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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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在這?我還以為你跟梁緒他們走了呢。”白雁嵐看著眼前的人,覺得特別楚楚可憐,要不是他們偶然路過,這人是不是就得被關在走廊裏過通宵了。
“我本來是走了的,但是輔樓電梯停在這層就不動了,回也回不去,所以……”安音璿不好意思地說。
“這個點兒輔樓一層的門已經關了,隻能從寫字樓這邊電梯下來,你在這裏被關多久了啊?怎麽不打電話給梁緒?”白雁嵐問他。
這一連串的問題,他實在無力回答,安音璿尷尬地笑了笑。
“你跟我們一起去地庫吧,送你回家。”周寒倒是沒有刨根問底。
“沒關係,我從一層出去打個車就行。”萍水相逢的,他不習慣別人對他那麽體貼。
“這都一點多了,也不好打車啊,你這麽瘦弱一人,萬一大夜裏被人搶了怎麽辦,網約車又不是沒出過事兒。”白雁嵐看他還想推拒,索性問他:“這樣吧,你家在哪啊?要是北五環什麽的你就打個車走,要是就在東邊,我們就順路送你一程,你看這樣行吧。”
看安音璿還有些猶豫,白雁嵐道:“這是我哥周寒,你放心,我倆都是正經人。”
“碰上是緣分,舉手之勞而已。”周寒的語氣雖然很溫潤,但總有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量。
安音璿釋然:“就在屯裏路附近,那謝謝你們了。”
“走吧走吧。”白雁嵐挺高興,難免多問了幾句:“我覺得你唱歌很好聽啊,你是梁緒的朋友?怎麽沒聽他說過你,這人……”
“咳。”周寒清了下嗓子打斷了白雁嵐,對安音璿抱以溫和一笑。
到了地庫,一輛黑色商務車已經停在了待客區,司機下來接過二人手裏的袋子放進後備箱,周寒請安音璿先上車,自己也落座,白雁嵐剛想進去,他哥一個眼神示意他去副駕駛。
白雁嵐:“……”
還能不能行了,又不是身高腿長大波浪,你至於嗎。
安音璿說了地址,司機沒用導航也沒多問一句,直接平穩駛出,黑色商務車掛著夜色,華燈一盞一盞劃過眼簾,燕城在白天的喧囂過後經曆著片刻的寧靜。
“你是本地人?”周寒問。
“是。”安音璿答。
“嗯。”
冷場。
安音璿不是話多的人,也沒有自來熟的習慣,他不擅長講自己的事情,也沒興趣打聽別人的事情。這樣的人總給人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高冷,但其實他隻是興趣匱乏外帶找不到話題。
“平時在哪唱歌?”周寒漫不經心地問著,好讓這短暫的旅程不會太枯燥。
安音璿道:“屯裏路酒吧一條街。”
“嗯。”
還是冷場。
白雁嵐因為之前被他哥打斷過,現在也不敢說話了。聽了王小易的前情鋪墊,他篤定這是梁緒金屋藏的“嬌”沒跑兒了。他從後視鏡仔細觀察著安音璿,那人眼睛垂下去,睫毛很長,在眼下形成了一扇陰影,低頭的樣子很乖,不像跟人對視的時候,眼神能勾魂。不知道是故作姿態還是本性如此,他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不是他對梁緒有成見,但曆史總是驚人相似,梁緒搭上的能是什麽矜持的人。
“自己住還是跟家裏人住?”周寒又問。
“跟家人。”安音璿有問必答。
“嗯。”
再度冷場。
哥你能別聊了嗎,更尷尬了好不好。你問出去的問題,人家回答之後,你得還能接下去啊,這樣一來一回才叫聊天好嗎。你這問一句答一句,沒下文了,聽著都起急。
好在路程不長,一刻鍾的功夫就送到了。這是一片老舊小區,位置雖好,治理卻極為混亂,能停不能停的地方都被機動車占據著。
眼看司機要把商務車拐進小區裏麵,安音璿趕緊說道:“您在這裏停下就行,別進去了,裏麵不好調頭。”
司機從後視鏡對上周寒的眼睛征求同意,周寒微微點頭,車子便緩慢停了下來。
“實在感謝你們,我基本上每晚都在荷花池酒吧唱歌,你們有空過來,我請你們喝一杯。”安音璿說得很誠懇,請了是禮數,來與不來看人家,何事都不必強求。
“好的!一定!”白雁嵐在前座拉下車窗跟他拜拜:“你回家慢點啊!”
周寒頷首沉聲道:“注意安全。”
二人目送安音璿融入夜色裏,才吩咐司機開車回家。
白雁嵐自語道:“不容易。”
周寒若有所思:“嗯,不容易。”
人行道已經被車輛堵得隻剩一條縫,安音璿側身通過,進了單元門,樓道裏聲控燈有的亮有的不亮,還有的閃個不停。他爬上6層到了家門口,包裏兜裏都翻遍了,還是沒找到鑰匙。果然忘帶了,他歎口氣,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忽然門把手轉了起來。
“哥。”一個高個少年給他開了門。
他在玄關邊換鞋邊問:“你怎麽還沒睡?明天還得早起上學呢。”
“你昨天沒回來,去哪了?”少年人語氣不怎麽好。
安音璿柔聲道:“聖誕前夜酒吧裏有活動,趕緊睡吧,明早是不是還有考試?”
“昨晚睡哪了?我早上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在哪?”少年質問。
“活動淩晨才結束,怕吵你,就睡於哥那了。”安音璿與往常一樣,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脫下外套去洗手間洗手。
少年坐了下來,死死盯著他,“衣服是誰的?你走的時候不是穿這身。”
安音璿想都不想就答道:“於哥的。”
“不是他的。”酒吧老板顯然比安音璿高很多,衣服不可能這麽合身。
“到底想問什麽?”
“昨晚在哪?”
安音璿甩了甩水把手擦幹,放軟了語氣說:“你作業都做完了嗎?我這麽大個人了,不用你操心。”
“我是不想讓你去陪……”
“安鋆!”安音璿火了。
安鋆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低吼道:“我是你弟弟,我有權管你!”
雖然才上高三,他已經比哥哥還高出半個頭了。
橫眉冷對地瞪了片刻,安音璿服軟了:“我知道,是我不對,以後我有事情回不來就提前跟你說。”
他走到安鋆麵前,踮起腳摸摸弟弟的一頭卷毛,“今天我唱了三個多小時,有點累,先休息好麽?”
安鋆一把摟過他在懷裏,甕聲甕氣地撒嬌:“哥,我給你做了蛋糕放在冰箱裏,生日快樂,我隻有你了。”
安音璿靠在安鋆胸口,泛起一陣心酸,道:“嗯,我知道。”我又何嚐不是呢,我們都隻有彼此了,所以無論如何,我也想至少讓你活得輕鬆一點、快樂一點。
第二天安音璿跟酒吧老板發了個信息說自己感冒還沒好,再請一天假,於哥很爽快地答應了。
剛到手11萬的酬勞,他想讓嗓子歇歇,聖誕節這幾天太累了,這是他養家糊口的本錢,不能兒戲。他一覺醒來已是快中午,旁邊的單人床收拾得很利落,被子把整個床都罩上,再鋪平整,這是他們以前還睡在別墅的大雙人床時的習慣。安鋆早就去上學了,餐桌上有他烤好的麵包和煎過的雞蛋,還有一塊奶油戚風,盤子底下壓著一張字條,上麵寫著:
“哥,對不起。”
他拿起來看了很久,小心翼翼地折起來,放回臥室的床頭櫃抽屜裏,隻要是弟弟的東西,他一向保存得很妥帖。
從冰箱裏拿出牛奶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上一口,唇邊便沾了一圈淡淡的奶沫,他卻不自知。他身上穿的是安鋆淘汰下來的t恤,安鋆正在瘋狂長身體,小了的衣服他穿都嫌大,領口晃晃蕩蕩的,還長到完全蓋住內褲,隻能當睡衣。
細嚼慢咽地吃完飯,他簡單打掃了一下衛生。這是套一室一廳的房子,臥房也就是放兩張雙人床和一張書桌的大小,客廳裏擺了雙人沙發和茶幾,一排放滿了教參習題的書櫃占據了旁邊一麵牆。廚房那張小方桌就是兄弟二人平時吃飯的地方。雖然房子不大,但因為家私少,並不顯得怎麽擁擠,而且物品都收得井井有條,非常清爽。
平時都是安鋆收拾屋子,不是他不想幹,而是他弟有輕微的潔癖,總嫌他收得不幹淨,不能達到自己的標準,索性包攬了所有家務。
安音璿拿起昨天梁緒給他買的衣服,聞了聞,皺皺眉,翻開洗標查看,果然隻能幹洗,他把衣服疊起來放進袋子。昨天自己換下的那身衣服都扔進了洗衣機,他唯獨不讓安鋆幫他洗衣服,尤其是出去約會過後的衣服,更是碰都不讓碰,他潛意識抗拒這種接觸——他的寶貝弟弟是單純的、一塵不染的。
洗完擦地、晾好衣服,他衝了個澡,換上一套黑色修身運動服,顯得非常精神。穿好羽絨服,拿起那袋衣服下樓去了幹洗店,其實髒是不髒,就是煙味兒大。
從幹洗店出來,想著昨天賺了一筆,就高高興興地去了超市采購。這次安音璿來的是個比較高端的超市,進口食品特別多,他買了安鋆最愛吃的澳洲牛排,又買了大棒骨準備給他熬湯,這孩子正在長身體,上禮拜早上看見他起床的時候腳抽筋來著,安音璿總怕他缺鈣。
拎著兩個大環保袋從超市出來,就看見水果機專賣店,他駐足片刻。
“兄弟要鳳叉邁克思嗎?”門口黃牛掀開大衣給他看,知道的是在買手機,不知道的以為他賣小片兒。
他搖搖頭。
走出二十米停了一下,看著購物中心廣場大屏幕上的手機廣告,一群年輕人在海邊活力四射地對著鏡頭開懷大笑,他轉身又回去了,直接進了專賣店大門。
“您幫我拿個黑色的水果xmax,256g的那種。”他跟店員說道。
大多數家長都擔心給孩子配置了好手機,孩子從此沉迷玩遊戲,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因此恨不得這世上就沒出現過手機這種萬惡的產物。但安音璿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不一樣的,安鋆從小學習就沒讓人著過急。他和安鋆一直上的私立學校,好好學習的孩子並不多,因為他們不需要高考,直接拿會考成績報國外大學,就連會考都不是全市統一試卷,而是學校跟教育部申請自己出題。
不用高考,高中三年的壓力就徹底沒有了,從往屆畢業生來看,百分之九十五的學生都去了a國讀大學,剩下百分之五留在燕城上大學的,多數已經憑入了外國籍的身份,申請了本地頂尖的燕城生。
三年前家裏出事,不光沒了錢還欠了債,安音璿就毅然決然退了學,但他想著就算在外麵累死也要供弟弟讀書,不但不轉學,還要送他出國。
他也確實做到了,這三年賣房子外帶打工掙的錢早就把安鋆高中的學費攢夠了。但他還不能停,他得接著賺安鋆出國留學的錢,還得慢慢還外債。
親戚們都說他供安鋆上私立再出國太勉強,日子不好過就別逞強,非要保持以前的生活水準就是死要麵子充大頭,但他認定了,為了安鋆,值得。
買了新手機,他沒舍得在專賣店貼膜,想著回去在電商平台買好了自己給他貼。美滋滋地拎著兩兜子菜回家,準備做飯給安鋆。
到家開了門,就發現安鋆已經回來了,他看了下表,才五點。
“晚上沒有晚自習?”
安鋆快步走到他跟前,接過手中兩個大袋子走進廚房。
“嗯,今天沒在學校晚自習,老師也不在,在哪學都一樣。”
私立學校除了很多外教教英文比較上心以外,其他科目基本就是放羊,學不學全憑自覺,有問題虛心請教的話,老師肯定是不遺餘力地解答,但也不會強製性地要求這些少爺小姐們一定要學到什麽程度。
之前晚自習就有家長投訴,不是提倡快不快樂了,這可不行,你們學校應該主動減負。對於學校來說,家長就是顧客,顧客就是上帝,於是改成每天準時放學,晚自習隨意,想上就上,不想上就回家,真正實現快樂教育。
安鋆把菜都分類歸置到冰箱裏,問道:“今天怎麽買了這麽多?”
安音璿笑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一頓能吃多少東西?這些也就夠你兩天吃的。”
他雖然口氣是在責備安鋆,但語氣裏都是滿滿的得意:我弟弟能吃能睡的,以後肯定能長一米九。
安鋆沒搭腔,麻利地揀出晚上要做的食材,開始洗菜切菜、給牛排鬆肉,手法相當嫻熟。
每次安音璿看他做飯做家務就心裏不舒服,原本安鋆是不需要幹這些的,他的手是讀書寫字用的,不是為了幹活而生。
“我來炒青菜吧。”安音璿從櫃子裏翻出炒菜鍋,又拿了個鐵鏟出來:“油放哪了?”
安鋆看著他哥這個架勢,從操作台上挑了一把木鏟,說道:“這個不粘鍋不能用鐵鏟,還是我來吧,你去看會兒電視,半小時就好,餓了?”
“那我來煎肉吧。”安音璿還是想幫上忙。
安鋆放下鍋鏟,雙手在圍裙上蹭幹淨,扶著安音璿的雙肩,彎腰低頭,直到視線到達同一水平線,他道:“哥,食材沒有錯。”
安音璿:“……”
安鋆按著他哥的肩膀,讓他轉身,然後推出廚房,說道:“乖。”
“誒,你什麽時候這麽沒大沒小的了。”
安音璿坐在沙發上,遠遠盯著安鋆在廚房忙碌的背影,他想是什麽時候開始,安鋆學會照顧別人了呢?
以前家裏都有幫傭負責,他們倆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他印象裏安鋆很喜歡車,原來家裏的影音室擺著他各種各樣的賽車模型,兩人經常坐在裏麵一遍又一遍地看《速度與激情》。
如今安鋆長大了,也懂事了,依舊神采奕奕,隻是少了被人疼愛的任性,而多了讓人心疼的善解人意。
沒過多久,安鋆叫他:“哥!吃飯了。”
他走進廚房,小餐桌的中間擺了一盤煎牛排,已經切成小塊,火候恰到好處,表層略焦,內裏泛著淡淡的粉色,旁邊還有一盤炒雜菜,一鍋紅菜湯,都是他愛吃的,安鋆的手藝很好,菜比原來幫傭做的還好吃。
這是當然的,弟弟無論學什麽都是又快又好。
安音璿開了冰箱門,問道:“喝烏龍茶嗎?”
安鋆火力旺,即使是冬天也從不喝熱的,連牛奶都是冷藏的直接喝。
“嗯。”
他拿了兩個玻璃杯放桌上,倒滿,卻被安鋆拿走一杯放進微波爐,“你別喝涼的,對嗓子不好。”
這頓晚餐雖然菜色不多,但食材新鮮,味道講究,安鋆看著斯斯文文,吃了冒尖的兩大碗飯,長身體的青春期男孩,胃像個無底洞。
吃完飯,安音璿按住安鋆的手道:“我來收拾吧,你去沙發上看看,買了個東西給你。”
安鋆問:“什麽東西?”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鋆做完飯的廚房很幹淨,鍋啊盆的都洗過了,他隻用洗桌上的幾副碗筷就可以了。
他在洗碗池忙著,忽然後麵伸出兩隻手摟住了他的腰,安鋆用額頭頂著他的後腦勺,一動不動,他隻能感覺到一股股溫熱的氣息拂過後頸。
“試了嗎?好用?手鬆開,待會兒弄你一身水。”
安鋆略帶撒嬌意味地說道:“哥,我不想你跟那個姓梁的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