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幽州之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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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是一定要去的,這沒什麽好糾結。
    問題是怎麽去。
    鄭守義給小屠子遞個眼色,讓他去把外麵等候的人都叫進來。
    目光在大侄子身上轉了幾轉,鄭大帥狠狠心道“你先去外頭等著。”又給次子把個眼神,讓把人請出去。
    不片刻,堂中坐滿了一圈人。
    張順舉、劉棟、郭靖、張全四個老弟兄撮了一堆。年紀都不小了,也都是振武軍節度使這一畝三分地裏的要員。
    大舅哥張順舉是節度副大使,事實上的鎮中第二人,老黑不在就是他看家。
    劉棟劉老板是節度府司馬,負責搞錢搞糧搞生產,兼管各種參謀長工作。
    郭靖郭屠子交卸了毅勇都,如今主要忙活振武軍的教練軍。對的,振武軍也要搞個教練軍,操練新兵與基層軍官,郭大俠就是都教練使。
    張家老夥計張全現任踏山都指揮使,也就是接手了張順舉的老隊伍。舅哥的兒子如今也在軍中,正跟著張全學習。張全之後,踏山都就要傳承到他手裏。
    武大郎、盧八哥、鄭守信、史十三這又是一堆。
    武大郎武植,這是侄女婿,與鄭守信鄭老五一正一副,管著老鄭的親軍萬勝營,構成了鄭大帥的安全底褲。
    不,是安全兜襠。
    盧八哥的忠武都,十三郎的銀鞍都,也都是毅勇軍的骨幹。
    陪末還坐著別都魯、速合這兩個胡兒。忠勇都的一千二百騎同樣是軍中重要戰力,各種髒活累活離了他們可是很受影響。
    除開這些武夫,狗頭軍師張澤端端正正坐在堂上,等著鄭大帥開講。當然,張書記懂事,尋了個空檔待著,沒湊在老黑身邊招人眼。
    鄭守義的倆兒子在門口窗沿轉來轉去,防止有人偷聽。
    還有幾個心腹因為種種原因不在,待眾人坐穩,鄭守義開腔道“年初,李帥在柏鄉受傷,此事軍中盡知。原以為傷情不重,卻不料近日有所反複。
    幽州遣使來,令我盡快返回,料想不容樂觀。
    我意已決,明日動身,邀諸位過來是安頓一下鎮中事務。”
    說話的同時,鄭大帥就在仔細觀察堂中諸人反應。話題過於敏感,這是鄭守義首次跟心腹們討論,但是顯然人人都不意外,表情都很平靜。
    隻是,在平靜的目光下,也都似乎隱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都是修煉成精的老武夫老妖怪,都知道現在這個局麵是有機有危。究竟是水漲船高更進一步,還是被大浪拍死在沙灘上,全看弟兄們的表現了。
    人人都有計較,但唯有兩個草原兄弟最虎。別都魯和速合都是草原裏做頭人出身,十分明白這種機遇的意義。
    在草原,每每到了換大哥的環節,兄弟們的機會就來了。
    兩條喪家狗,混到如今能在盧龍的大事裏有一席之地,神情都比較興奮。感覺老鄭一聲令下,這哥倆就準備提刀子殺進幽州去了。
    嘿嘿,在草原,這時候沒啥好說,全憑刀子講話。
    張書記等鄭大帥開了頭,便道“鄭帥帶多少人去?”
    鄭守義道“萬勝營隨我過去即可。”李老三沒說讓他帶兵不帶兵,但是完全不帶肯定不行,帶多了也不行。這個安排,是鄭守義認真分析後的結論。
    盧八哥忙道“人少。”經過了李匡威翻車、鄭守仁身死,盧將軍可不想親家老鄭有個意外。他年紀不小,趕不及三次創業了。
    鄭二眼皮一翻,道“幹嘛,攻城麽?”
    盧八道“那,那也要多帶些人,好歹讓忠武都跟著。”
    鄭守義態度卻很堅決,道“你懂個屁。”起身轉了兩轉,雙手叉腰,俯瞰著堂中眾人,道,“在座諸位皆我幹將。明人不說暗話,此去幽州如何,不在鄭某身邊有幾多人,全看你等在朔州是否穩當。”
    這個安排,不是鄭守義臨時起意,也不是他自傲自大,而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論。除非自己扯旗造反,否則帶一千人和帶一萬人都是一樣。因為幽州城肯定進不去,進城,他隻有一百衛隊可以跟著。
    雖然有種種蹊蹺,但現在畢竟不能確定幽州現狀。
    萬一是大李子試探爺爺呢?
    眾將聞言,也都能明白此中關鍵。遂叉手道“全憑大帥吩咐。”
    鄭守義起手將小屠子拉到身邊坐下,心中滿是掙紮,最後下了決心指著兒子道“我離鎮後,諸事皆由張副使決斷,諸位各司其職,務使鎮中穩妥。
    若某遇不測,則由鄭禮襲位,諸位以為如何?”
    盡管鄭守義感覺不至於真要送命,也希望不至於,但事到臨頭,有些安排必須得做。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做好了準備,未必有事。不做準備,則是多半有事。為長子接位做好準備,就是必須做的一項安排。
    回來路上,鄭老二也想得明白,別光顧著看老李家的事,他老鄭家也得搞妥當,可別自己前腳去,後腳朔州就亂起,那可丟人丟大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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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這麽做也就意味著,假如有人故意要害他鄭某人,嘶……
    鄭大帥悄悄晃晃腦袋,知子莫如父,應該不至於。
    張某人也不至於為了外甥做出什麽喪盡天良的事情吧?
    盧八是小屠子的老丈杆子,明白老鄭這是正式安排女婿接位,立刻就把陪老黑去幽州的想法丟到了九霄雲外,準備出聲支持一下。話要出口,又想自己這個身份不該跳得太高,生生忍住。
    還是張鐵匠率先向老鄭行禮道“大帥隻管放心。”說著向小屠子拱拱手。
    由他帶頭,盧八總算不用裝了,緊忙跟進。
    其餘眾人也都在鄭二的注視下拜了小屠子。
    至少看起來,事情就算妥了。
    回想當初到山北不久,小屠子就來軍中曆練。這些年來,為了給兒子鋪路,鄭大帥也算是費盡心機。
    如今,這該是說自己幹得好呢,還是幹得不好?
    還行吧?
    看今天這個局麵,應該不會出事。
    聽酸丁講古,說大唐曆代傳承總是一地雞毛,鄭守義還曾笑話老李家拎不清,總要鬧得稀裏嘩啦。這些年他自以為做得不錯,可是今天遇到事,眼看這幫老貨都很支持小屠子的模樣,老屠子心裏又有點泛酸。
    老子這是做得好呢?還是做得對呢?
    還是爺爺給自己在挖坑呢?
    花了好大的力氣,鄭某人才在心裏壓下這異樣的感覺。
    這一瞬間,鄭守義頓時就悟了,感覺特別能夠理解老李家的那些破事,能夠理解了那些曾被他嘲笑的人。
    有些事,不身臨其境,真的很難體會。
    耐著性子,鄭守義強壓著心中的異樣感覺,又將自己走後鎮中的安排與眾人一一確認。無非是劉三管錢糧,張舅哥抓總,盧八等人穩定軍心。
    振武軍繼續在東城看好西大門,等老馬匪回來,也在朔州蹲好。
    別都魯等幾個則要管好部眾,不要在這段時間生事。
    總之,在鄭大帥離鎮的日子裏,一切以穩為主。
    但是,若有敢鬧事的,則應堅決打擊,絕不姑息。
    至於這個分寸嘛,就全靠老鐵匠的經驗了。
    他是小屠子的親舅舅,應該靠得住。
    他媽的,這大舅哥能靠得住吧?
    鄭守義忍不住悄悄瞅了瞅這位老戰友……
    從他鄭重其事的容色中,鄭守義是啥也沒看出來。
    真是比打仗還讓人心揪。
    難,做大帥難呐!
    ……
    不論願意不願意,事情就這樣定下。
    不論歡喜不歡喜,事情就隻能如此。
    但是到臨行前,趕赴幽州的隨從鄭守義稍做了調整。除親軍萬勝營陪行,他決定將毅勇都也一並帶上,這就是二千餘人,比原先的計劃多了一倍。
    你說多這三瓜倆棗有用沒用?嗬嗬,反正好像這樣一弄,鄭守義忐忑的心就能夠舒坦一點,踏實一點。
    待天明,鄭守義率軍啟程。
    小屠子與老鐵匠等陪出城近十裏才回轉,二千餘騎就在秋風中東行。
    九月二十六日中午前後。
    鄭守義的隊伍抵達幽州城下。
    此次陪行,武植武大郎仍是萬勝營指揮,毅勇都主將則已經換了鄭老三。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嘛。
    本來郭屠子年紀大了,該在朔州搗鼓振武軍的教練軍,但是這次老郭自告奮勇跟著過來,讓鄭守義心中感覺非常溫暖。
    除此之外,狗頭軍師張澤當然隨行。
    還有就是鄭大帥的情報頭子鄭安。隻不過安娃子最近麵上沒光,幽州出這麽大事,他居然後知後覺沒反應,被便宜爸爸狠踹了兩腳。
    真不是鄭安不努力,實是年前做掉李小喜這把動作太大,他跟師空師父不得不低調做人,免得招禍。
    負責帶路的大侄子先行一步進城通報,鄭大帥就慢慢悠悠往城下晃。
    約摸還有個裏,便已經有人迎出城來。打頭一個也是老相識,不是別個,正是有日不見的秦光弼。
    打眼觀瞧,秦哥明顯富態不少,麵色看著十分紅潤。
    鄭二在秦光弼麵前不敢拿班兒,率先下馬行禮道“豈敢有勞秦郎。”
    秦光弼一把扯住老夥計,道“跟我你裝什麽?”看看老黑身後烏泱泱的大軍,打趣道,“帶這些人馬作甚?”
    其實,鄭守義已經讓鄭老三領著毅勇都留在北邊幾十裏外的昌平城了,跟來的僅有親兵千騎。隻不過因為畜牲太多,一千騎的氣勢確實不小。
    鄭守義搔搔頭,打岔道“怎麽是你?”
    這一路,對於幽州的局麵鄭大帥有些猜測。
    其實,也不難猜。
    如果大李子沒事,那就是試探自己。轉一圈,表個忠心就打道回府了。
    如果大李真有事,無非也就是叔侄相爭。
    這是老戲碼,不稀奇。
    作為遼王的姻親,按鄭守義揣測秦光弼顯然應站李洵一邊,與李老三就不該是一國的。現在秦光弼來見自己,說明什麽?
    大李沒事,還是李老三已經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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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沒有可能。據說淮南楊行密死前擔心舅哥鬧事,趁著還沒咽氣把舅哥誆進城弄死了。為保兒子上位,李大郎對李老三下手也不是不可能。
    他老李家兄弟鬩牆的事幹得少了?
    可是,看看幽州如此平靜,秦光弼也如此淡定,又不像呀。
    據他所知,李老三的輔軍可有不少就在城裏。而且,以鄭某人對李老三的了解,嘿嘿,別看他是個小白臉,但絕不是逆來順受、坐以待斃的性子。
    尤其最近細思這廝的作為,鄭二都暗暗驚心,這老小子藏得好深。
    總之,有人敢對他下手,李老三肯定要拚命。
    鬧起來,不可能這樣平靜!
    秦光弼笑曰“鄭大帥駕到,我來迎一下,有何不妥麽?”
    鄭守義反手捉了他的手腕,道“哎,老秦,你我二十幾年老兄弟了。你給我透個底,究竟怎麽回事?”
    本來老鄭琢磨著,隻要朔州大軍穩當當,他在幽州就安如磐石。可是真的要進城也不免心裏犯嘀咕,這是刀尖上跳舞,刀口上舔血啊。
    說話間,眼神就往城頭狠瞄,也沒發現有什麽異樣。
    看老秦耍花槍,鄭二默默打定主意,老小子敢耍花樣就拉他擋刀。
    秦將軍被扯著膀子,神情略頓了一瞬,也不知是否感受到了鄭守義的緊張,也不知是否回想起當年老鄭拿下單無敵、李存信的偉績,展顏笑道“你這老粗,瞎想什麽?
    照規矩辦,讓隊伍往城南軍營駐紮,你隨我進城,侍衛至多百人。”說著,秦光弼輕輕握了老黑一把,表示讓他放心。
    鄭守義看看前麵巍峨的雄城,第一次感覺這城是如此難進。
    但來也來了,不論龍潭虎穴都隻能走一走看。
    不好就這麽扯著老秦,便鬆開手,隻是鄭守義的一手始終距離刀柄不遠,隨時準備拚命。
    心裏再將朔州的局麵盤算,鄭守義感覺應該出不了岔子。除非李大、李三瘋了,否則不應該對他鄭某人不利。終於把心一橫,讓大隊去軍營駐紮,自領了幾個幹將進城。
    秦光弼陪著鄭守義直接進入子城。
    這裏鄭守義來過多次,那年新春,還在此看了李家兄弟放孔明燈。
    印象中,那個孔明燈很大呐。
    夜裏喝大了酒,在城頭上蹦蹦跳跳,李三郎沒少跟他說胡話。
    此時此刻,鄭大帥隻覺著這條路特別漫長。
    心緒非常不寧,脖頸子發冷。
    甭管他做了什麽準備,進了子城,這就是進了人家的地盤,揉圓搓扁全在他人一念之間。他鄭某人已經是那案板上的一條肉,這感覺極其糟糕。
    極其糟糕。
    兜兜轉轉,直接就被領進了一間偏殿。
    午後的日光溫暖和煦,映得屋內明亮柔順。
    李崇武在坐榻上,麵前放著矮幾,一手端著冊子,一手撥弄著一盤珠子劈裏啪啦。那是個黑色的“日”字形木框子,中間穿著許多排木珠子。李老三的手指有節奏地撥弄珠子,偶爾停下來看一看手裏的冊子,似乎在核對什麽。
    幾個侍從立在周圍,均雙目看地,安安靜靜。
    看秦光弼領著鄭守義進來,李三郎放下手裏的物件,下榻迎出來,牽著二人的手,將秦、鄭兩人引在左右坐下。
    李老三身著素色麻布圓領便袍,裹著黑色襆頭。
    李老三在這裏,那麽,李大郎呢?
    鄭守義與李老三也有日不見,似乎沒什麽變化,但又依稀有些不同。
    落了座,場麵有些冰冷。
    鄭守義很想問一問李大何在,可是又說不出口。
    少片刻,李老三直入主題道“鄭兄,想必,你也知道為何請你回來。”
    來前鄭守義設想了種種可能,也想象了許多應對之策。其中,他最害怕的就是李大為了傳子,也弄出一個殺大將殺兄弟的事情來。
    這不是完全不可能。
    因為,這種事他鄭守義就思考過。
    在看到李老三的那一瞬,鄭守義知道這種可能恐怕不存在了。
    再聽李三這樣開場,老屠子敏銳地意識到,李大郎恐怕是不在了。
    而一旦意識到大李子可能已經歸西,鄭守義先是一股輕鬆,那壓在他心頭的巨石仿佛瞬間就不翼而飛了。緊接著,鄭二想起這些年與大李子的情誼,就不免有些傷感。
    自家大哥早早去了,如今大李子也要去了,或者已經去了。
    鄭守義感覺眼前有些迷茫。
    而且,更大的謎團開始在鄭守義的心中徘徊。
    李洵呢?
    李老三想怎麽樣?
    下意識地,鄭守義就想去摸腰間的障刀。可是他強壓下了這個衝動。
    李老三這個酸丁壞得很,他敢與自己這樣說話,恐怕已有安排。
    很想看看屋子裏有沒有藏著甲兵,但是強忍著沒亂動。好半晌,鄭守義道“李兄怎樣了?”
    李三郎輕呼了一口氣,看看秦光弼,道“秦兄,你來說吧。”
    鄭守義雙眼看向秦光弼,眼角的餘光則時刻鎖住李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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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見秦光弼目光有些閃爍,道“四日前,李兄沒了。”
    “啊!”鄭守義“噌”地一蹦三尺高,滿臉驚訝。
    不不不,現場並非如此。
    鄭守義聞言遲遲沒有開口,隻是深吸兩口氣,扭頭來看李三郎,手腳卻不敢有一點動作。他很清楚,大李子死了,這次談話將決定著自己的生死與命運。李老三既然肯叫他來,應該是想跟他合作,而不是要弄死他。
    不論怎麽說,盧龍亂了總是親者痛仇者快,讓外人看笑話。
    不能輕舉妄動。
    同時,鄭守義的眼角已經將堂內審視一圈,在心裏做好準備,一旦事有不諧,就先拿下李三再說。
    李三迎著鄭二的眼眸,緩緩說道“在柏鄉,大兄挨了一槍,這事你曉得。當時處理及時,恢複也不錯,回幽州時已大好了……
    他的語調緩慢,有些悲戚,最後竟有些哽咽不能出聲。
    秦光弼接話道“上月,李兄來教練軍,與軍士聊得投契,一時興起便下場切磋。豈料,豈料牽動了舊瘡……
    說到一半,秦將軍也哽咽著說不下去。
    李三郎似乎緩過了情緒,長出幾口氣,努力平複著心情,輕輕摁了秦光弼手臂,將話題又接回來道“阿兄傷情便一直反複,時好時壞。
    近日,病情忽然惡化,大兄自感,自感……時日無多,便請鄭兄盡快回鎮。
    可惜,四日前……
    從這斷斷續續的描述中,鄭守義在腦海裏拚湊了一個過程。
    在來路上張澤就提過“秘不發喪”這個可能,隻是誰也不能肯定。而且,鄭守義做賊心虛,總是擔心大李子要拿他開刀,所以並沒當真。
    如今成了現實,鄭大帥的腦筋飛速旋轉。
    第一個念頭,老秦是李洵的表舅舅,跟李老三坐在這裏跟他鄭某人講故事,一定是他們談妥了什麽。
    鄭守義在腦海裏反複思考,最後一咬牙,作勢起身。
    秦光弼見狀,身體微傾,卻看鄭守義隻是站起身,也就沒動。
    李老三卻始終如老僧入定,毫無動靜。
    鄭守義更加確認老秦與李三穿了一條褲子,便負手轉兩轉,完成了規定動作就一屁股坐回榻上,擺出一臉真誠,道“那,那李頭兒現在何處?”
    李三郎道“在……在冰窖裏。也熬不得幾日,好在二郎到了。”
    鄭守義左右瞧看,斟酌著說“那,那李頭兒走時,有何說法麽?”
    這次輪到李老三起立。
    李崇武在兩人麵前來回踱著步子,也是好半晌,才轉過臉看著鄭守義的雙眼,道“大兄臨行前,將這副擔子交給了我。
    但事發突然,鄭帥,你當知道,我鎮並非穩如磐石,若無所準備,難免會有動蕩。哪怕,哪怕扛得過去,也要蒙受巨大損失。
    所以,我做主暫不發喪,想等鄭帥過來……
    聽到這裏,鄭守義揣測李老三是詢問自己的立場。這就該輪到鄭某人表演了,遂定定看著李三,道出四個字“國賴長君。”
    一種欣喜立刻爬上了李三郎的眉角。
    盡管很隱蔽,但是鄭守義敏銳地捕捉到了。心曰,哼哼,來回來去也就這點道道,這都玩不明白,老子還做個錘子大帥。
    李三郎坐回座位,想了片刻,道“秦郎,鄭郎,你我兄弟,許多話也不必諱言。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走到今天,盧龍沒有退路,你我,也沒有退路。
    進,則化家為國。
    退,是萬丈深淵。
    若再晚個五年,不論大兄怎麽安排,我也不想操這份心。”李老三半仰在扶手上,幽幽道,“若天命在我,我願為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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