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魏博,又是魏博(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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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公大營。
    臨近新春,鬧了半年的戰場逐漸安靜下來。不論是幽燕子弟,還是河南漢子,似乎都打累了,出營巡邏都開始懶散,敷衍。
    鄭大帥已數不清這將是在軍中過得第幾個新年。
    天佑十年他在夏州的行營。
    天佑十一年在靈州,還是西征行營。
    天佑十二年爺爺在往雲中的路上……
    好吧,鄭守義有點想念薩仁那了。
    嗯,李老三真是個妙人,對此隻字不提,弄得二爺總覺著不踏實。
    嘿,實在是鄭某人格局有限,李樞密此刻哪有功夫管他這點破事。
    數萬大軍屯在前線,梁軍有水運之便,他卻得從貴鄉陸路轉輸糧草過來。為了鼓舞軍心,他不但要把糧肉錢物在軍前發放,還要從魏博征召許多女妓過來,撫慰軍汗們那顆躁動的心。
    真是操碎了心。
    還有給他添堵的。
    劉鄩裝孫子幾個月,近日突然再次出手,派出一支精騎截了他李老三的輜重,損失著實不小。
    “都打起精神來,真當過年就不打仗了?”失了糧草的李樞密黑著臉,訓斥道,“梁軍不是草包。人家假裝了幾個月大姑娘,你等真以為他劉鄩不長牙。
    一次被燒掉一千車糧,我軍這還是破天荒頭一遭。”
    一千車啊,二百萬斤。
    還有許多死傷的民夫馱畜。
    想一想,李樞密心裏都在淌血。
    這次失糧的是張德之子。
    大營的補給是從貴鄉轉運過來,李樞密在莘縣大營,後麵就交給張德看顧。張德又要圍著貝州的清河縣,又要看顧著貴鄉,還得護送糧草,人手就不免捉襟見肘。自己的那萬把人肯定不夠,隻能多用魏人。
    這次就是魏兵為主,由張家五郎帶一千騎跟著押運。
    不成想運氣不好,走半路就被數千梁騎給突襲了。
    張家五郎倒是不輟平盧軍的威名,奮勇殺敵,可恨隻有千騎,寡不敵眾。
    你問不是有魏兵麽?
    嗬嗬,魏兵要是靠得住,母豬都能上了樹。
    須知並不是所有魏兵都硬啊。方才接戰,張五郎還在前麵拚命,後麵的魏兵舊病複發,一哄而散。張五郎丟了二三百騎後,也隻能含恨撤退。
    於是,這批糧食便被梁騎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福將”這兩個字,跟張德家都不挨著。
    從貴鄉過來總共也就百多裏地,行營也算反應迅速,得報就由鄭大帥親自領兵過來,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等鄭二趕到,梁騎早就跑得沒影,隻看到綿延十幾裏的煙焰遮天,滿地的人畜屍體,以及遠去的馬糞,在那裏無聲地嘲笑幽燕漢子無能。
    張五郎麵露羞慚,感覺丟了爸爸的顏麵,在叔叔伯伯麵前完全抬不起頭。
    李樞密無奈地揮揮手,讓這孩子在末尾坐了。
    其實他未必是針對誰,而是眼前這個局麵麻煩。
    帳前銀槍軍以及萬餘魏人敢戰之士都被李三帶在身邊,留給張德的本來就是不入流的貨色,出這種狀況,實在也怪不得別人。
    認真說來,到今天才被截了糧,已是很不容易了。
    但是,此風不可長啊!
    李老三先下令將逃跑的魏兵狠罰。自有豹軍以來,因臨陣逃跑而被斬殺的,魏兵這就算是拔了頭籌了。
    逃兵抓鬮,十個殺一個。
    其餘全都丟進敢死隊。
    鄭老二還想將照老規矩把人頭插起來,但是李老三權衡利弊,為了不過分刺激魏人,破天荒的沒有上木杆子。
    忍了!
    所以,李某人心裏就尤其搓火。“梁軍在此,固然要顧著南邊的汴州,但是梁騎並不羸弱。我看,這劉鄩倒是有些膽色,弄不好還惦記著咱地裏莊稼呢。”
    之前在永濟渠的河灘上差點就著了這廝的道,李老三可是記憶深刻,這次又被劫了糧,知道劉鄩是個敢想敢幹的主。
    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帳內的將軍們都明白,莘縣打不進去,就得找辦法把梁軍勾出來狠做一場。
    不論偷襲還是硬搞,鄭大帥都很在行,隻是這個誘敵的本領就自認沒有天賦。看看跟在身側的十三郎道“你是博州人,你說,有甚良策?”意思其實很明顯,又到了十三郎表演的環節。
    史懷仙將軍心中罵娘,爺爺是博州人與此何幹。但是被老屠子點了名,他也不能不答,道“據聞朱有貞催逼劉鄩甚急,數次召他進京述職他都不去。我看,隻要我軍做出個什麽舉動,顯得我軍不得不走,或許能賺得這老烏龜露頭。
    若這廝還不出來……
    天氣嚴寒,大河眼看著要上凍,不如遣軍過河鬧他個天翻地覆。
    我就不信,汴州著了火,這廝還坐得住。
    隻要老王八露頭,總能抓住機會。”
    總之,史懷仙將軍橫下一條心,鄉裏鄉親麵前,絕對不幹誘敵的勾當。
    鄭守義想想,道“是個辦法。”
    別的戰例老鄭或許不知,當年他鄭家祖宗跟著安大帥造反,打到潼關過不去,主將崔乾佑也是勾著哥舒翰的二十萬大軍出來,然後在黃河灘一鍋給他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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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故事可是鄭家的傳家寶,一代講一代,傳下一百多年了。
    據說,當時哥舒翰也是被逼著出戰,情況與今日相類。
    對於十三郎的這個看法,眾將都很認可。
    但是,具體怎麽做才能把劉鄩勾出來就眾說紛紜,但基本都是胡扯。
    李樞密看張五郎坐在末尾似乎有話要說,便問“五郎,有話放膽說。”
    剛剛馬失前蹄的張五郎起身。“清河圍城數月將破,不若以此為由?”
    李樞密眼睛一亮,這種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最討他李家兄弟喜歡。
    鄭守義亦覺豁然開朗,撫掌笑曰“竟將這廝忘了。隻說莘縣難打,調兵過去破城,順便勞軍。大軍分批北走,路上將騎軍拉開,若是劉軍來追,便狠殺一陣,若其不來……
    嘿嘿,爺爺便過河去放一把火。
    汴梁繁華,當年匆匆來去也不曾多看一眼,正好故地重遊,哈哈。”
    眾將皆曰可行。
    貝州張源德這老狗,倒是正好拿來廢物利用。
    如此這般議定,以新春勞軍為由,唐公引兵北去,留下鄭守義在營中。
    於是,過萬精銳扈從唐公向北,隻餘一杆鄭字大纛還在營頭飄揚。
    ……
    區區三十裏路,這邊李樞密才走,莘縣的劉鄩就得到消息,忙親自登上城樓,遠眺敵營動靜。
    賊酋不在?
    賊營空虛?
    這是赤裸裸地勾引他呀,手段如此拙劣。
    問題是,劉鄩縱然知道這是一計,此時卻是有苦難言。
    大梁不缺錢糧不缺人,缺的是穩定,缺的是信心。
    當今天子上台以來,除了楊師厚割據魏博聽調不聽宣,其他各地也基本是一盤散沙。錢糧倒是大半都能收得上來,但是地方軍隊那就是一言難盡。
    甚至就算是汴京城裏也一直暗潮湧動。
    最近一次,據說康王的刺客都摸到寢殿裏了,居然沒人發現沒人管。總算是上蒼庇佑,天子夢中驚醒,手刃了刺客逃過一劫。
    聽著很英武,想想多可怕。
    刺客都摸到床頭了,居然連個預警都沒有。
    大半夜一睜眼,一個黑影舉刀在麵前?
    這是何等刺激。
    設身處地,劉鄩雖然被催著心煩,卻也能理解這位天子的苦惱。
    都是如坐針氈呐。
    但是打仗不是兒戲,再難熬也得熬著啊。
    沒有戰機,亂動就是給敵人戰機。
    到如今,他死扛大半年,亦明白天子的耐性已剩不下多少了。
    最近幾次,天子甚至開始以各種理由召他進京。劉鄩左右權衡,全都找了借口不去。他知道,去了,北麵行營定會有變,而結果一定不是他所願見。
    但是他不去,這行為也很過分。
    雖然對他拒不奉詔的行為天子麵子上沒有震怒,也沒有褫奪他的兵權,隻是繼續催促、相召,劉鄩卻知道,在天子心裏,他已在往楊師厚的方向滑落。現在不動手,隻是因為自己在軍中,怕激出亂子。
    他劉鄩也正是利用天子的這個心理,賴在行營拖延。
    至於說將來怎樣?
    先打贏這場仗再說吧。
    打贏這一場,就是他劉某人的唯一出路。
    遠觀遼賊退了,楊延直自告奮勇道“大帥。縱然是計,又待如何?當麵遼賊兵力薄弱,我以力破之,讓他弄巧成拙。”
    說著,楊彥直退後半步躬身行禮,曰“某願為前軍,為劉帥擊破賊營。”
    作為天子近臣,楊彥直對劉鄩的耐心已經迅速用盡。楊將軍固然知道劉鄩的顧慮,甚至,他也認為很有道理。但是他更知道,禁軍過半精銳長期交在劉鄩手裏也不是好事。
    尤其劉將軍已經數次拒絕進京。
    這究竟是他心懷異心?
    還是確實為國家著想?
    楊延直看不透,索性也就不猜。
    既然遼賊給了這次決戰之機,楊將軍覺著有必要打一場。
    這段日子他也曾出營巡哨,觀察敵蹤,至少在他看來可以一戰。
    “劉帥,再不動兵,實在不妥。”邊上張漢融也開始添柴。
    這位初出茅廬的張三哥在軍中有日,如今他也懂得這裏不是他耍橫的地方。將來有一日回朝怎麽收拾這廝是一回事,此時此刻是另一回事。
    就算催促劉鄩用兵,他張某人也得講點技巧。
    劉鄩又看其餘眾將,除了老將王彥章眉頭緊鎖,年輕將領都是躍躍欲試。
    咳。
    初生牛犢不怕虎,隻因不曾被虎傷啊。
    他知道,這次好歹要動一動,否則絕不可能過關了。
    但是,就算要動,也絕不能按照遼賊的安排動。
    換上一張鬥誌昂揚的麵孔,劉鄩道“諸位,養兵千日,用在一朝。遼賊有詭計,我便將計就計又何妨……
    在這大河以北的戰場上,劉鄩表現出優秀將領的諸多重要品質。
    比如耐心。
    為了勾引梁軍出動,李老三不斷地將軍隊北調,到最後營內隻剩下毅勇軍七千騎與鐵騎軍二千,其餘就是些雜兵、夫子。史十三領人在博州,帶著一群老鄉防王檀,鄭大帥可用的戰兵就隻這區區九千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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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如此,劉鄩也是直至拖到過完貞明二年即西曆九一六年的元旦,並且反複確認李老三真在貝州犒勞將士,這才開始行動。
    鄭三哥鄭守禮攤開地圖,用刀尖比劃道“有大隊騎軍昨夜離營,約摸不下萬騎。往貴鄉去了。”
    從軍事技術來講,至少在圖上作業這一項,天下無出盧龍之右者。
    經過數十年日積月累,李老三弄的這個地圖是越來越詳細準確。僅靠地圖進行微操指揮固然不能,但是,也絕非其他同行所能望其項背。起碼,圖中山川河流基本準確,方位遠近大體無誤,再也不必將軍們發揮想象力胡猜。
    “去貴鄉?”在想象力這方麵,鄭守義感覺不太跟得上劉鄩劉百計的步伐。
    貴鄉並非空城,李老三是去了貝州不假,但城中還有萬多守軍,哪怕都是魏兵草包也不好啃吧。
    就魏人與汴州的交情,難道他劉鄩還妄想兵不血刃?
    小屠子抓抓胖臉,道“這廝想偷城?”說出來自己都不信。
    魏兵再無能,守個城還是肯拚命的。
    狗頭軍師張澤分析“數月以來吾觀劉鄩用兵,亦能奇正相和。我軍誘敵如此明顯,他豈能不知?多半應了唐公所言,這是受迫於汴京,想必是出來做做樣子,給城裏那位看吧。”
    此話眾人都能聽懂,卻很難深刻體會。
    畢竟,不論是李大在位,還是李三主政,這些年來,在座諸位都沒有經曆過此類窘況。哪怕老屠子聽過祖宗的故事,此時入局,也同樣難於判斷。
    言罷也自覺著哪裏不對,張書記想了想,又道“劉鄩此人據稱一步百計,或是將計就計,用意在引誘我軍出戰?亦未可知。”
    鄭大帥吐槽道“又說做做樣子,又說意在我軍,話全讓你說了。”
    斥候頭子鄭老三道“我看出來多是騾子兵,堵得到我軍麽?”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老一代漸漸已成過去,軍中麵孔換了許多,開軍議時鄭大帥總覺著不得勁。
    他很懷念老馬匪做斥候頭子的時候,也懷念盧八哥、老鐵匠、郭屠子這些老兄弟。如今的毅勇軍,連幾個老牧民都一水兒換了兒子過來,也就武植武大郎、老夥計張全這寥寥數棵常青樹了。
    二舅子李紹威很活躍,此次主動請纓,留下與便宜妹婿一起行動。此時也加入討論,道“管他那多,我軍來去如風,便有甚詭計也得手下見真章。
    要我說,隻管貼上去。
    有機會咬一口,不然走便是了。左右這大營都得撤。”
    這話有理。
    為啥最後留下他們,主要就是他們遇事跑得快。如今大營都快走空,天曉得哪天梁賊就打過來了。
    眾人感覺就自己這聰明才智,來回來去也論不出個所以然,幹脆都等著老鄭決斷。於是鄭大帥拍板,夫子們將營中所餘輜重運往澶州,自領九千騎,攜五日糧棄了大營,吊著那隊梁軍而走。
    管你東西南北風,爺爺踹一腳再說。
    ……
    遼賊一動,等候已久的王鐵槍兩口唾沫啐下,向劉鄩道“劉公,某去矣!”
    劉鄩拉了老將軍的大掌,認真交代“王公,一路小心。能戰則戰,不能戰則走。此乃國戰,不爭一時得失。保重有用之身,保全大軍為要。”
    若隻是給汴京一個交代,劉鄩是不願耍這一把的。思來想去,既然楊延直報國心切,那就讓他做前軍,做餌。釣到魚最好,釣不到,那廝腳力不缺,跑路總不會慢。
    至於王彥章,既是那隻鉤子,看看能否從遼賊身上咬下一塊肉,也是給楊延直做個接應。
    王彥章沙場老將,明白利害輕重。不論楊延直有失,還是這二萬大軍折損過大,劉鄩帥位不保還在其次,一旦大軍混亂,遼賊渡河……
    老將軍自知肩頭重擔,向劉鄩鄭重拱拱手作別,領命去了。
    ……
    近萬精騎放在上百裏的戰場上,也就聲勢有限。
    這種圍獵式地打法沒甚新意,全憑手藝精湛。
    不好意思,咱毅勇軍、舅子軍,這門手藝就特別精湛。
    老夥計張全領著老鐵匠的基本盤踏山都千餘騎,鬼鬼祟祟追在那一萬梁軍側後。老屠子與主力則遠遠躲在四五十裏開外。
    鄭老三領著毅勇都四處警戒,注意力則在莘縣才出來的近萬騎身上。
    “阿爺。梁賊果然是奔著我軍來地。”小屠子搖頭晃腦跟著老爹,一雙虎目四下張望,黑鐵鐵般的身子與老屠子並轡而行,壓得兩匹馬爺猛喘白氣。
    鄭守義道“這一陣你想怎麽打?”
    如今鄭大帥格局打開,心結打開,看這兒子也不別扭了。既然這毅勇軍要交在長子手裏,這是老屠子半生心血,老鄭家的根基所在,他這個父親總還是不大放心,想要抓緊機會將自己一身本領傾囊相授。
    小屠子沉吟道“還要看李三叔那邊。若趕回得及,便擇機圍了他。
    劉賊若不來救,一口吃掉也不白幹。
    若劉賊引大軍來,出了烏龜殼,我看那老王八怎麽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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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李三叔來慢了,我軍則當謹慎,莫給賊子粘住了。”
    馬鞭在四野裏指指,小屠子壓低聲音道“慢慢打唄,左右爛了也不心疼。嘿嘿。”他鄭公子可沒有李三叔的悲天憫人。
    老屠子對兒子的回答非常滿意,感覺多年教導沒有白費,不失時機地教育兒子道“你李三叔就是書讀太多,都讀迂了。日夜想著什麽匡扶社稷,拯救黎民。哼,那都太虛。
    嘿,他家是宗室,與我不同,有時得裝裝樣子。
    你可莫犯渾。對軍士,結以恩義收其心,行以軍法治其驕。隻要做到足糧足餉,軍紀嚴明,要做王師也罷,要做土匪也罷,全都由你……
    哼哼,軍紀嚴明與秋毫無犯,這個不是一回事。
    他父子兩個言語,老屠子的草原兒子跟在後頭,把個耳朵豎起老高,生怕聽漏了一個字去。
    小夥子現在叫做鄭虎,與當初的掃剌一樣,草原兒子隻願意別人叫他的漢名。老屠子離開時,草原兒子是哭著喊著要跟來見見世麵,鄭二隻好先將他帶在身邊。
    他兩個弟弟也都拜了老鄭做爹,一個叫鄭豹,一個叫鄭雄,因為年紀小還在部裏陪阿娘。過幾年長成了,虎子哥就打算至少弄過來一個弟弟帶在身邊。
    這一年裏,鄭虎感受了許多塞內繁華,見識了老屠子的威風凜凜,對這便宜老子那是服氣地五體投地,就是有點不大懂規矩。
    比如偷聽。
    老黑覷得便宜兒子鬼鬼祟祟,一鞭稍敲在額角,斥道“滾遠些。”
    虎子哥挨了打,縮縮腦袋不敢言語,捂著額頭去找李家兄弟說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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