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章 不諧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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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aji
前略,有人倒下了,就在我們五個人(?)以及一群圍觀群眾的麵前。
究竟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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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打的話——給我滾出去打個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戰鬥隨著一聲巨響而停止了,最初我們還以為這又是哪一位強絕的大妖怪忍不住發出的巨大聲音。可這聲音聽起來並不屬於那位名喚伊吹萃香的鬼族或是天魔大人的,其中也並沒有感到蘊含著什麽實質的力量。可即使如此這絕大的聲音也讓我與我對麵這隻風狸(男,355歲)全部都為之戰栗並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究竟是什麽樣的豪傑,才能如此`不客氣地介入人類與妖怪之間的如此劇烈的死鬥,並以這洪亮的嗓音強行製止我們?
“明明就是毫無營養的鬥毆,靛醬你到底腦補成什麽了……”
好像聽到了姐姐的聲音不過無視掉吧,總之向著聲源看過去的我們,見到的是一隻沒有見過的女性的天狗。她看起來與先前那位被叫做射命丸文的天狗年齡相仿,一頭棕黃色的雙馬尾正以一個不太低的頻率抖動著。和其他的天狗相同的,眼前的這隻也同樣有著一對翅膀,且戴著一頂紫色的六角帽——這種帽子似乎是這些天狗們的固定裝飾。
很難想象剛才那一巨響的聲源,是眼前這位看來與尋常嬌弱女性無二的天狗少女發出的,然而她怒色未消的模樣又不是作假的。
“真虧你們兩個第一次見麵就能打起來啊……沒注意到周圍已經站滿了人了嗎?我是有聽說這世上存在著一幹起事情來就不在意四周的人,不過真沒想到會在生活中真的見到這種人,而且還是在這種環境下——那麽,姑且向客人自我介紹一下好了,”她雙眼看向我所在的位置,說著,“我是姬海棠羽立,如你所見是一隻普通的天狗,雖然也想介紹一下那邊的笨蛋,不過……你們兩個,到底是為什麽打起來的?”
“都怪這個家夥。”*2
我一隻手指向了風狸的腦袋,真巧,他的手指也指著我的腦袋。
“喂你這家夥找茬是吧,明明就是你這個人類突然摻合進來挑釁的,不然知書達理的我怎麽會如此狼狽。”
“啥?找茬?事情的起因明明就是你這個家夥不幹人事,唔說起來你也不是人啊算了誰管這些。”
“哈?事到如今連承認都不敢嗎,軟蛋!”
“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責任為什麽要認,慫逼!”
“要打嗎!”
“來啊!”
戰事一觸即發。
“你們兩個……看來真是不知好歹啊……”
……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晰了,隻知道就在我和那頭風狸即將進行第二次殊死搏鬥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風讓我們兩個都慌了手腳。無論是我還是我對麵的這頭三百五十五歲的風狸,按說都不應該是能隨便被一陣風影響到的,但實際情況是那陣風不但讓我們的動作無法維持住,反而愈演愈烈地把我們兩個刮到大概距離地麵有十數米(還是那句話,這顯然是在這個時代的這個國度,大概隻有我在使用的長度單位)的高度,然後這詭異的氣流便陡然消失了。
理解的事情隻有一件,就是牛頓他老人家(現在還沒出生)誠不欺我。
piaji。
“嗚哇!”*2
普通人的話大概摔成餅了吧,但我與那家夥的話從這個高度摔下去倒也沒什麽大礙……嘶沒大礙才怪啊……就算陰陽師也受不了這麽來啊……我勉強望向周圍的方向,剛才那股怪風打死我也不信是自然形成的,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家夥敢——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看見了那位剛才製止我們的天狗小姐手中拿著一把扇子。
——我登時就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們兩個,還打嗎?”
“——不打不打了!”
我沒等旁邊這一位有反應就搶先答應了下來,並且完全不顧前嫌,狠狠地按著旁邊那家夥的腦袋低頭,各位看官要說我是膽小鬼也沒有問題,我確實是被嚇破了膽。眼前的這位天狗,實力多半比先前的射命丸文強一些,但強的也有限,按說不至於讓我感到恐懼。
但是相信我,你要是看見了一名如假包換的天狗拿著貨真價實的芭蕉扇,並且還是一副作勢欲扇的架勢,你的表現也不會比我好到哪裏去。
“不打了就好,說服你們真是麻煩。”
我絕對不認為那叫做“說服”——想想這句話說出去的話多半又要被扇出去我就明智的閉嘴了。
“姑且向客人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是姬海棠羽立,如你所見隻是隻普通的天狗而已,”她居然還想得起來我算得上客人?“那邊那個剛才和你打架的家夥麽……如你所知道的是頭風狸,因為是從大宋國過來……哦他過來的時候還是唐朝來著?總之,因為是那邊的人,所以名字和我們有點不一樣,叫……嗯?”
她正打算繼續介紹此時仍然和我暗中角力的這隻風狸的名字時,忽然停頓了一下,她的眼光掃向人群中的某個邊角處,我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看見的是先前在小巷盡頭遭遇的那幾隻惡作劇的妖怪,看起來她們似乎覺得情況有些不妙正準備逃跑。被眼前這位姓姬海棠的天狗叫住時,她們的神色明顯不太妙。
“文文!荷取!小雛!這次可不會讓你又跑了!給我出來!”
“文文”指的大概是射命丸文?這還是頭一次聽見其他兩隻的名字。
幾隻妖怪見已經逃不掉了,畏畏縮縮地從人群中跑出來,姬海棠手中不斷敲著扇子的模樣就連我也感到害怕,多半和她相熟的那幾隻妖怪隻怕不會比我的情況好到哪裏去。等到她們幾個也終於站到和我們接近的位置,眼前的姬海棠羽立總算是停下了敲著扇子的手,甩了甩自己的雙馬尾的姬海棠將雙手抱在胸前,掃視著被聚成了一堆的我們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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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啊,是妖怪吧?”姬海棠選擇性無視了我這個貨真價實的人類問道,“是妖怪哦?被人類懼怕的,力量遠超人類的妖怪哦?不好好修習本領我也不好說你們什麽,整天跑出去搞那些惡作劇是怎麽個意思?自己搞搞也就算了,居然還和源氏的武士們串通起來了,人家都有正經事情不是陪你們玩得好嗎!到最後終於惹到陰陽師頭上,要不是天魔大人親自出麵,誰還保得了你們?”
“那個,”我弱弱地插了一嘴,“就算沒有天魔大人我們也沒打算拿她們怎麽樣的……”
“別插嘴!”十倍分貝回還!還順便拍了拍扇子!“你也是,你可是陰陽師啊!安倍泰親大人手下的陰陽寮成員啊!退治妖怪的人類啊!來了個滿是妖怪的地方為什麽第一件事是和本地妖怪打起來了啊!那邊的風狸也是,別一副‘反正錯都不在我’的模樣,我可不信一個人能打起架來!一個兩個的都是,妖怪也是人類也是,能不能想清楚自己是個什麽角色,別幹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啊!”
——說教!又臭又長的那種!
說實話,上一次聽見這種說教是在前世的初中時期班長對著全班發脾氣的時候,具體的內容事到如今已經記不清晰了,隻是想不到在這個時代的這個國度竟然也有這種人存在,實在是讓人感到有一些懷念……個鬼啦!愛聽這種長篇大論的人到哪裏也不會存在啦!
順便一提,美鳥和姐姐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你們這兩個見死不救的家夥給我記住了。
“所以說,你們幾個,明明每一個都是被人懼怕的妖怪,為什麽卻跟個小孩子一樣的整天胡鬧?每天都跑出去惡作劇,知道給你們息事寧人的是誰嗎?事到如今終於出事了吧?啊?還有你們兩個,事實上見麵根本沒有超過半個時辰吧?之前明明就根本素不相識,為什麽會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打起來——現在還不停!你那隻手想打別人臉嗎?還有另一位別以為我沒看到你的手在做什麽!給我停下啊!真虧你們正坐還能戰起來啊!”
算上我大概有五個人(雖然其中有四個不是人)此時就在,正坐著接受一位天狗小姐的訓斥,已經持續了一個時辰了。
“所以說,你們……你們……你們……”
啊……接下來是六周目了嗎……接下來總之先指責我們的不合身份……嗯?
預想中的說教並沒有來臨。
“你……………………咕哦。”
……說教以一種奇異的方式停止了。
piaji。
前略,有人倒下了,就在我們五個人(?)以及一群圍觀群眾的麵前。
那名前一刻還在滔滔不絕地說教著的天狗此時如一條死狗一樣倒在我們麵前,我隱約看到她有口吐白沫的跡象。是中毒了之類的嗎?就在我這樣疑惑著的時候,四周衝出了幾名我也來不及辨認種族的妖怪(其中好像還混入了兩個人類),似乎早已經準備就位的他們,以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熟練地把姬海棠抬了起來,並輕車熟路地送往了某間屋子……我看了看那屋子的招牌,似乎是個醫館。
“姬海棠果然又暈倒了啊。”
“她明明是個妖怪,為什麽還是能把自己說到口吐白沫哦。”
“話說,每次說教都是這個結局啊。”
……周圍的人,好像也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這位拿著芭蕉羽扇的天狗小姐把自己說暈過去是常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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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海棠她每次隻要一開始說教,就肯定會持續很長時間,而且連呼吸也會紊亂,時間一久,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啦,蘆屋君。”
這位和我普通地說著話的是名叫河城荷取的河童,也正是讓水桶從我頭頂傾倒而下的元凶之一。包括她在內的幾隻妖怪在不久前還被我們姐弟三人教訓了一頓,不過如今似乎因為共患難(那難的源頭如今已經氣絕送醫了)過的緣故,我們之間不但知道了彼此的名字,而且也變得彼此熟稔了,這樣的事情也實在不能說是一件壞事。
“嗯嗯,說實話姬海棠姐對我們平時都很好啦,但是就是一說教起來就沒個完,所以我們都很怕她。”
“咦~原來是這樣啊,咱要不要也練習一下對靛醬的說教呢?”
而就在我與荷取討論著眼下發生的天狗暈倒事件的時候,姐姐那邊也開始和另一隻天狗——射命丸文聊得很投機,她雖然最初顯得十分不可思議,但看起來也已經開始嚐試著適應這個環境了。雖然我個人來說很在意那個談話內容,不過反正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出現需要讓我自己被姐姐說教的事態,所以也無所謂了。比起那些,在姬海棠的說教告一段落後,那隻風狸又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是說,到最後也不知道他的名字),而其他人們似乎在風波過後就各幹各的去了,對於我們這樣的幾個客人來訪的事情,似乎大家並不是十分在意。
想想也不奇怪,在這個明明妖怪叢生的地界生活著的人類一點也不少……思及此處,我也開始在意這個地方本身究竟意味著什麽。
那位名叫伊吹萃香的人類,說這裏是“百鬼夜行”……顯然這和記載中的百鬼夜行一點也不一樣,而且明明我與姐姐是作為陰陽師來到了這裏,其餘的妖怪也好人類也好,特別在意這件事的卻是一個也沒有。再聯係先前伊吹萃香屢次提及安倍泰親大人(當然,用的稱呼措辭或許有些許失禮),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對這些人來說,陰陽師……並不是敵人。
“在想什麽,兄長大人?”
就在我陷入思慮時,一張漂亮的臉蛋唐突地出現在我麵前。我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隨後便認清了眼前這隻美人坯子正是自家的弟弟——美鳥。
說實話,雖然反複確認過美鳥是貨真價實的男性,(不要問我是怎麽確認的,謝謝。)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男孩子,自家的弟弟,比起我來到這個時代後,甚至是在前世所處的那個時代,見過的絕大多數女孩子都來的漂亮。尤其是這個時期的日本多數貴族女孩又為時代所限,有著許多在我這個後世人的審美觀看來十分難以接受的習慣——首當其衝的就是恨不得跟塗水泥一樣,把臉上塗個裏三層外三層的粉妝。
而在與那些所謂“美女”的對比下,明明是個男孩子卻美得嚇人的美鳥的那魔性一般的魅力進一步被突出。就連已經看慣了十幾年的我,也往往會為他這單純美麗的模樣所攝而難以自拔。從小就比起我更加疼愛弟弟那邊的姐姐暫且不提,就連我自己,最近都開始用“這是有血緣關係的”而不是“這是男的”來警告自己不要做出一些無可挽回的事情了……
“啊,啊……抱歉,在想這個地方的一些事情……有什麽事嗎,美鳥?”
我將亂七八糟的思緒扔到太陽係之外,望向抬起頭仰望著我的美鳥。
“並不是我,是這一位啦。”
他的身旁是位一頭綠色長發並係著紅色頭帶的少女,如今這女孩低著頭的模樣看起來顯得十分弱氣,然而我並不會忘記她也是捉弄我的那三人組之一。她似乎是付喪神的一種,不過以我的程度想進一步判別她是什麽種類的付喪神,那就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順便一提,先前也得知了,她的名字被叫做鍵山雛。不過,先前卻被稱作“那什麽姬”,可能是別稱一類的吧。
“蘆屋君……是陰陽師嗎?”
與她的兩位同伴不同,鍵山雛看起來顯得內向一些,問這樣明知故問的問題,也是因為無法找到合適的話題切入口吧。
“嗯,在前些天經過安倍大人的許可,正式成為陰陽寮的成員了,雖然還沒有正式工作的經驗。”我點點頭,盡量以一個不算快的語速回答她,“和我一起的還有在那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的姐姐,如果是以前的話陰陽寮不會如此輕易地接納女性吧,不過如今這個時代,也沒有多少挑剔的餘地了。”
“是……這樣啊。”
眼前的付喪神少女歪了歪頭,似乎在想一些什麽。
隨後,似乎是總算想起來了,她問道:
“那麽……最近陰陽寮在處理一些什麽事情呢?像是妖怪的案子一類的……”
我微微眯起眼睛來,雖然還沒有接到過正式的工作,不過陰陽寮最近的工作情況最近我們倒也開始了解了,這是為了等正式開始工作時不至於手忙腳亂。
而如果提及最近陰陽寮的工作的話……排除掉最常見的驅邪、祝福一類(自從去年那一場荒唐的天皇大戰上皇的戲碼過後,越來越多的貴族官老爺們開始請陰陽師來做這些了。看起來那一場戰亂使得人人自危,倒也讓陰陽師們的生計好了很多。)之外,正經的與妖怪有關的工作,主要就是近期頻發的大量由妖怪們實行的惡作劇。由於頻率實在是不低,所以引起了一些注意。不過說到底沒有產生什麽實際危害,倒也沒被太過重視就是了。
當然,事到如今我已經知道這些惡作劇的始作俑者們就站在我的麵前了。
“與妖怪有關的工作,主要就是你們了,不如說絕大多數都是你們,看起來最近也沒什麽鬧事的妖怪。”
“隻有……我們嗎?”
雛的反問出乎我的意料,我以為她是在意自己等人的情況才詢問了我,但如今看起來,似乎本應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如果說與妖怪有關的話,最近根本沒有什麽大事啊,”我自言自語起來,“說實話,陰陽師現在雖然不知不覺開始做各種雜活了,不過說到底驅妖才是主業,真的有妖怪惹了什麽**煩的話,陰陽寮肯定會重視起來的……之所以像現在這樣沒有重視,正是因為大多數都隻不過是無害的惡作劇程度的事情而已啊。”
接到的與妖怪有關的目擊報告,也全都是惡作劇相關的。也有進行過一定追查,但總是因為各種原因無功而返。當然,如今連那無功而返的原因也知道了——在有人類同胞給打掩護的情況下,想要抓到這些來去如風的小家夥,著實不易。
反複追查幾次都是這樣的結果,於是到了後來大家也都懶了。如今想來,多半是連陰陽師們也並沒有對這些妖怪抱有敵意吧。
小小的付喪神看起來有些失望,但是像是還不死心一樣地繼續問著:
“目擊報告中,見到的都是什麽樣的妖怪呢?”
我不由得啞然失笑。
“就算你這麽問……普通人哪裏會像我們一樣通曉妖怪的種類,他們連辨認對方是不是妖怪都不一定能做到。陰陽寮每天接到的各種報告,有大半是把人類當成妖怪引起的,”這樣說著的我,也開始回憶最近的報告內容,“嗯……比如辨認出惡作劇的妖怪中有你這個付喪神的人,是一個也沒有的,偶爾有幾個報告才會有人看出來有天狗,鬼或者河童存在,畢竟特征明顯一些……等等,嗯?”
鬼……?
我這才發覺自己好像疏漏了什麽。
因為全部都是妖怪惡作劇的報告,就理所當然的認為是同一群人所為了。
幾乎是我察覺到問題所在的同時,身後一刹那間產生了恐怖的壓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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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帶來如同溺水求生而不得之時的窒息感一般的壓迫。
“——!!!!!”
與天魔有些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巨大威壓,那重壓感之中甚至隱約凝出一絲殺氣。
我艱難地回頭望向壓力來源的那一方,先前始終抱持著無謂態度的伊吹萃香,此時正散發出絕大的無形威勢來。
“——鬼族?這樣的事情,可以稍微細說一下嗎,蘆屋君?”
她的聲音異樣的平和,如死亡般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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