息,看來那並不是什麽普通的凡間物事。隻是即使以稱得上是奇物的扇子來阻擋,終究是情急之下的招架,這一拳打下來相當結實,證據是那並非凡品的扇子開始整個裂開。
是的,不是法術,不是符文,也不是什麽結界咒語。
“你,你不是陰陽師嗎!?”
“——多言無益!接招!”
就連那位天狗也沒能完全接受這一擊的突如其來吧,被打的踉蹌了兩步的她問出聲來。這代表著她確實還年輕,沒有多少見識,我想,這世間從來沒有人規定陰陽師非不能以肉體作戰的。作為回答,我更進一步連續出拳,這天狗操縱的風十分奇詭,若是不能夠趁她還沒回過勁來連續進攻,那麽難得搶到的主動權就會喪失殆盡。按說即使對手是妖怪,毆打女孩子也不是什麽值得稱道的事情,但眼前這位也是拿一桶水把我澆了個通透的元凶之一,想到這件事我也沒什麽心理負擔。何況對方再怎麽說也是隻天狗,這種程度的鬥毆也不至於真的造成什麽無可挽回的傷害。
“嗚,嗚哇!荷取,快來幫我!那個什麽什麽姬也是別轉啦!”
“人家叫瀨織津姬啊!這麽久了你倒是記一下全名啊!”
——攻擊奏效。
從一開始我就沒有認為隻憑自己的拳頭能夠真的擊倒這位天狗小姐,但是隻要對方被逼到不得不呼救的程度,那麽主動權就會完全易手。感到那位河童的水箭飛來,轉個不停的付喪神小姐也停下了那莫名的移動方式衝過來……這種程度的攻擊已經足夠迫我退下,這種程度的事情還是清楚的,眼前的這位天狗小姐看來也因支援的到來而感到了放鬆,我深吸一口氣,作勢要退後般地抬起腳來——
“——你,到此為止了!”
但是,卻向前了一步。
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對手已經習慣了我趨利避害的手段,所以判斷我一定會退開而完全放鬆下來,比起先前的勉強招架,她此時才露出了真正的破綻。這份破綻成為她真正的敗因,踏出一步的同時我借著這份力量轟然出拳,先前還勉強招架的手臂此時堪堪擋在全力一拳之前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最終的結果是我硬吃了幾發水箭,以及自付喪神小姐那邊接踵而來的鋒利靈氣波,而眼前的天狗小姐被徹底擊飛,墜落在不遠處的地麵掀起一陣塵煙。
“擊倒一人!”
“咳,咳咳咳咳……”
“嗚,嗚哇!文文!?”
以這種程度的傷害換取一人的脫戰是值得的,這樣想著的我迅速衝出兩人組成的火力覆蓋圈,那兩位多半也一時難以接受自己的同伴如此輕易地失去戰鬥力吧。宜將剩勇追窮寇——心中默念著典出自後漢書而如今尚未誕生的詩句,我迅速鎖定了那河童作為下一個目標,後者應當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吧,開始不要錢地丟出各類的液態物……我甚至在裏麵看到了幾片蓮葉,她取水的時候就不能至少把蓮葉摘出去嗎?
與先前的水箭完全不在一個檔次的密度使我不得不後退開來,與此同時付喪神小姐那一邊也又開始原地自轉起來,靈力再度隨之噴湧而出。
這樣的話,至少一時半會是無計可施的——如果與她們戰鬥的,隻有我一個人的話。
我的視線望向她們兩人的後方,由於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的緣故,眼前的兩個小妖怪完全無暇顧及身後。
而這將戰鬥引導至結束。
“靛醬!我們來了!——陣法構成·第一種幻想結界!”
“兄長大人請注意避開,這邊要使用簡化版鎮魔符。”
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甚至沒有察覺到身後的姐姐和美鳥她們的接近,成為了這場戰鬥我方取勝的決定性因素。在她們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趕來的姐姐大人已經當場隔空畫好了陣法,並以符紙降下大陣;與此同時,美鳥手中的鎮魔符也盡數飛出,雖然嘴上說著要我注意避開,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一張失手打到我所在的位置。
數息過後,先前作威作福的三隻小妖怪如今已經被大陣徹底困住,脫不開身了。
——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一人身上的她們並不知道,我最初捏碎的那張符並不作其他用途,而正是用來通知姐姐那邊發現目標的通訊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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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拿下是拿下了,不過究竟怎麽辦?”
我望向姐姐和美鳥那邊提出了這個問題,雖然聽起來很荒誕,但我確實不清楚如何處置眼下這幾隻妖怪。按說根據佐藤小姐的說法,她們在這京城中胡亂惡作劇也不是第一次了,期間又多半有人照拂,乃至竟然胡鬧了這麽久,若不懲治一下好像說不過去。然而這幾隻妖怪本性看來並不壞,也並沒有真的傷到什麽人做什麽惡事,我也好姐姐她們也好都沒有把這樣的妖怪趕盡殺絕的興趣,這就使狀況變得難辦起來。說拿住,她們實在是沒犯什麽大錯,就算真的捉拿回陰陽寮,估計隔兩天也就放出去,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但是就這樣把她們放走倒也不甘心,雖然說這一場戰鬥下來也算給了對麵點教訓,但自己一想到腦袋頂上轟然澆下的那桶水,就總是不能完全釋懷。
“……雖然我想不太可能,兄長大人明明已經把始作俑者打趴下了,難道還是不能釋懷嗎?”
……嘖,美鳥這小鬼一眼就看透了我的想法,從以前開始這孩子就是雖然年紀輕輕,卻敏銳的不像個正常人。
“也,也不至於是那麽在意啦。”
“說的也是,我想兄長大人也不至於因為【那麽一點小事】就怎麽都【不肯善罷甘休】,明明都把人家【打的毫無招架之力】卻依然【不肯息事寧人】,即使今天才剛剛被那位佐藤小姐【幾次三番地嘲弄】,兄長大人也不會【氣量狹小】到這個份上才對。”
……幾乎每句裏都夾槍帶棒啊喂!
“嗯嗯,靛醬不能做那樣的孩子哦!這些孩子已經懲治過了,放掉她們就可以啦!放掉!”
而且姐姐在一旁搭話,我歎了一口氣,這倆人一起施壓,意味著我連聲道歉也別想著向始作俑者們索要了。
我最後看了一眼幾個被困在陣中的小妖怪,眼神中確實透露出了一點可憐——雖然我總覺得,這個跟小時候隔壁家的熊孩子闖了禍以後裝乖的樣子差不到哪裏去,不過事到如今自己已經沒法深究了不是?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這樣想著的無奈地說道:
“也罷也罷……以姐姐那點水平,這結界馬上就會失效。之後你們就走吧,今天的事情你們也算吃到教訓了,日後就——”
……這話,最終竟是沒有說完。
並不是因為我突然感到了不甘心不想放她們一馬,而是在我原本就要將最後的幾個字吐出來以前,有某種難以名狀的威勢忽然出現在周身。
不是身後,身側或是身前那麽簡單,那巨大的壓力宛如在空氣中彌漫般擠壓著我的全身,不,不隻是自己而已,姐姐和美鳥的臉色也呈現出痛苦來。宛如每一個細胞都被壓迫到極致地,連呼吸也感到難以持續。這連從哪裏來到都無法察覺的威勢竟不斷地增壓,明明隻是虛幻的氣息,然而卻隱約如現出實體般地重壓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
“什……什麽!!!!”
我痛苦地吼出聲來,這卻沒有給現狀帶來任何改變。能夠理解的事情隻有一件,那就是至今為止的人生中我僅有一次感受到如此氣勢磅礴的威勢,那還是我們姐弟三人去投奔父親的舊友,安倍泰親大人的那一天,那一日我們所見的,是安倍先生那並不飽滿的身軀所蘊含著的撼天動地的驚人力量。如今這份威勢終於再度呈現開來,身體的每一段神經都在嘶吼著極度的危險,然而就連脫逃也無法做到,我不知不覺已痛苦地彎下身子。
是……妖怪的援兵嗎……?
腦海中浮出這疑問來,眼前的妖怪們看起來並不在這威勢下比我們好過到哪裏去,但並沒有顯得十分驚愕這一點,似乎意味著她們清楚這威勢的來曆。隻是那表情並不是什麽得救了一類的得意神情,而是一副“壞了”的樣子,宛如小時候的熊孩子闖了禍被家長發現時的模樣。
這些亂七八糟的疑問很快就從腦子中被趕了出去,因為下一刻那聲音終於響在我們的耳畔——
“吾乃天狗一族的絕對頂點……天魔。”
“事到如今,連個錯也不敢站出來認嗎,射命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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