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種！
    郊區崖底角落處，兩具身形不一的軀體緊緊相擁。周邊是漫無邊際的林木，樹上還沒有衰落的葉子和枝椏被白雪裹挾，好些樹木軀幹已經裹覆上透明的冰層——
    阿耀稍稍鬆開臂腕，懷裏的女孩身子微動。聿梵呢雙目依舊被黑布遮蓋，唇上也是被膠帶封住，淩亂的烏絲糾纏鋪灑在毫無血色的小臉上，絲毫沒有生命的跡象。
    阿耀艱難起身，揭下封住女孩嘴巴的膠帶，解開女孩雙手的麻繩還有眉目間的黑布。
    男人略微震顫的右手食指中指緩慢貼向女孩白嫩的頸側，隨即安心的呼出一氣，噴薄的氣息像是白色煙霧，繚繞在寂靜的空氣中。
    阿耀低頭看著女孩胸前已然被鮮血染紅的衣襟，心髒慢跳了一拍，隨即尋回理智開始著手處理眼前麵臨的問題——
    男人直起肩臂撐地而起，身體軀幹傳來陣痛，好在四肢還能靈活動作。略微整理淩亂的頭發和衣服，隨即彎腰將女孩抱起，走向一處地勢較為平坦的小徑。
    將懷裏昏迷不醒的女孩輕置於一粗壯樹幹的根係處，讓女孩背脊穩靠在樹幹上。男人輕輕揭開女孩白色的棉服，裏麵米色的毛衣也被鮮血浸濕。
    阿耀指尖略頓，隨即抽出腰際的利刃，將女孩肩頭和前胸處的布料層層劃破，直至看見那道顯露嫩紅血肉的傷口。擦淨傷口四周血跡，仔細觀察半晌，還好刀口不深並未傷及關鍵部位，也慶幸隻是刀傷並非鏘傷。
    男人手間利刃微動，割破自己白色裏衣邊角，略一施力扯下大片棉柔布料。將其割成細長形狀，一圈一圈的裹覆在女孩的肩臂前胸處，係成結節。
    或許是係結使了點力氣，外力的拉扯牽動了女孩的傷處。女孩嚶嚀痛呼著，轉而慢慢睜開了眸眼。
    聿梵呢好久不見光亮的眸瞳失神空洞，緩了片刻才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
    阿耀曲膝半蹲在女孩身前，眉心緊蹙。
    女孩的神識還未清明，懵懂的抬起右手想要摸摸眼前的輪廓。男人低眸看著女孩晃動的柔荑，即刻抬手攥住女孩冰冷的手，溫熱的觸感叫女孩心頭一熱，不知怎麽地眼淚簌簌滴落，卻閉口不語。
    “是不是很痛？”
    阿耀看見女孩不停掉落的眼淚，後知後覺的詢問出聲。畢竟是不經風雨的小女孩，又是刀傷，又是摔落高崖，肯定也是受了驚嚇。
    女孩喉頭緩緩動了動，破碎沙啞的聲音猶如腐朽的門扇，在風雨中搖曳作響——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女孩細若蚊蠅的聲音像是一襲暖流，融化了男人胸腔裏的半生風雪。
    男人喉頭哽了哽，竟然覺得眼眶有些許熱意，輕輕地抬手將女孩摟緊了懷裏，按在女孩肩頭的大掌收緊了力氣。女孩也隻是靠窩在男人炙熱的胸膛上，閉著眸眼淺淺啜泣。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呼嘯的風雪似有漲勢。
    阿耀鬆開女孩肩頭，抬手看了看腕表，時間已近正午，依舊是沒有信號的。腕表上一紅一綠兩個小圓點，還有著不少距離——
    “沒有信號，我們暫時出不了這片密林。很快會有暴雪，我們得找個庇護所。”
    阿耀看著女孩被凍得紅紅的鼻尖，輕聲訴說著眼前的困境，抬手將女孩身上的衣物整理好。將女孩棉服的蓬鬆帽簷翻起，完完整整的遮掩女孩的小腦袋——
    “冷不冷？”
    女孩點了點頭，霧蒙蒙的小鹿眼睛我見猶憐。
    阿耀將身上寬大的外套脫下，正準備裹覆在女孩的身上。女孩抬手抗拒的推著男人的臂膀——
    “不要你的……快穿上……”
    阿耀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黑色外套，外套的確有些髒了。剛從跌落崖間時，男人寬闊的身軀一直將女孩裹覆在懷裏，衣服的確磕磕絆絆有些泥濘痕跡——
    “現在沒得選了。”
    男人還是強勢的將衣服套上女孩的軀幹，整理一番扶著女孩緩緩起身，檢查了女孩周身有沒有哪裏傷到碰到，還好沒什麽大問題。
    “衣服都給了我……你會冷的……”
    女孩拉開衣服拉鏈，作勢就要脫下衣服。
    阿耀一把攥住女孩的手，看著女孩的眼睛厲聲喝道——
    “別動！我不會冷的。”
    聿梵呢兩手頓住，抬頭迎上男人堅毅的黑眸。
    男人一手橫過扶著女孩的肩膊，寬厚的大掌握在女孩的肩頭，引領著女孩慢慢向前走去。
    荒山野嶺，杳無人煙的地方，積雪不僅堆積的很高還很厚實。阿耀走在前方，為女孩踏出一條小徑。可是女孩走的還是很吃力，或許是失血過多，又好久不曾進食的緣故。
    走到一處地勢略微凹陷的路段，男人觀察了一下四周，三麵都有將近兩米的厚實岩石凸出，形成逼仄的庇護所。
    幸運的是，岩間隙處還算幹燥，應該可以生火，勉強容人。
    阿耀扶著女孩走進岩間，讓女孩緩緩坐下，又抬頭逡巡四周，才放下心來——
    “你失血過多，我不能再帶著你在風雪裏繼續吹風。你留在這裏，我出去找些能生火的幹樹枝，我們在這裏休息一晚，等暴雪過去，我們明日再走。”
    阿耀轉身就要離開，女孩倏地起身——
    “不要……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女孩驚惶呼叫，眸子裏滿是將落未落的瀲灩水光。
    “我很快就回來。”
    阿耀回過神來，將女孩半攬在懷裏，淺吻了一下女孩的發頂，柔聲低哄著。
    女孩緩了好半天，才退出男人的懷抱，慢慢地將男人的外套脫下來——
    “外麵冷，你要早點回來，不然……我會很害怕……”
    男人看著女孩的動作，接過外套隨手穿在身上，很快就消失在了岩口。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隻能聽聞岩口呼嘯而過的風聲，四周寂靜的讓人害怕。女孩慢慢起身走到岩口，觸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雪地，隻能略微看見男人離開時的淺淺腳印。
    聿梵呢扶著岩口的岩壁，一直遠眺著前方，終於捕捉到一高大身影朝著這邊走來，兩臂兩手都提了好些東西。
    女孩興奮的朝著男人的方向跑了過去，踉蹌搖晃的身影在這漫天雪地裏尤為顯眼。阿耀忙加快了步子迎了上去，兩個臂彎裏都是好幾捆的細枝幹柴，兩手還揪著好幾隻兔子耳朵和鬆鼠——
    “出來做什麽。”
    男人垂眸凝著女孩的臉龐，耳朵鼻子和臉頰都紅紅的。
    聿梵呢好奇的看著阿耀手裏的幾隻小動物，想要伸手接過，男人卻側身移開了，還擦過女孩身側超著岩口跨步走去，女孩隻好跟上。
    阿耀將兩捆柴木並在一起，轉眸看了看女孩，示意女孩坐下。聿梵呢乖順的坐在柴木上，兩隻眼睛一直盯著放在一側的小動物上。
    男人用利刃在地麵鑽了個凹陷的位置，將些許細枝傾斜著搭成尖塔的形狀，又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些許幹枯落葉，擺放在尖塔的空隙裏。從褲兜裏摸索出打火機，點燃了落葉，一簇火苗燃著落葉很快就燒了起來，越燃越旺，樹枝劈裏啪啦的聲響叫人安下心來——
    “昨天中午為什麽不開心？”
    阿耀一邊燃著落葉樹枝控製火勢，一邊不動聲色的詢問著女孩。
    女孩低眸看著眼前溫暖的火光，一言不發。
    男人未聽聞女孩的動靜，就提了兩隻兔子和鬆鼠出了岩口。
    聿梵呢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慢慢挪到剩餘的兔子麵前，發現原來兔子已經死了，心裏不免有些失落。
    阿耀用刀刃利落地剝了兔子的皮毛，剖除了髒器，隨即將用不到的穢物拋得遠遠的，收回利刃，十指幹淨清爽，沒有一點點血跡。
    男人回到岩洞，看見女孩正在給火堆添加細枝，走到一側拿了幾個粗壯的枝幹，背過身子在操作些什麽。
    “你在做什麽？”
    聿梵呢看著阿耀的背影，好奇的出聲問道，心裏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你該餓了。”
    男人頭也沒回，繼續著手裏的動作。幾根被刀刃削尖的枝幹，刺穿了一塊又一塊的兔子肉和鬆鼠肉。阿耀又在岩洞的一側如法炮製生了一堆火，比之前的火堆更大更旺，然後將串著骨肉的枝幹橫在上麵。
    忙完這邊的火堆，轉身看了看女孩，女孩隻是乖巧的坐在兩捆木柴上，低眸看著眼前的火光。阿耀思考著，現在才是午間兩點不到，這些柴木隻夠燃到傍晚——
    “柴火不夠，我要出去再找些回來，你在這裏不要離開岩洞。”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可以……”
    “不行！”
    男人厲聲喝斷，朝著女孩走了幾步，半蹲了下來——
    “外麵很快就要開始暴風雪，你在這裏照顧火堆。”
    女孩低眸沒有言語，看得出來並不開心。阿耀扶著女孩的肩頭，迫得女孩抬眸看向自己，溫柔的低聲詢問——
    “好不好？”
    阿耀眸中柔情四起，堅韌的眸子裏倒映著火光，非常溫暖，像是舉著火炬的光明使者。
    “好。”
    男人深深凝著眼前的柔軟麵龐，擱置在女孩肩頭的大掌也使了些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