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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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安鋆跟安音璿在冷戰,眼看明天就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了,兄弟倆還是憋著一口悶氣,家裏氣氛非常緊繃。安鋆早出晚歸,安音璿晚出早歸,就算碰上麵,他弟也是臉黑得像炭一樣,抿著嘴不說話。
    安音璿覺得這樣不行,兄弟沒有隔夜仇,這都快隔年了,不愉快不能帶到新的一年,影響家運。
    下午他給安鋆發了信息說晚上等他一起吃飯,然後開始叮叮咣咣地在廚房忙起來。他雖然對庖廚之事不精通,但他會偷懶,從超市買了很多半成品,都是高難度的菜色。如果自己做配菜佐料就要準備很久,而且容易煮不嫩,這些半成品都是醃好的,直接按照順序放鍋裏炒或者燉就行,先放肉再放菜這個基礎理論安音璿還是有的。
    在電壓力鍋裏煲上了雞湯,又炒了三個菜,兩葷一素,大冬天的安音璿都出了一身汗,他想著弟弟真的不容易,那麽怕熱的一個小夥子,無論春夏秋冬,這兩年幾乎天天給他做飯,這麽一想就再也氣不起來了,反正跟梁緒過倆月也就黃了。
    梁緒的事情酒吧老板於哥是提醒過他的,鑒於大家都是朋友,梁少也經常來捧場,於哥說得很隱晦,大意就是梁少這個人,比較多情比較博愛,當然這不是說他人品有問題,人是好人,就是感情有點過於豐富。
    安音璿當時跟於哥道了謝,也沒表態,他知道於哥是為他著想,大家萍水相逢能關心上一句已實屬不易,他心裏記著於哥的好。
    卡著六點半做完最後一道菜,又從電飯鍋裏盛出兩碗飯,他坐在廚房的餐桌一邊等人一邊發呆,安鋆回不回來還是未知數,因為他並沒有回自己短信。
    就在這時,傳來開門的聲音,安音璿低頭笑了,隻可惜這個笑容此時無人欣賞,不然定會被對方印在腦中無法消散,回味許久。
    安鋆走進廚房的時候已經脫去外衣和書包,穿著幹淨合身的校服。學校發了兩套西裝式校服,為了適合所有體型,長短雖然合適但太肥了,穿起來很臃腫。安音璿拿著去洗衣店略微改瘦了一些,安鋆本身就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類型,脫-衣衣改過的校服更是帥氣十足。
    “哥。”這是連續三天來安鋆叫他的第一聲。
    安音璿舀了一勺宮保雞丁道:“嗯,餓了吧,多吃點。”
    安鋆沉默地大快朵頤,他知道自己做得沒那麽好吃,也就是能吃的程度,但弟弟很捧場。
    安鋆很快吃完了一碗飯,安音璿接過他的碗道:“再添一碗?”
    “我自己來。”安鋆伸手想拿回來。
    安音璿抬眼看他,驟然眼圈就紅了,半分裝的半分真委屈,搖搖頭帶著鼻音道:“沒事,我來。”
    安鋆一下子就軟到了心底,為了什麽都不值得,隻有他哥值得,他怎麽舍得讓安音璿難受。
    他從兜裏掏出了皺皺巴巴兩張票攤開放桌上:“哥,明晚一起去看跨年音樂會好不好?”
    安音璿把滿滿一碗飯盛好放在弟弟麵前,拿起桌上的票認真看了起來。這是12月31號晚上東華愛樂樂團的跨年音樂會,地點在中央大街的國家大劇院。
    他睜大眼睛問:“怎麽來的?”
    “同學送的。”安鋆大口咽菜。
    “哪個同學?”
    “你不認識。”
    “女生?”
    “嗯。”
    “那你怎麽不跟人家去?人家姑娘應該是想約你的……”
    安音璿還想再問,安鋆歎口氣打斷道:“本來想約我的,但我沒答應。她就說票我隨便扔了吧,別還給她了。就這樣,滿意了?別再問了。”
    安音璿看著票麵2180的價格,哭笑不得。心道這學校的學生依舊是那麽豪氣,但約安鋆去看音樂會真是不得要領,還不如約他看球賽成功率大一些。
    他開玩笑地揶揄道:“送你真是暴殄天物了。”
    “我也覺得。”安鋆鼓著腮幫子問道:“那你明天能不能請假?”
    票上寫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半到九點,安音璿算著時間:“明晚本來就不用去,因為於哥要用大屏幕直播跨年歌會,再安排個倒數和抽獎一類的,就沒我什麽事了。”
    安鋆露出久違的笑臉,也就一瞬,便又恢複到原先的撲克臉,按捺著喜悅說道:“那明晚看完演出,我們一起去天街倒數?”
    安音璿看著安鋆點點頭,他們太久沒有一起去外麵慶祝了,他這個弟弟雖然看著老成穩重,但歸根結底還是個17歲的孩子,偶爾配合他去參加點年輕人的活動也好。
    氣氛本來已經緩和了很多,偏偏這時安音璿的電話響了,顯示是梁緒打來的。空氣又陡然凝結,安鋆臉拉得老長。
    安音璿拿起電話準備出去接,卻被弟弟一把拉住手腕,道:“幹什麽出去?就在這說。”
    見安音璿不動,又道:“你說你的,我不出聲。”
    得到了安鋆的保證,他才敢接起電話,對麵傳來梁緒有些萎靡不振的聲音:“寶貝兒,幹嘛呢?”
    “吃飯。”安音璿簡單明了地答道。
    “哦,那什麽,問你個事兒。明晚你有空嗎?”
    “沒有。”安音璿生硬地拒絕了。
    梁緒噎了一下,說道:“那、那算了,我先掛了。”
    雖然感覺梁少還想說點什麽,但安音璿不想在這個時候激怒安鋆,嗯了一聲直接掛斷了電話。
    安鋆看來是沒有發作,因為他哥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梁緒,他很得意。
    可是半分鍾後安音璿手機又開始震,還是梁緒。
    安音璿:“……”
    他接起來,倒是沒有顯露出不耐煩的情緒,問道:“又怎麽了?”
    梁緒拿著電話撓頭,有些暴躁,“誒我剛才還沒說完呢,你怎麽給我掛了。”
    “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安音璿本來嗓音就極有魅力,磁性中帶著鼻音,此時軟下音色,仿佛在撒嬌一般,梁緒根本招架不住,隨即道:“算了算了。怪我沒說清楚,不是我約你出來玩,是想給你介紹個活兒。明天晚上十點來鍾一個年會駐唱,報酬挺多的,大概也是10萬左右吧。”
    周寒的秘書把年會樂團部分要求和明細發給他了,一共20萬,樂隊和駐唱半兒劈是行規,他沒有從中抽成,小錢不值當的,全當賣周寒麵子。
    梁緒又補充道:“你還記得白雁嵐吧,這次是他哥公司的年會,剛好請的還是那個樂團,吉他手就打電話問我你還來不來,上次合作挺愉快的。”梁緒的私心讓他撒了個小謊,沒說是周寒直接請他去的。
    安音璿答應得幹脆:“好。”
    梁緒:“……”不是沒空麽,合著有錢賺就有空是吧。
    “你要有別的安排就算了,以後這種活兒多得是,這也不是給特多。”梁緒反而不想讓安音璿答應了,本來就是硬著頭皮問的,畢竟周寒惦記上他的人,他非常不爽,可為了撐麵子,死活不願意承認自己吃醋了,內心極度矛盾,“你考慮考慮,不急著回複我……”
    安音璿道:“我去。”
    梁緒:“……”行吧,人家看上自己盤子裏的肉了,還上趕著牽線搭橋,他真想抽自己個大耳刮子!早知道公司年會不等著春節前辦了,年底跟下屬們搞個跨年多好,別說10萬,15萬他也給得起,早就沒有周寒什麽事兒了,糟心。
    “那我待會兒發你明細,別太賣力了,元旦放完假還得參加海選呢。”梁緒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說道。
    安音璿掛了電話,對著安鋆一臉歉意,腦子裏飛速組織語言,想著怎麽跟他弟委婉地解釋。
    “我都聽見了。”安鋆語氣平靜。
    安音璿垂下眼,道:“嗯。報酬實在是很豐厚,我……”
    “別道歉。”安鋆打斷他:“你為了供我上學才要那麽努力掙錢的,所以,別道歉。”
    “不過咱們還是可以一起看音樂會的,等結束了我再去不遲。”安音璿安慰道。
    安鋆暗下決心,等他上了大學,一定不讓他哥再那麽辛苦,他要分擔家裏的壓力,他不想成為哥哥的累贅。
    “好。那你答應我,明晚唱完不管多晚都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安音璿默許了。
    “還有。”安鋆咽完最後一口飯,吐槽道:“你做得沒我好吃,用半成品也不如我,以後還是我來吧。”
    安音璿笑道:“是是。”
    周宅。
    白雁嵐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這是他在這所大房子待的整第十二個年頭,後爸對他很好,甚至百依百順,在別人眼中,他毫無疑問是個幸運兒。可就是這樣的寵愛讓他覺得自己沒有價值,至少不像周寒一樣有價值。說到底他不管是麵對後爸還是麵對便宜哥,都有種挫敗感。
    周江臨給白雁嵐預計的是春節後正式簽約星雲,具體怎麽打造他,還得等組織好團隊再詳細製定方案。星雲在三年前改為工作室製,這樣分工明確,自負盈虧,員工幹起活來更有動力,運作起來也就更萬無一失。
    所有路都給他鋪好了,可他心底藏著的煩惱日積月累,越來越困擾著他,他承認自己也許是無病呻吟,可就是想急於證明給家人看,他不是方青怡的兒子,不是周江臨的繼子,不是周寒的弟弟,他隻是白雁嵐。
    他從小被母親誇著長大,來到周宅更是被人捧在手心,無論是周江臨的生意夥伴還是方青怡的文工團戰友,都稱讚他有天賦又努力,將來肯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他坐起身,拿起床頭櫃上放著的兩份東西,一張是梁緒給他的參賽證,另一張則是自己高價買到的跨年音樂會的票。
    也許母親都不知道,他對生父有種近乎病態的執著,即使父母離了婚,每次父親所在的交響樂團最重要的跨年音樂會他都會偷偷前往。
    後來沒過幾年,父親因心情壓抑患上了抑鬱症,正好有個去a國教學的機會就孤身一人走了,順便治病。而他仍然堅持每年去看,因為零花錢富足,更大膽地坐在了前排,這是他心底離父親最近的時刻。
    這些年,他之所以那麽努力,就是想也許有機會再次見到生父時,不會讓他失望。至於天賦,以前他是認同的,可隨著年齡漸漸大了,卻越來越不自信,甚至耳邊時常縈繞著生父的話:
    “你一點都不像我。”
    白雁嵐近幾年一直細細琢磨,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是長相不像,還是根本沒有繼承父親與生俱來的音樂天賦呢。
    所以他要瞞著所有人參加如今最熱的選秀節目,他想知道如果隻憑才華不憑背景,自己能否脫穎而出。
    於是白雁嵐私下找了學校裏的聲樂老師給他專門準備了兩首歌的唱法,一首英文的,一首中文的。英文想海選的時候唱,晉級之後到了錄節目的環節再唱中文歌,如果再被導師選中,就看節目組安排唱什麽就行了,兩首歌足矣。
    海選和晉級被導師選中他是胸有成竹的,所以他不需要梁緒幫忙走後門,再之後的淘汰賽,梁緒這後台也幫不上什麽忙了,沒必要讓梁緒墊人情。最好的情況是拿個前十,有一些知名度,也正好為了在星雲的發展打下粉絲基礎。
    當然,拿第一白雁嵐也不是沒想過。畢竟等到了前十,選手們的背景也被扒得差不多了,不管拚實力還是拚爹,他都有希望,最重要的是,他要拿到登上最後舞台的敲門磚。
    他越想越激動,大夜裏的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光著腳輕輕走過樓道想去廚房拿點零食吃。
    路過書房門口,看見門虛掩著,裏麵透出了一道微弱的光線,他看了眼手機,已經淩晨一點多了,按說家裏人都應該睡了。
    雖然周氏父子是工作狂,除了在外應酬還是很少睡那麽晚的,畢竟早上九點股市就開盤了,八點半還要例行開早會討論一下行情,保證了充足的睡眠才有可能作出睿智的決策。
    白雁嵐探身往門縫看去,是周寒還在看筆記本電腦,裏麵似乎還有聲音傳來,他湊近眯著眼睛看也看不清,他是個輕微近視,現在沒戴眼鏡也沒戴隱形,超過五米就有些模糊了。雖然眼睛不行,但是耳朵靈敏,湊近聽著,沒一會兒就辨別出來,這是他生日宴的視頻跟拍。
    原來跟拍已經製作好了,他也挺想看的,正要推門進去的那一刻,手機突然大聲響了起來,打破了深夜的沉靜,白雁嵐抽出手機想按掉,結果用力過猛,手機在手中彈了兩下直接飛了出去,順著地板滑出一道弧度磕在了一個人的腳邊。
    “哥,還沒睡啊。”白雁嵐尷尬道。
    周寒撿起還在孜孜不倦唱歌的手機,餘光瞥了一眼遞還給他,道:“嗯,這就睡了。”
    白雁嵐趕緊按了靜音,說道:“內什麽,我餓得睡不著,到廚房拿點兒吃的去。”
    周寒點頭,正要轉身離開,白雁嵐又道:“哦對了,你晚上沒在,爸媽提了一句想叫你元旦一起去跟星雲的楚總吃飯。”
    “你也要去?”
    “沒叫我去,應該不是說我的事。”白雁嵐知道他們可能要去談上市一類的,他聽不懂的生意。
    “明晚公司年會不知道要幾點才回來,元旦也不一定有時間,我會跟他們說的。”周寒道。
    “哦,那你記得跟爸媽說一聲。”
    周寒說完“早點休息”,就關上書房門去自己臥室了。
    白雁嵐一頭霧水,他哥臉怎麽拉得那麽長,又不是看小片兒被我發現了,而且跟拍視頻到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自己在這偷偷欣賞,什麽惡趣味。
    等等,他突然反應過來,剛剛他哥是不是在看跟拍裏的安音璿?
    聯想到年會,去年年會是30號,聚餐之後再給員工們包個夜場周寒就回家了,今年改成31號還要跨年,不會是那天故意惡心梁緒才臨時拍腦袋決定的吧!他內心替發小喊了聲冤。
    白雁嵐下了樓,在冰箱裏尋摸半天,最後挑了一個迷你全麥法棍,加了幾片西班牙火腿靠在備餐台上吃。邊吃邊拿出手機看,原來剛剛是梁緒這貨打給他。
    梁少作息時間跟正常人正相反,別人朝九晚五,他是朝五晚九,這會兒應該正high著。他給梁緒回撥過去,剛響一聲,對方秒接。
    “怎麽你也掛我電話?!”梁緒不可置信的聲音傳來。
    他待的地方很嘈雜,白雁嵐皺皺眉,聽出來這貨喝了酒,不悅道:“麻煩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大哥。”
    梁緒問:“你睡了嗎?”
    白雁嵐撇嘴:“那倒是還沒。”
    “這不得了。”梁緒完全沒有歉意,繼續說:“我今天晚上跟安音璿說了那個駐唱的事兒,他同意了。”
    “你應該跟我哥匯報,跟我說什麽勁兒?”白雁嵐說。
    梁緒語塞,沉默半晌,聽筒裏隻有夜場低音炮的聲音孜孜不倦地傳來,而後又逐漸變小,白雁嵐聽見了打火機點煙的聲響,然後梁緒吐了口氣,說道:“我出來了,心情不好陪我聊兩句。”
    沒等白雁嵐反應,梁緒又問他:“你覺得我渣嗎?
    白雁嵐:“還行吧。”
    梁緒:“說實話。”
    白雁嵐:“渣……吧?”
    梁緒猛吸幾口煙,又不說話了。
    “你在哪呢?”白雁嵐嘴裏嚼著麵包,含混不清地說道:“大晚上喝點兒酒就容易多想,都快兩點了,回家洗洗睡吧。”
    啪!聽筒裏打火機聲音再度響起,梁緒又點了一顆煙,半晌,說道:“我好像戀愛了。”
    白雁嵐吐槽道:“你不是一直愛著呢麽,各式各樣的,還想怎麽愛啊?”
    “你不懂!唉!我跟你說什麽勁兒啊!你一處男。”梁緒煩躁地說:“行了,我回家了,拜拜。”
    梁緒掛了電話,白雁嵐一臉莫名其妙,梁少以前被男女朋友們圍追堵截、捉奸在床、大鬧公司、膠水堵鎖芯、滅火器砸汽車的時候都沒見他這麽愁過,這是抽什麽風呢。他搖搖頭,把最後一口麵包吞進肚子裏,飽腹感讓困意襲來,他打個哈欠上樓去睡了。
    睡前他突然反應過來,一下就從床上跳起來喊道:“處男怎麽了?!處男犯法啊!”
    9021年的最後一天如期而至。
    與往日不同,安音璿早早起床到樓下給安鋆買了早飯。天氣越來越冷了,早點攤冒著熱氣,他買了弟弟最愛吃的油條豆腐腦,拎著熱乎乎的塑料袋,冬日的太陽曬得他很舒服,有點暖和有點慵懶。每當經曆一個終結,人們總是喜歡緬懷過去,有人遺憾,也有人慶幸,把希望寄予下一次的輪回。
    這一年間,無論是愉悅還是悲傷,都會隨著日曆撕下最後一頁而變成回憶,失敗或成功都成為曆史,人們即將翻開嶄新的一頁重新出發。
    時間的流逝就是這樣,幸運與不幸都無法留住他的腳步。人們在長河中不斷探索,等待著的是無限的未知,也許會期待,也許會不安,但我們必須前行,隻有前行才能感受這艱辛卻又美麗的生活。
    安音璿非常喜歡一部電影裏的一句話:lifehard but happy。
    生活對每個人來說都隻有一次,盡管艱難但是快樂。
    他和安鋆都正值最好的青春年華,屬於他的大冒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