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怨鳥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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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東皇鍾在手但不敢用!
新得了一件法寶,強大的法寶。
雖是太上老君所煉,隻能算是後天功德至寶,但是這法寶的威力,比很多先天靈寶還要強——至少比桑天子手裏的焚魂燈要強。
而且它在桑天子心中還很有名——金剛鐲,在師徒四人西天取經的傳說裏,扮演了兩次重要角色。一次砸翻了孫悟空,幫助二郎神將其擒拿;另一次是板角青牛下凡,於金兜山擒住唐僧,並利用此寶套取孫悟空的金箍棒、哪吒太子的六件降妖兵器,以及眾天神天將的法寶等物一同收走,甚至連水火雷電都能化解。
萬物相生相克。此寶有一克星,是為芭蕉扇。這芭蕉扇是老君手裏火屬性的那把,不是鐵扇公主手裏的那把。所以,若是太上老君不拿出芭蕉扇來對付他,有了這法寶,他至少在人間界可以縱橫——隻需考慮低調點使用。
他將這法寶套在水火葫蘆上。
水火葫蘆收繳兵器法寶的能力實在不強,不拿出來它,堂堂極品先天靈寶,連一個小小的化神期高手都不能秒收,可見其威能不在於收取。
若是與金剛鐲組合,想必更能發揮它們的威力。
得了這法寶,他信心暴增。
加上修煉了八九玄功,有了一點心得,他以為自己能在人間界橫行。
於是當妖風起,嫦娥說“去看看。”
他沒多少猶豫便去了。
大荒嶺外圍,被老者稱作小荒嶺的地方,野獸亂逃,遠遠地看見一隻巨鳥,翱翔於空中,發出難聽的聲音,好像女鬼在哭。那聲音與風沙“嘩嘩”的聲音放一起,好像桑天子想象中的十八層地獄。瘮人!
嫦娥偏偏說“看那怨鳥。”
怨氣所化之鳥,裏麵有一塊燃燒著不滅火光的骨頭。
不用嫦娥提醒,桑天子便知曉,那就是他的目標。但他還是等嫦娥提醒他。
在此事中,不自作主張,可以減輕他的負罪感。
嫦娥看了一刻鍾,看那怨鳥翻滾,殺戮,說“老君說有一線生機,這怨鳥中哀怨的,燃燒的,想必還有它的影子。”
桑天子問“那我們怎麽辦?”
嫦娥說“這是畸形的東西,為了最後的複生,讓它解脫。”
桑天子頗有信心地說“明白。”
他眉心閃著,招搖著朝那怨鳥衝了過去。當時他還以為,隻要衝過去,依靠金剛鐲和水火葫蘆,區區怨鳥手到擒來。
可是當它踩著縮地成寸的步子,衝進風沙裏。
那風沙一卷,翅膀一扇……
他第一次像斷了線地風箏一樣倒飛。
但他本事也不差,他曾經得到過乾坤五行網,五行在他的身體裏結合成網,把他的每一分力量凝結在一起,使他變成一個球一樣的實體。當怨鳥的翅膀扇過來,好像排球一樣把他拍出去。看似狼狽,並未受重傷。
他暈暈乎乎地吐了一口血。
得嫦娥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桑天子說“還好,還好。”
嫦娥說“你量力而行可好?”
量力而行的反義詞是不自量力,正貼合桑天子剛才的舉動。他鬱悶地說“我知道,咳咳,我沒想到這怨鳥那麽強。”
嫦娥勸道“若不行,那就改日再來。反正總要修成八九玄功。”
“不用。”桑天子立刻否認。
他有能力的時候,很想拖延。可現在嫦娥懷疑他的能力,他偏偏要證明。他要證明,他不想做的事,不代表他做不到。
他想了想說“剛才沒弄清楚,所以沒有計劃,現在有了。”
嫦娥問“嗯?有何計劃?”
“你之前不是說過,對付怨靈,首先要把產生怨氣的源頭鏟除。所以計劃就是趁它出去,我下去把它老巢搗毀……”
“它的力量之源在身體裏。”
“先削弱一點是一點,何況我還能布置一些陷阱。”
桑天子有一法寶,名為焚魂燈,對付那些怨氣、靈魂很有效果。
他還可以布置幻境,可以把水火葫蘆和金剛鐲拿出來……隻要給他時間,他完全可以對付不屬於他現在的境界的東西。
他就像一個人,隻有智慧。
他的對手是一個強大的野獸。
人不是野獸的對手,卻能獵取野獸,靠得可不是蠻力。
嫦娥勸道“你不要莽撞。”
桑天子說“你放心。我自己的小命,我可比任何人都看得緊。”
他再次踏了出去,踏進風沙之中,順著風沙下沉——地下一片冰涼,比待在冰窖裏還涼,越來越涼。他修為不算低,忍不住顫抖。
他眉心閃動,不管是什麽,囫圇地吞——能凍裂靈魂的氣息被收取著。
那氣息仿佛能凝固空間。
他的眉心感覺好不適。
於是,在這個地方,在嫦娥麵前,他不再藏私。
元嬰拿著水火葫蘆跳出去。
對著四方怨氣,“收!”
桑天子自己扛不住這裏的風,撐了片刻後,隻能跳進元嬰的龍珠裏。
這時,嫦娥失去了視線,無聊地問道“那是什麽?”
桑天子實話說“我的元嬰。”
“元嬰?好像是另一個人。”
“可能因為我是巫人的關係。”
“巫人就能修出那東西?”
“我不能說清,因為機緣巧合太多,我也沒弄明白。我隻知道,我的元嬰融了一些巫血,比我的本體強得多。”
“你的元嬰好像也修了八九玄功。”
“對,我用它帶動我修行。”
嫦娥問“修到第幾轉了?”
“第三轉。不是我不說,我是覺得,元嬰修了可能沒用。”
“哼,你是能瞞多久瞞多久。”
桑天子頗為尷尬地笑了笑。
外麵的風小了些,元嬰沉到骨頭上,那是上古時代的骨頭,至今沒有腐壞——桑天子覺得奇怪,於是跳出去,讓嫦娥也幫忙看看。
嫦娥冷冷一歎說“好慘!”
桑天子直白地問“這是什麽東西的骨頭?”
嫦娥說“大概是上古妖族。”
桑天子也歎一聲,不問了,控製元嬰,要將那些骨頭收進水火葫蘆。可是,那骨頭卻奇怪地聚集起來,匯聚成怪臉似的——好像一個人。
它在咆哮,像無數人在咆哮……
它在哭泣,像無數人在哭泣……
它在詛咒,像無數人在詛咒……
它在絕望,像無數人的絕望……
嫦娥忽然說“我想起來了?”
“什麽?”桑天子很急迫。
嫦娥說“人族誕生之初,巫妖爭天下,當時他們曾煉過兩把劍,一名斬妖劍,一名屠巫劍,所用的都是人族最初之民。這裏,這裏很可能就是一片祭祀場——真是太悲慘了,很難想象神靈為了勝利做了什麽。”
她不崇拜強者,如今又多一個理由。
桑天子聞言感慨,“嫦娥,這些人還能轉世嗎?”
嫦娥說“到十八層地獄走一場,或許能吧。但最好別讓它轉世,這種怨靈若某天轉世,也必將成為活著的魔頭。”
“那我們怎麽辦?殺了它?”
“讓它解脫吧。早該如此。”
桑天子聽聞那是初民,本來想動手毀滅的,卻動了惻隱之心。
他思考了一會兒,先想到八九玄功上,然後想到連妖皇都救不活的金烏也有一線生機,為何這些飽受苦難的人卻沒有?
難道有些人就該生來偉大?
難道世間的一切都是定數?
“八九玄功,或可以一試。”
“什麽?”嫦娥奇怪地問。
“不知道,我試試。”反正不會更壞了,死馬當活馬醫。
桑天子全力催動水火葫蘆,將那怪臉裹挾的怨氣盡數吞沒,而後,元嬰跳進水火葫蘆,盤坐於虛空修行。修煉的正是那八九玄功——過程跟之前看起來差不多,隻不過當骨頭被收進去的時候,被八九玄功梳理了。
“人!”裏外都是人的樣子。
八九玄功,是把一切生靈,調整到貼近盤古的樣子——
人似盤古,八九玄功貌似化成人!
骨頭被收進元嬰的骨頭。在擠壓的須彌中,變成致密,空心,堅固的東西。
那骨頭中咆哮的怨靈也被元嬰吞噬,卻沒有化成能量,而是順著八九玄功的軌跡,進入到蛟龍珠中——他運轉八九玄功,調動血氣,與之一同化入蛟龍珠,咆哮的怨靈和血絲融合,竟然讓那血結成冰。
那冰化出扭曲的怪臉……
桑天子一陣失望,說“嫦娥,有什麽能化解怨氣嗎?”
嫦娥說“我所知甚少。”
桑天子忽然一歎,不自然地想到嫦娥之前說的話,真遇到事,她未必能幫到什麽忙,但是闖禍很厲害——他渾身一顫,隨即警醒不,他不能再有任何依靠她的心,哪怕她是神仙。她真的幫不了什麽。
要用自己的智慧解決這問題。
化解怨氣,可以用一些經文,但普通的經文想必不行。
《度人經》?或者佛教的經文?不好,他還沒得到過,或許還沒寫出來。冒然拿出來念,幹係甚大,後果嚴重。
此外,便隻有試著用功德了!
他有一點功德,他很珍惜。
他從功德雲團抽出一縷,送入蛟龍珠中,那功德迅速融進了學團中。那血團沸騰的程度的確有減小,但是不大。
他心疼地想,“管用,不知道要用多少。”
既然決定負責,當然負責到底。
他吸收更多功德,撫平那些怨念。怨靈緩緩地陷入平靜,在平靜中,無數的過往亂飛——不成畫麵,隻有星星點點的哀怨的碎片。在火中,在罡風中,在無邊的地獄中,在絕望中,還有,在愛人的擁抱中……
他第一次看到巫血裏的肮髒。
這打碎了他的優越感人和巫,都有殘忍的一麵。
早知道,和親眼看見不一樣。
他忽然覺得,他是罪惡的果實!
最後,隻剩下深深的一歎。
嫦娥問“你成功了嗎?”
桑天子再次歎息,說“我用功德撫平了它,但是它們通過怨念聚集在一起,當我撫平了它們,它們就四散消亡了。”
“是解脫了。已經很好了。”
“感覺,卻像是失敗的樣子。”
“因為世上本沒有完美!”
嫦娥一句,為這話題做了最好的注解。天道尚且不全,世間豈能事事求全。
桑天子仍舊失落,但已經想通了。
可他又想到另一件不完美的事他之前在羿部落觸那石頭,找到了一根箭和一隻金烏的血,他將那血融進了他的血脈。他不知道還管不管用。若是不管用,那最後肯定要少一點,最後的生靈,可能是個傻子!
這點擔憂,他沒跟嫦娥講。
等把那大山似的骨頭消化掉,四周被沙子堆滿,桑天子用骨頭的景象布置幻境,把水火葫蘆,焚魂燈和金剛鐲都拿出來用。
他不知道,怨鳥並不依靠視覺捕獵。
但怨鳥在空中飛了一圈,的確轉了回來。因為這裏是它的老巢,並且焚魂燈發出的火,對靈魂有著很強的吸引力。
怨鳥的身上,依附著更多初民的怨靈。
怨鳥比剛才的臉強大百倍。
它攪動著哭泣的雲雨和沙子,衝向了焚魂燈,鳥嘴大張著。
“收!”水火葫蘆在收,金剛鐲在收,而隻是哀怨,沒有多少智慧的怨鳥又被焚魂燈吸引,三者一拍即合,把怨鳥送進水火葫蘆。
桑天子立刻招來功德圍堵它。
他生怕那怨鳥觸碰誅仙劍陣的劍鞘,化出一道劍氣把它宰了。
那些混沌石碑,他也無法掌控。
能殺,固然顯出了他的本事,可是他的任務就泡湯了。
所以也顧不上心疼功德!
元嬰跳了進去,金剛鐲也拿了進去——他用金剛鐲擊打和吞噬怨鳥,將它分成幾塊,然後用焚魂燈焚化,用元嬰吞噬。
一點點分化,怨鳥雖強,也隻是待宰的命。
“嗚——”怨鳥淒厲地叫。
隨後,它竟不再聚成一隻大鳥,而忽然化成億萬,四散衝了出去。有的衝進了功德中,裝成了碎片,有的衝向桑天子的元嬰。
這時候,桑天子無心他顧。
他緊盯著那燃著火的骨頭。
他要衝上去抓住它——可是那骨頭倏而遠逝,竟看不見了。
“咦,哪裏去了?”他好奇怪。
嫦娥聽到疑問,說“怎麽了?”
“那塊骨頭忽然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嫦娥很詫異,“在你的法寶裏,你找不到?”
“我再找找,想必沒跑出去。”
“你靠譜點,不要弄丟了。”
又一次被嫦娥說教,桑天子臉上暈紅,他趕緊去找。想著此事與金烏和水火葫蘆的特性有關,他先找了危險的地方——沒有跡象表明,它飛向了水火葫蘆中那純粹的火球,誅仙劍陣的劍鞘也平安無事,還不算壞。
可是,它究竟能藏到哪?
嫦娥忽然說“鈴鐺,你那葫蘆塞子是一棵活著的扶桑木,那本是金烏的家,你去那找找看,或者去鍾兒那裏找找。”
是嗎?在那裏?在葫蘆外?
桑天子不相信,但還是去找找看。
已是才一出去,便看到葫蘆塞上的火光,特別明顯。
他追過去,見那骨頭正在樹間穿梭。
過了一會兒,它一腦袋撞到東皇鍾上去,“叮當”一聲,特清脆。
嫦娥問“是那鍾在響吧?”
“是,那金烏撞了它一下。”
桑天子有點擔憂,不知道這算不算動用東皇鍾,聖人能否算知。
他控製扶桑的一根枝條,拉住那骨頭。
這時,東皇鍾微震,玄黃飛出。
那是開天的一縷功德,飛入金烏最後的骨頭裏。金烏又化成鳥狀,卻不是灰烏鴉,而是功德烏鴉。三足金烏本是金色,玄黃的顏色則比較奇怪玄是天色,黃是地色,所以呈現出發黑的土黃色。看著挺奇怪。
那隻金烏很高興有新身體。
正要嘚瑟地飛一飛,東皇鍾又一震。
金烏被震飛,一直落到桑天子元嬰中的蛟龍珠中,和那些血液融合。
土黃色的金烏浸染了血色。
看起來像是偏黑的肉色的鳥。
桑天子之前不想說金烏的事,現在看到這變化,可以說了,“有希望了,它們好像融在了一起,看起來有些模樣。”
嫦娥說“讓我也看看。”
桑天子於是從龍珠內跳到蛟龍珠中,局促的空間裏,金烏不安地飛舞。
嫦娥說“還是那麽活潑。”
“可能還算孩子,皮得很。”
“是啊。”嫦娥笑了,“孩子在你肚子裏,你好像在懷孕。”
桑天子弄得臉紅,說“嫦娥,你能不能說點人話?要不我給你送去。”
嫦娥說“不要,我沒你這肚子。”
“那你都沒生過小孩嗎?”
“不是跟你說了,我本源不足。”嫦娥解釋這一局。
“本源不足不能生小孩?”
“怎麽生?我自己都要轉生成人才能活下來,要是生小孩,本源更不足,可能會難產而死。就算生下來,生的也是我自己。”
“生自己?”桑天子特驚奇。
“對啊,僅有的本源流到我自己的孩子身上,還是我。”
桑天子聽懂了,歎說“真神奇。”
討論了這奇怪的生小孩的話題,他在嫦娥的指揮下,照顧那難纏的金烏。修煉八九玄功,煉出血液精華,和一縷縷功德,送到金烏身上。
金烏逐漸認可了他。
他感覺很神奇,這樣照顧金烏。
但又覺得這實在太像懷孕。
一想到這,他就很尷尬。
嫦娥也在這裏,才給了他最好的安慰
好像這是他們共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