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熊城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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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冬天的黑龍山格外危險。
有時他被鋪天蓋地的一場大雪覆蓋,數個時辰不能融化。等融化之後,化出的水進入岩漿,轟然炸開。使此地猶如雷區。
所以一見到雪,大家都走了。
桑天子也挨了幾回炸。
考慮到他這一行收獲已足夠多,便不再雪地裏討生活,返回大熊國。
因為地上危險,他從熊五王的印裏找出一把飛劍,半空中禦劍飛行,速度一日千裏。三日便已闖過為先抵達,抵達可看見積雪的邊緣。那裏時不時地爆開,但是有不少人散落在雪地上,等危險發生,然後蜂擁過去尋寶。
那是冒險者們拿命來搏機遇。
而他們能找到的機遇,不過是一些人力搬得動的銅鐵罷了。
就那麽點東西重要嗎?
如果讓巫王來,大概不屑為之;讓如今的燼族長來,可能也要考慮一二;可若讓那些一窮二白,什麽都沒有的人來,他們會考慮危險嗎?反正爛命一條,與其苟延殘喘,不如拿出來賭一把。贏了一場富貴,輸了認倒黴。
這還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到老的時代。活下去要看命,看運氣。
花了點銀幣,在搏命之人手裏買了馬匹,幹糧,順便多付了兩個銀幣,問了問周圍的消息。尤其跟神仙有關的消息。
得知了不少消息,有跟他相關的。
一個苦哈哈的漢子說“要叫貴人知道,我來的路上正在嚴查。尤其小鎮和驛站前後,甚至有當兵的看守。那些當兵的吃人不吐骨頭,碰到了就變著法子要錢,不過要像烹飪貴人這樣的,他們倒是不敢放肆。隻是也會比對一下……聽說他們是在找一個巫人,二十來歲的樣子,穿得像獵人,係著一根草腰帶。一說起話來,大大咧咧,花起錢來大手大腳,一言不合就打人罵人,不好惹……”
這描述一聽就是他之前模樣。
桑天子一聽,問“也沒有個畫像啥的?”
“有,咋沒有。就是對著那畫像抓人,見著像的就抓。凡是抓了的,隻要反抗就沒事,關幾天就放出來了。反抗的就得挨打。尤其那些騎馬的,一旦被抓,還要反抗的,當場被殺都有可能。這個世道啊……”
嗐,可不是世道艱難嘛。
那雲劍峰,那護國散人,隻聽名號便知道與國家有關,並且地位還不低。並且還是堂堂修仙人,竟然跑出來搶劫。普通人咋活?
為政者如此欺人,世道呦。
桑天子之前穿的是冒險者的服裝,腰帶露外麵,現在改成書生裝,腰帶藏在衣服裏麵,大家看不清楚,但是能翻開。這麽一打聽,他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想要擺平麻煩很容易。但他不想更改裝束,於是繞開關卡。
這一行,直達大熊國國都。
熊城,以熊為號,以熊為尊。
熊皇的衣服上也刻著大熊。
在這個地方,熊肉是禁忌中的禁忌,別說吃,聞一聞都得殺頭。剛進城門就是殺頭的地方,那日死的是兩個小偷,十來歲,好多人冷漠地圍觀,血濺出來,便齊聲叫好。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看,有什麽好喊。
他先去了珍寶閣,買了些玉簡,和實惠的丹藥。
而後又在城中置辦了十畝房產。上掛牌匾,名為“桑宅”。隨後到賣身市場一口氣買了八十六個仆人,七十個丫頭。
至於花費,對他來說都是小錢。
尤其把熊五王搶了之後。
不過熊城是大熊國都城,怎麽也是門麵,怎麽說城裏也有皇宮和華屋,沒想到窮到賣身的人那麽多。人命太賤了,比燼部落都差多了——燼部落的人沒吃的,要餓肚子,那是真的沒吃的了。大熊國不一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巨大的差異產生諸多連奴隸都不如的人,賣身後,生死由人……
桑天子不需要那麽多人,隻是走了一圈,不忍放棄誰。那些能幹活的、漂亮的還好,有個去處,有些孩子,白送都沒人要。
買來之後,他讓小孩子讀書學習,讓老人做飯種菜,養些雞鴨,中間的人都帶著點手藝,織布、木匠、養蠶等等,也讓他們按所擅長的做點事,或者教教孩子。總之不求富貴,但求他們能用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
而有這些人在,他在熊城低調地站穩腳跟,沒被懷疑過。
隻是他很少出門,交遊太窄。
每日在湖心石屋裏修行,一日三餐由人送去,有時吃有時不吃。
黑龍山不是修行之地。
他在山中收攏了數不清的銅錫,但是修為進步得不如之前快。隻有《五龍盛神法》一直修著,煉器和閱曆增長許多。神修之功在未來,且能細水長流,這對之後的修行有極大助益。所以也不算鼠目寸光。
如今回過頭來修行。
他先祛除體內雜質,再灌入靈氣滋養,如同久旱逢甘霖,小別勝新婚,對靈氣純淨度的感受特別強烈。尤其環境幹淨的地方,最是舒服——城中人多,還不是最好,若是荒郊野外,有安全、僻靜、繁茂的好地方,就更好了。可惜世上沒有兩全的美事,到了外麵,他時刻提防著;在城中,他也不能安寧。
“也許是我自己心思不寧。”
於是苦讀玉簡,修行,勤奮刻苦。
——那一日又是春暖花開。
“鏗鏘鏗鏘”,城中刀劍碰撞。
桑天子聽到聲音在天上,出來看發生了什麽,種花的老叟拜道“回恩公,那不是凡人打架,是神仙在鬥法哩。”
桑天子問“誰跟誰鬥法?”
老叟說“聽說是國師所在之雲劍峰,正在斬妖除魔,要斬殺火霞山的妖女哩。不過那妖女會使雷,還有法寶,我們正在苦戰。”
老叟把自己代入了雲劍峰。
可他也不想想,他之前都快餓死了,雲劍峰帶給了他什麽?
真的是給點希望就知足的人。
桑天子不以為然,說“你去打聽一下他們為什麽打,誰贏誰輸,戰況如何,回來跟我講講。另外,讓大家沒事別出門。”
老叟說“是,我這就去。”
桑天子哼了一聲,回去修行。
火霞山他知道,就是心宮的所在地,就是他在黑龍山裏看到的女子的門派。雲劍峰他也接觸過,就是一幫偽君子。
“沒想到這兩家竟然有仇。”
他笑了笑,完全沒有想到他自己身上去。還以為他是局外人呢。
隻因他不知道,有人認出了那把劍。
晚間,老叟回來匯報,說“回恩公,雲劍峰付出一點代價,把火霞山的妖女趕走了,熊城安全了。我問到了結仇的緣由。”
桑天子淡淡地說“快說!”
老叟說“其實是一場誤會。”他梳理故事似的講道,“火霞山的妖女碰到了一個惡棍,結了必報的死仇,還說在那惡棍的身上看到了雲劍峰的飛劍。這不是胡扯嗎,雲劍峰是國教,豈能容納一個惡棍?我聽經商的說,雲劍峰的仙人前段時間也碰到了那個惡棍,他好厲害,搶走了仙人的寶劍,然後用雲劍峰的名義行惡事,栽贓嫁禍,實在可惡。隻是那妖女愚鈍,不信仙人的解釋。”
桑天子聽得天雷滾滾,擦,還有這麽糊裏糊塗的事?
他說“不是說雲劍峰有位高人,他沒出手嗎?”
“高人?最高明的不是國師嗎?國師已經出手了。”
“不,還有個化神期的高人。”
“國師功參造化,想必就是那位。”
“國師不是。”桑天子很確定。
從雲劍峰護國散人的話中可以判斷,國師並非雲劍峰最強者。故而不是。
“啊,那這麽說我們還有底牌?”
“人人都有底牌。”桑天子沉默了一會,吩咐道,“外麵應該又有人賣身,你帶些錢過去找十個來,再去物色開餐館的地方。有誰以前開過餐館,做過生意的,三天之後的正午來這兒等著,我有事安排。”
開餐館是假,打聽消息是真。
尤其要大廳火霞山和雲劍峰的矛盾。
他之前的身份藏得不算嚴實,若真有人動真格地去找,說不定能找出蛛絲馬跡。萬一是這樣,在別人找麻煩前,他想先知道。
至於餐館,不需要弄得太突出。
隻要別往裏搭太多錢便好。
老叟告退,晃悠悠地走開。
三天之後把新招來的五十人,開過餐館做過生意的十七人,以及剩下的一百五十九人,都帶到這兒來。連小孩都來了,靜靜的站好。
可他們的呼吸,挪動的腳步,乃至於心跳都太吵。
桑天子沒有出石屋,吩咐道“想必你們知道,我要開一家餐館,有誰有本事且願意做老板的,走到前麵來。”嘩啦啦出來七個人,老少皆有。他輕笑,說,“那好吧,那就投票決定,所有人一人一票,投他們七人中的一個,不得商議,得數高者當老板。”場中206人,他取出206枚銀幣做計數。
每人取一枚銀幣,交到七人手裏。
統計票數,分別是103票,45票,30票,12票,8票,5票和3票。
票數最高的是一個年輕人。
衣衫襤褸,骨瘦如柴,不喜形於色。
桑天子問“103票,剛好一半。你叫什麽名字?是何來曆?”
年輕人侃侃道“回恩公,小的叫王墨,是史官王康樂之後,自祖父一代家道中落,所以經商讀書。又因兄弟不合,奪取財產,摯友得罪權貴,全家遭殃。若非恩公執意相救,恐怕我連賣身都賣不出去。”
桑天子不記得自己買過他。那就是老叟買的。
此人既然能得這麽多票,想來有些聲望,且有些本事,如此最好不過。
至於得罪了誰,管他呢。
就算得罪了熊皇,又能怎樣?
他說“好,餘下幾人也不錯,那便依票數多選三個。你們四人到城中四個地方開餐館,王墨,你可以領取五千銀幣做本金,另外三人,分別領取四千,三千和兩千本金。我允許你們在這大院裏找幫工,要求有三條其一,你們的幫工與你們職位不同,但是地位平等,所以不得隨意打罵,不得苛刻,幹活要給工錢;其二,不得強迫大家做工,去留都可以選擇;其三,對待客人都客氣點,無論是何種族,是何地位,不得無故歧視。所有服務一視同仁。可都記住了?”
三人齊道“小的記住了。”
桑天子便取了一萬五千銀幣給那四人——都是熊五王那兒得來的,花得一點不心疼。四人取走一萬四千銀幣,剩下一千和用來投票的兩百多,順手分給大家。這樣每個人都有點錢,隻靠錢,就不太好吸引他們了。
接著他又交代,“另外,我給你們一人兩個名額,可以再招些人進來。這院子夠大,千兒八百人放得開,至少能活下去。”
眾人齊跪倒,“多謝恩公。”
可以退下去了,但還沒有,就亂糟糟地說起來。有人拿著錢說,“我要買個名額,誰願意賣。我出一個銀幣……”
嗬嗬,倒是很會利用規則。
桑天子喜歡聰明人,尤其那些在規則內玩的聰明人。
等了月餘,裏外一片熱鬧。
桑天子把老叟叫來,讓他繼續查探神仙的事。又把王墨等人叫來,交代他們按編年體的題材,按月記事,把外麵發生的大小事件列出來。“少則十件,多則二十件,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總之,要用心。”
他每人又給五百銀幣專做此事。包括種花的老叟在內。
如此安排,加上徹底執行。到了春天,熊城中乃至大熊國的大小事件,再也逃不出他的耳目。神仙之事更是取材的重點。於是雲劍峰,黑龍山,火霞山心宮,禦獸山莊,乃至三苗國,巫族部落,都在其中。
最好的消息是,“大熊國國師被心宮聖女暴打至重傷。”
次之,“市場上出現了草木腰帶,捉拿‘桑天子’的圖畫形同廢紙。”
再次之,“巫人傭兵協會分會在羿部落建成,巫王是會長,燭翼當了十大副會長之一,大祭司果果當了燼部落分隊長……”
最壞的消息是,“巫族先知巫人鈴鐺,被秘密通緝。”
次之,“黑龍山奪命書生,殺人放火,無惡不作,被禦獸山莊秘密通緝。傭兵協會上的通緝榜上,奪命書生以3500玉石賞金排第九。”
再次之,“熊皇年紀大了。按往年管理,熊皇死時,熊城內的達官貴人都要指派家奴殉葬,少則人,多則十人,按地位算。指派的殉葬者越多,代表對皇權卻尊重,往往地位也越尊位。桑宅也在此列。”
讓人去殉葬,桑天子才不做這事。
不過要是攤牌了而不去殉葬,又是大逆不道之舉。
在大熊國境內,此事難辦。
不過那熊皇有雲劍峰的人諂媚照顧著,還能活兩年。兩年,足夠改變一些事。說不定他的某層身份提前暴露了呢。
春夏間,萬物複蘇而繁茂。
桑天子所修行之地,水極純淨,草木不生,土壤沙化嚴重,甚至周邊樹木都幹枯欲死。那一日,他看完報告便把王墨叫來。
他問“你報告裏有一條與血神子有關,我看著奇怪,想聽你具體說說?”
王墨說“回恩公,那條消息是俠客口中傳來。那些俠客,聽說巫族部落的傭兵協會,都很感興趣,不遠千裏趕過去。我多次聽他們說,世間有魔物,名為血神子,常化作人形,速度極快,作惡多端,神仙都覺得難對付。但是我沒聽說過有誰親眼見過,隻是人雲亦雲,故而隻作為一個傳說來寫。”
桑天子說“血神子生於血海,確有其物。還有什麽傳說你都說來。”
王墨頓了片刻,說“回恩公,我還聽說血神子殺人後,會寄生在受害者體內,借受害者的身體為惡。此時,那人會眼睛發紅,行為狂亂,甚至暴虐到吸血的地步。還有一說,這血神子是六欲化身,附身後會欲壑難填。”
桑天子不信這說法,不過若有此說法,倒是一件好事。
他說“還真奇怪。我想起之前流傳的惡棍。聽你這麽一說,那些傳言跟這血神子剛好對得上。你回頭打聽打聽,那惡棍有沒有可能是血神子?”
打聽?就有人打聽就有人編,有人編就有人信——流言大都是打聽出來的。
王墨說“是,小的這就去問。”
桑天子又說“等下,我還要問你六欲是哪六欲呢?”
王墨說“小的不太清楚。”
“那就一起打聽了。”桑天子說,“血神子確有其物,若真是六欲化身,或可以用六欲顯化來佐證判斷,以防被賊人所害。”
表麵是這麽說,卻有深意
若血神子的六欲化身的名頭坐實了,什麽惡棍,什麽流氓,都可以往血神子頭上栽贓。到時候再來個血神子壽命有限的傳說,過往因果全消……那樣,就等同於個人聲譽破產重組,改名換姓還能接著混。
就算因果不消,栽贓一下也不錯。尤其無頭案子。
王墨說“小的這就去打聽。”
沒別的事,他麻溜地跑了。
養了小半年,他腿腳靈活,身上也愈發協調,猶如重生。
他對如今的生活無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