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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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末年朱元璋親自帶領部隊,兵分三路用了十天時間攻破集慶路,洪武元年八月改集慶路為應天府作為明朝京師,此後明成祖北遷至順天府,應天府作為留成為全國第二大城府。應天府周圍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明史·地理誌》中曾描述:東北有鍾山,山南有孝陵衛,洪武三十一年置。北有覆舟山。西北有雞鳴山、幕府山。又東北有攝山。東南有方山。北濱大江。東南有秦淮水,北流入城,又西出,入大江。又北有玄武湖。東有青溪,又有淳化鎮巡檢司。
林北西三人乘船前往應天府,沿途的景色如同水墨山水畫中的意境一般,煙霧嫋嫋、碧波陳曼,文人墨客沉醉其中。看到此景楊滿情不禁興致高漲唱了一曲,“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裏。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公子唱的可是《揚州慢》?”劃船的漁者問道。
楊滿情來了興趣,“老伯您也懂詩詞音律?”
那劃船的老者哈哈大笑起來,“我一個粗人大字都不識幾個哪裏懂得這些東西。”
薛玲玉問道:“那老伯您怎麽知道這是《揚州慢》
“曾經有書生坐我的船就唱過這曲,我聽的好聽就問了名字。”
“這樣啊,還想期盼著能聽老伯唱一曲呢。“薛玲玉笑盈盈的說道。
老者一聽清了清嗓子唱了首漁歌,聲音洪亮,在這四周都能聽到回聲,聽得三人拍手叫好。
在這種氛圍下薛玲玉被帶動著也唱了一曲,“月冷龍沙,塵清虎落,今年漢酺初賜。新翻胡部曲,聽氈幕元戎歌吹。層樓高峙。看欄曲縈紅,簷牙飛翠。人姝麗,粉香吹下,夜寒風細。此地,宜有詞仙,擁素雲黃鶴,與君遊戲。玉梯凝望久,歎芳草萋萋千裏。天涯情味,仗酒祓清愁,花銷英氣。西山外,晚來還卷、一簾秋霽。”
薛玲玉聲音有如天籟,聲比畫眉、音堪百靈,聽得眾人如癡如醉。那船家問道:“姑娘有一副好嗓子可是要去參加賞燈大會?”
賞花燈大會是南京城每年四月末舉辦的節目,供給皇親國戚、朝廷高官們觀賞,在這種盛大的聚會裏賞花燈不隻是唯一的節目,唱曲跳舞也是盤中之餐,貴族們和做官的人會將自家的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在賞花燈大會中驚豔一把,她們往往請棋書畫樣樣精通且姿色美若天仙為的就是能博得皇上和貴族公子們的眼以此作為取悅皇帝或者聯姻的籌碼,借此來穩固壯大自家在朝廷的勢力,有些官員甚至在民間找尋有姿色的女子來培養為的就是能一步青雲。雖然此後朝廷遷都至順天府北京,但賞燈大會的熱度未減反增。
“老伯您說的不錯,我呀就是要去參加賞燈大會。您就替我向河神祈福保佑我能高中花魁吧。”薛玲玉吐了吐舌頭,林北西楊滿情二人笑而不語。
“哈哈好。姑娘要是真能奪魁說出去我也能沾沾光。”
林北西問船老伯:“老伯,我們還要多久到達應天城啊。”
“隻有幾十裏的水路了,你們就耐心的等著吧。”船老伯說完就沒再與三人搭話。
三人找了點幹糧與水衝級,估摸著到應天府可能就是傍晚了。
南國本瀟灑,六代竟豪奢。南京作為古都可見其氣勢宏偉修建豪奢。第一次來南京的人肯定會被這恢宏的的建築所為之傾倒,但林北西三人卻沒有時間細細品味這工匠們的傳世之作,三人著陸後直奔城內找客棧落腳,還有幾天就要舉行賞花燈大會,到時人滿為患如果沒有住宿的地方隻能露宿街頭了。果不其然,現在全南京城的客棧早在兩天前就客滿了,無奈之下三人在街邊遊蕩商討著解決的辦法。說來也巧,應天知府曾經去過揚州花塚山莊賞花,他的兒子曾與楊滿情有過一麵之緣,沒想到在這人頭躦動的城裏劉治洲與楊滿情相遇了。
劉治洲上前與楊滿情寒暄起來問他為何在此,楊滿情解釋自己和堂兄妹來這看花燈長長見識但來的尚晚找不到客房住宿,劉治洲一聽拍了拍胸脯說包到他的身上,應天府邸內幾間空的客房還是有的。三人大喜正欲與劉治洲回府,隻見劉治洲擺手示意先別動身,原來按照慣例賞花燈之前所有的家族繼承人會在小聚一次,說是小聚其實繼承人們都很注重這個飯局,這次聚會除了幾位南京城的富家公子其餘全是從順天府來的,其中不乏皇室繼承者和商賈財閥家的少爺,劉治洲作為應天府的繼承人自然要去與這些人結交,不能有失應天府的顏麵。未來這個國家很有可能會由那些人掌管,在這種世家公子的聚會中認識一兩個人也是有幫助的。劉治洲的父親家教嚴明,他很少出席這種富家公子間的飯局,擔心沒有話題和那些人交談,躊躇之際遇到了楊滿情。楊滿情在揚州時混跡於各種風月場所,他談吐風雅幽默在富家子弟很是有聲望許多人都與他稱兄道弟,這些消息劉治洲在去揚州時是聽說過的。
聽了劉治洲的請求楊滿情爽快的答應了,沒想到不僅住宿的問題解決了還可以品嚐到美味,何樂而不為呢。楊滿情提議先換身衣服,他們在外風餐露宿了兩天衣服已然是破舊了自然不能穿著這身破舊打扮去參加聚會。劉治洲看時間還算充裕就帶著三人去絲綢店購些衣服,順便梳洗一番。整裝待發後一同前往博宴樓。
博宴樓是南京城內最高的酒樓也是觀賞花燈的好地方,承辦過所有的賞花燈大會。樓高六丈共有五層,為了布置兩天之後的賞花燈大會博宴樓已被封鎖起來布置和裝飾,今天博宴樓隻提供樓下兩層讓他們使用,作為做東的一方劉治洲一行是最早來博宴樓的,他吩咐下人去安排好上菜的時間與客人們的位置,他將楊滿情安置到自己周鄰,薛林二人坐在楊滿情身後作為陪同來的下人。客人陸陸續續的到來了,帶著各式各樣的厚禮以此來彰顯自家身份。據飯局開始還有半個時辰所有的客人都已到達,這些家族繼承人部分都是敵對關係,自然不能遲到而落下話柄。
所有人都已經就坐,劉治洲起身招呼起來,說了些客套的話就舉杯飲了第一杯酒,其餘人也幹了第一杯,待他坐下之後就有人與他交談起來,說的無非是珍寶或者美人,劉治洲剛開始還能講上兩句,但越往後就無詞可說,楊滿情見此立即出來解圍。半個時辰後林北西薛玲玉無不感歎楊滿情不愧是揚州第一公子,那些公子哥們說交談的琴棋書畫、珍寶美人他都能參與進來並且說出自己獨到的見解,還即興作了首詩,深受大家的歡迎,薛林二人則在一旁默默吃著佳肴填飽肚子。
晚宴接近尾聲,已有幾家喝的不省人事,劉治洲都派人將他們送回,劉治洲也喝了不少酒但他精神高度集中避免自己醉倒,哪有招待的人比客人先醉的道理。送走所有人劉治洲長舒一口氣要是今天沒有楊滿情他還真不知道怎麽應付。劉治洲叫來量來馬車送他們回府。
到了府邸之後隻見應天知府劉宗凱在大堂坐著,一問才知劉宗凱也擔心自己的兒子社交能力缺乏怕說錯了話引來不滿,在得知幸好有楊滿情解圍時高興不已還說要備後禮去揚州答謝,楊滿情倒也客氣說了些客套話並從包袱裏拿出一個小瓶遞給劉宗凱,裏麵裝著洛神花中提煉出來精油,疲勞時聞一聞能舒緩神經。楊滿情說道:“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請劉伯父收下。”劉宗凱客套一番命下人收下,然後吩咐下人準備客房,供三人休息。正說著隻見從外走來一人,步伐穩重,上了年紀的男人體態會發福,那人身材不肥碩反而魁梧想必是經常在外做事而不是在家享福,他腰間別著佩劍,身穿灰色長大褂,走進一看,眉宇鋒利雙目炯亮,臉上有了皺紋雙鬢微霜但依舊氣宇非凡,頭發包裹在一起上麵還有錦帽戴過的痕跡。劉宗凱見狀上前恭敬的問道:“這麽晚薛大人都沒有休息莫非是下官說話聲太大吵著大人就寢?”
那位薛大人擺擺手說:“哪裏的話,劉大人嚴重了,我聽隨從說令郎剛從晚宴中回來就想來見見。”
劉宗凱連忙說道:“大人這麽說我可受不起,犬子何德何能讓大人來見,應該是他去拜訪您啊。”說著把身後的劉治洲推向前,“這就是犬子劉治洲,治洲啊,還不見過薛大人。”
劉治洲一愣問道,“大人莫非是內閣大學士薛原橋薛大人?”
一聽薛原橋三字,薛玲玉身體一顫,當薛原橋笑著承認時薛玲玉渾身都顫抖起來,林北西楊滿情也吃了一驚,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薛玲玉的親生父親,他們二人將薛玲玉擋在身後避免薛原橋看到薛玲玉的異樣,林北西緊緊握著薛玲玉的手讓她鎮定下來。
劉治洲趕忙行了一禮,說了些恭維的話,薛原橋抬抬手:“別說了,都是虛名,聽說今晚的宴會是你一人著手操辦的應該很不容易吧,既要滿足他們的喜好又要喝酒攀談。”
劉治洲說道:“晚宴還算成功有些小地方還是做得不足。”
薛原橋說:“已經不錯了,據我所知那群公子哥可挑剔的緊,伺候好他們可不容易。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我看你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劉宗凱叫丫鬟過來扶少爺下去休息,林北西三人也要去客房時,薛原橋問劉宗凱:“劉大人這三位是?”
劉宗凱介紹道:“這位是花塚山莊莊主楊丹的兒子楊滿情,我與他父親是舊交他這次來我府上做客順便看看一年一度的賞花燈大會。”
“晚輩楊滿情參見薛大人。”楊滿情作揖行了一禮,薛原橋看著楊滿情道:“你父親當年人稱中原第一俊,我也有幸與你父親見過幾次麵,無不稱讚其俊美。沒想到他的兒子更勝過於他,比他還俊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薛大人過獎了,晚輩也曾聽父親說過薛大人,他說您可是兩袖清風盡忠盡職的好官。”楊滿情這也是瞎說的,薛原橋的確是好官但楊丹從未在楊滿情麵前說過薛原橋,這也算回敬話語的一種稱讚罷了,誰在乎有沒有說過呢。
薛原橋看著楊滿情身後的二人,問道:“這二位······”
“這二位是我表弟妹,跟隨我一起來這見見世麵。”楊滿情沒有再說下去避免節外生枝。薛原橋看著林北西覺得他眸子生的眼熟,但有想不起像誰,於是說道:“楊公子不給我介紹介紹你的表弟妹嗎。”
楊滿情遲疑片刻指著林北西道,“這是我表弟林北西。這是我表妹···”楊滿情剛想說下去,薛玲玉說道“沈玲玉,我叫沈玲玉。”楊滿情一愣緊接著說道,“對,這是我表妹沈玲玉。”楊滿情想薛玲玉應該有她自己的苦衷才把自己的姓氏改成她娘親的姓氏,薛玲玉在剛才介紹自己是沈玲玉時,林北西感覺到薛玲玉的手死死的抓著他的手,如若沒有林北西,薛玲玉肯定會攥緊自己的手,這是自我保護的行為。
退出大堂的林北西三人默默地走在去客房的路上,剛才楊滿情介紹過後,薛原橋並未發生什麽異樣寒暄幾句後劉宗凱叫他們三人下去休息,他還有事要與薛原橋商談。
還是楊滿情打破了沉默,“為什麽你剛才不告訴他你叫薛玲玉呢?”
薛玲玉沒有說話,她不知道改如何解釋,“我想,玲玉妹妹可能是還沒有準備好。”林北西說道,薛玲玉聽完林北西說的話默認的點了點頭,林北西接著說道:“她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合下以這樣的形式遇見她從未謀麵的父親一時間沒有了頭緒所以才不敢說自己的真實姓氏吧。”
“對,西北哥哥說的沒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麽。小的時候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爹爹而我沒有,我就去問娘問什麽我沒有爹爹,娘親說爹爹很忙沒有時間見我們,從那時起我就盼望著有一天爹爹不忙了能與我們團圓。隨著我一天天長大我知道爹爹並不是因為忙沒時間見我們還是他拋棄了我和娘,娘病重時他不在娘去世了他也不在,我恨他沒有盡到做丈夫、為人父的責任,但他終歸是我父親,是我小時候日思夜想的父親。見麵那一刻我很想與他相認但想到過去的種種我又不願相認。從小到大日夜期盼的人就在我的麵前,我卻沒有勇氣告訴他我姓薛是他的女兒,隻能說出一個久別於世的姓氏來遮掩自己。”
薛玲玉說著說著抽噎起來,眼角噙著淚水。哭而不語是不必說出來的委屈,生而為人便注定要承擔一些痛苦與委屈,在林北西眼中薛玲玉是個愛笑的姑娘整日帶來歡樂。每人都有自己孤獨脆弱的一麵,他也親眼見過薛玲玉委屈哭泣,那遮掩的的情緒如黃河水泛濫般湧出,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楊滿情見狀安慰著薛玲玉,“我們不能控製身邊的一切都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樣進行,如果可以那樣我娘不會死,你也會在小的時候很就擁有父親。既然這樣何必不向前看,以前雖然沒有但未來可以擁有,我們沒有理由去恨一個人一輩子,我原諒了我的父親我相信你也可以。今晚好好睡一覺,試圖消除你和你父親間的隔閡好嗎?”
薛玲玉點點頭,她沒想到楊滿情會對她說這些,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複,林北西讓楊滿情先回去休息,自己再陪薛玲玉說會話,楊滿情也累了晚宴已經讓他有點吃不消了。
看著回房間的楊滿情,薛玲玉也讓林北西回去,“西北哥哥我沒事了,你也早點回房休息吧。”林北西知道這是薛玲玉敷衍她,“我知道你現在心情還沒有平複,睡也睡不著,我陪你說會話待到你瞌睡了我再睡。”
薛玲玉欣慰一笑,就和林北西去了她的房間,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過了一會薛玲玉果然乏困了,林北西適時的退出房間讓薛玲玉休息,自己也回房休息。
願所有的不滿與負情緒過後,它們都會被忘卻,撫摸自己情緒的藤蔓,人事兩忘唯有星空依舊閃耀。
一夜無話,清早的晨曦露出天際,薛玲玉醒來後在床上呆了片刻,然後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第一縷陽光照了進來,窗邊的的盆栽也來了生氣,薛玲玉長呼一口氣,新的一天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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