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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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音璿與安鋆約好了在國家大劇院的門口見麵,他提前半小時提著一個麥當當紙袋在大門口等待。
冬日的夜晚總是急迫到來,帶著刮臉的冷風。他裏麵穿著那天梁緒給他買的衣服,外麵還是套著略顯臃腫的開架式羽絨服,把紙袋揣進懷裏,怕漢堡涼得太快。
傍晚的中央大街喧囂非常,人們都急著回家與親人或朋友聚會,安音璿即便聽著吵雜的喇叭聲跌宕起伏,都能愉悅地把它想象成背景音樂,他在等他最重要的人,去看一場他最期盼的演出。
一個高大帥氣的身影漸漸出現,由遠而近。
“安鋆,這裏!”安音璿向他招手。
安鋆快步跑過來,問:“票都給你了,怎麽不進去等?”
“我也剛到沒多久。”安音璿把紙袋抽出來一點,說道:“咱們先進去,餓了沒?”
安鋆問:“你吃了嗎?”
“我在店裏吃過了。”安音璿邊走邊說。
兩人過了安檢,安鋆找了一個角落三口兩口就把一個漢堡吞下肚,安音璿看著弟弟狼吞虎咽,窘迫道:“是不是買少了?”
“現在吃兩口就行,晚上我要餓回家冰箱裏有麵包。”安鋆把吃完的紙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裏,抹了下嘴巴,道:“走,馬上開始了。”
脫掉外套之後,安音璿著襯衫西褲,安鋆則是正裝校服,二人坐在第一排,非常吸引人,有女孩裝作不經意地瞟來兩眼,安音璿雖然目不斜視,但心裏都是知道的,他暗自竊喜,覺得他弟那麽優秀,以後絕對不愁找女朋友。
這場演出滿座率非常高,全燕城有錢又標榜自己有文化的人都在這裏聚首,這不僅僅是場音樂會,更是身份的象征。安音璿甚至敢肯定,他們這兩張票一定是成倍地高於票麵價格才能買到的。演出即將開始,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空位,內心奇怪,誰花大價錢買了票卻沒來。
隨著指揮棒的揮舞,交響音樂會正式開始。愛樂樂團是國家級藝術表演團體,每年除去國家出訪或是接待國外領袖政要,真正對外售賣的表演全年僅僅這一場,所以注定了這場高水準的演出一票難求。
舞台上裝點著無數鮮花,有攝像機不斷遊走,是東華電視台一套在做直播。今年請的指揮家是個島國人,在國際上聞名遐邇,很有影響力。他是一個頭發略長的瘦小中年男人,但每一個動作都充滿張力,每一個節拍都恰到好處,他的風格激情澎湃,帶動了全場的氣氛,一曲完畢,掌聲四起。
安音璿也鼓起掌,太美妙,太震撼了。就在這時,一個弓著腰的身影從眼前閃過,最終坐在了旁邊的座位上,他不由得轉頭看了一眼,對方也一臉歉意地回視。
……
這是何種緣分啊。
這不是白雁嵐嗎?安音璿心想。
安音璿怎麽在這?白雁嵐嘀咕。
兩人禮貌性地笑笑,沒有出聲打招呼,繼續各自專注於演出,一刹那的驚訝很快被精彩的音樂會蓋了過去。
當一個人沉浸在藝術中,時間就過得飛快,幾曲完畢,安音璿手都拍得通紅,他激動地看向安鋆,剛想用眼神表達自己高漲的情緒,卻看見安鋆眼睛都閉上了。
安音璿:“……”
他手肘輕戳安鋆,安鋆頭一沉馬上驚醒,睜著兩隻無辜的大眼睛故作鎮定地看著哥哥。安音璿再次肯定,弟弟真的一丁點兒音樂細胞都沒有,上帝造人的時候就忘了放這佐料。
隨著最激昂亢奮的最後一曲結束,全場人起身鼓掌致意,演出達到高潮,安音璿感覺到了一束目光向自己投來,他扭頭迎過去,果然是白雁嵐,兩人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笑。
等到樂團退場後,觀眾們的掌聲才漸漸停止,白雁嵐向安音璿打招呼:“好巧啊,在這碰上。”
“嗯。”安音璿道:“上次謝謝你。”
白雁嵐擺擺手,目光落到了安音璿身後一個學生裝扮的高大男孩身上,他把手搭在安音璿的胳膊上,行為很是親密,並且眼神似有一點防備地看著自己。
他雖然對安音璿不熟,但他也確實引起了周寒和梁緒的對立,使得他夾在中間不好做人,所以心情複雜。現在又看見這人與個高中生拉拉扯扯的,不免心中就有些微詞,故意問道:“梁緒沒陪你一起來?”
安音璿一愣,道:“沒有。”
高大男孩的臉色瞬間就沉下來了,白雁嵐胳膊肘向來往裏拐,即使知道梁緒是什麽不靠譜的人,但還是忍不住想為他出頭,又道:“待會兒你是不是去我哥年會?”
安音璿點頭,“這就過去。對了,這是我弟弟安鋆。”本沒必要向別人介紹他們的關係,但他讀出了白雁嵐眼裏的懷疑,不想節外生枝罷了。
白雁嵐前一秒還理直氣壯地為梁緒打抱不平,後一秒就慫了,為自己的小肚雞腸而尷尬,隨即道:“哦,原來是弟弟啊。你好你好!你倆長得真像。”他伸出手與安鋆相握,手掌著實緊了一下。
“……”白雁嵐僵硬地笑著說:“內什麽,我送你過去吧,離這也不遠。”
安鋆麵色不善地回答:“不用了,我送我哥過去,已經叫好車了。”他不喜歡梁緒,所以連帶著討厭梁緒的親朋好友。
安音璿也道:“大過節的早點回家陪家人吧。”
“那,新年快樂。”白雁嵐不好意思道。
安音璿微笑道:“嗯,新年快樂。”
等白雁嵐走後,安音璿邊穿羽絨服邊假裝調侃安鋆:“你什麽時候叫的車?睡著的時候?”
“現在叫。”安鋆臉不紅心不跳。
安音璿真是被他弟弟打敗了。
二人穿戴整齊從會場出來,多數觀眾都把車停在了地庫,走地麵這條路的人並不多。離安音璿約定的時間還有將近一小時,兩人悠閑地漫步在水下通道裏。劇院從外麵看是一個半橢圓的球體,周邊一圈圍繞著人工湖,連接著外部與演出大廳的是一條長長的水底長廊。安音璿進來的時候沒來得及仔細看,現在四下無人跟安鋆肩並肩走在一起,抬頭就是玻璃頂,能看到被風吹動的水麵泛起漣漪,有種靜謐的感覺。
安鋆看他哥走得慢,問道:“演出好看嗎?”
安音璿點點頭,眼睛裏閃著光,殿堂級演出確實是不一樣的,會讓你的內心深處受到鼓舞,這就是音樂的力量。
安鋆也抬頭,視線隨著安音璿一起欣賞這被月光照耀的湖底,又道:“哥,明年我就畢業了。”
安音璿:“嗯,大學選好了嗎?”
安鋆搖頭道:“還沒。”
“有些大學是三月份截止申請,有些是五月份,你別錯過了,不用考慮學費的問題。”安音璿轉頭看向安鋆,抬手想摸摸安鋆的頭,卻被他躲了過去,隨即笑道:“連摸都不讓摸了,有什麽好害羞的。”
安鋆傲嬌地嘟囔著:“在家隨你怎麽摸。”
安音璿噗嗤就笑了,捂著肚子彎腰,任憑安鋆怎麽拉他都不起來,笑得眼淚都飆出來了,他擦著眼角,還是止不住地抖著肩膀憋笑。
“有這麽好笑嗎。”安鋆鬱悶。
過了好一會兒,安音璿平靜了下來,說道:“你還記得咱們家以前有個鄰居大媽嗎?她摸你頭你從來不讓,你說你頭上有角,能看見她背後的人,嚇得她一宿一宿睡不著。”
“……”安鋆無言以對。
安音璿又說:“那時候你也就10歲吧,所以你是比我聰明的,小學就提前進入中二期了。”
“別說了哥。”安鋆一臉窘迫。
安音璿終於完全停住了笑,若有所思地說:“其實大媽挺不錯的,那個時候還幫了咱們,要不是她買了咱們以前的別墅,可能真的渡不過那個難關了。”
一路有說有笑,即使是長長的隧道也好似一瞬就能走完,這裏不像演出大廳那樣燈火通明,淡藍色的微光充滿了整個空間,月光從水麵上照下來,在地麵形成一道道波紋般的陰影,讓人仿佛置身於水底。
安鋆縱是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如何說起,他想說他不要留學隻想待在哥哥身邊,他想說他已經足夠強壯可以分擔更多壓力,他想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我也可以讓你幸福。
但終究看著安音璿觸景傷情的臉,他什麽都說不出口,隻能讓時間來做他的發言人。
安鋆在安音璿眼前打了個響指:“我們下次還來看好不好?”
安音璿回過神點頭道:“好,你帶我來。”
安鋆叫了一輛網約車把安音璿送到了cbd一家私人會所,沒有ace lounge那麽出名,是低調私密型的。
因為這次的樂隊還是上次白雁嵐生日宴那支,安音璿一周前剛剛合作過,默契還在,而且提前打電話跟吉他手大哥溝通過,所以踩著點兒來就可以。安音璿下車囑咐司機送弟弟回家,匆匆向大門口跑去,安鋆在車裏喊:“完事兒打電話,我來接你。”
安音璿背朝安鋆揮揮手,示意自己聽見了。
一推門進來,一股暖流迎麵撲來,還夾雜著花的香氣,不是很衝,淡淡的一點都不刺鼻,安音璿掏出手機正要給吉他手大哥打電話,一個西服革履的青年向他走來:“安先生您好,我是周總的秘書邱餘。”對方雙手遞來一張名片:“叫我小邱就好。”
安音璿趕緊接過名片,打招呼道:“邱先生您好。”他下意識看了眼手機,還有半小時就開始了,點頭致意之後剛要離開,卻被邱秘書攔住了:“安先生請留步,周總讓我先帶您上去見他。”
“周總已經到了?”安音璿問道。
邱秘書擺出了請的姿態,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疑慮,道:“您沒來晚,隻是周總提前到了樓上休息室等您,公司大部隊還在餐廳,可能要再有四五十分鍾才過來,您不用擔心。”
安音璿點點頭,跟隨邱秘書進了電梯,邱餘刷了卡按下頂層按鈕,門關閉,狹小的空間裏有些悶熱,他脫下羽絨外套掛在小臂,動作很輕。
安音璿在這方麵比較敏感,梁緒跟他說這個活兒是樂隊吉他手推薦的,但他知道不是,吉他手有他聯係方式,完全可以直接找自己,沒理由去找更加不熟的梁緒牽線搭橋,所以這個活兒百分之九十是周寒親自點的他。
這性質就發生了變化,理論上周寒管不到那麽瑣碎的細節,一般都是公司行政操辦,還有就是梁緒那天話裏話外希望他拒絕,說明梁緒是迫於什麽壓力才做的中間人,是周寒在給梁少施壓嗎?
現在周寒要單獨見他,他不確定那人叫自己上去幹什麽,也許就是聊聊天,也許不隻是聊聊天。安音璿把羽絨服攥出一道道褶皺,他們之間僅有一麵之緣,他心裏沒底,打著最壞的結果,大不了錢不掙了,也不能被人隨心所欲。
邱秘書敲開了門,匯報道:“周總,安先生到了。”
周寒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抬頭對安音璿說:“安先生,進來坐。”
“那周總你們聊,我先下去盯會場。”邱秘書很識趣地推門出去,還帶上了門。
哢嚓一聲門鎖落下,安音璿眼皮直跳,他表情嚴肅,微微蹙眉,道:“周總您好,叫我上來有事?”
周寒見安音璿拘謹地不肯坐下,想必是誤會了什麽,就想放鬆一下氣氛,微笑道:“沒想到咱們這麽快又見麵了,其實在我弟弟的生日宴上,我就很喜歡你。”
天地良心,周寒想說的是很喜歡你的歌聲,但他省了歌聲兩個字,於是聽起來就像是在說我上次就看上你了,這次你總算落我手裏了。
這個開始非常糟糕,氣氛更加微妙,安音璿也更加緊繃,他甚至在心裏盤算著,萬一周寒撲上來把他按倒,他就抄起桌上台燈砸他頭。
安音璿吞了口口水,說道:“上回還麻煩周總送我回家,真是不好意思。”
“別見外,裏麵太窄了不好進去,讓你就這麽走了。”周寒道。
安音璿心道不好,這是在暗示什麽?什麽不好進去?哪裏太窄了?
其實翻譯一下周寒的話,意思是因為路太窄沒把你送進單元門口,就放在了小區外麵馬路上,實在不好意思。
隨著兩人理解能力漸行漸遠,安音璿緊繃無比,周寒放下手機起身走到他麵前,抬手摸到了安音璿領口最上麵那顆小蜜蜂形狀的扣子,大拇指不斷摩擦蜜蜂的尾巴,這時間也許不長,但安音璿卻覺得周寒每一個動作都仿佛是在演繹慢動作,讓他難熬。
以安音璿的身高隻能平視周寒的喉結,他領帶打的溫莎結,黑灰色的修身西裝,一側領子背麵有幾乎發現不了的暗紋,肩膀很寬,完全撐起了這件衣服,手肘彎曲也隱約能勾勒出肌肉的線條,甚至比梁緒還要挺拔,身型的壓迫感十足,而且已經近到突破了安全距離。安音璿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小半步,同一時刻,卻被對方一把攬住了腰!
安音璿一下子汗毛都豎了起來,精神警覺,剛準備掙紮,就聽周寒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心腳後。”隨後周寒穩住他撤了手,又退到安全距離之外。
安音璿回頭看了一眼腳下,地上放了一隻很大的黑色紙袋。周寒探身繞過他,撿起袋子,彎腰的瞬間臀部把西裝後開衩撐了開,很是性感。但他現在沒空想這些,滿腦子都是如何跟這個人周旋。
“時間比較緊迫,給你準備了一套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適,你看看。”周寒把袋子送到他手裏,又踱步坐回沙發上。
安音璿看了眼手機,離開場不到半小時,來一發肯定是不夠了,所以讓他換衣服又是什麽play?他抱著袋子走進洗手間,鎖上門坐在馬桶上磨嘰,想盡量拖延時間。
紙袋是黑色的,上麵貼著一朵白色山茶花,他抖開裏麵的衣服,這個牌子他知道,以黑白、花呢、徽章為代表而廣為人知,而且從未做過純男裝。
這是一套休閑裝,黑色西褲,有logo的白t恤,還有一件黑灰色開襟花呢毛衣,是很具代表的中性款。安音璿慢騰騰脫下自己的衣服,心想這還算正常,不是什麽兔女郎貓小子一類的真是謝天謝地。
用最慢的速度換好了衣服,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眉眼間還是太魅了,像母親;安鋆就不同,雖然也遺傳了部分母親的相貌,但卻透著陽剛之氣,他多少有些羨慕。自己這副皮囊好,卻也不好,總招惹些奇怪的人,但奇怪的人也實打實給他帶來了不菲的收入。
“要幫忙嗎?”周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幫忙就不了吧,安音璿心裏吐槽,表麵上卻客氣地說:“馬上就好了,我在穿鞋。”
周寒:“不趕時間,你慢慢來。”
他算著時間,還不能出去,得多聊幾句,“剛剛很巧,在跨年音樂會看見你弟弟了,就坐在我旁邊。”
“雁嵐?”
“嗯。”安音璿問著些有的沒的:“你們不是一個姓,一個隨父親一個隨母親?”
周寒解釋道:“不是,我們是再婚家庭,異父異母,沒有血緣。”
安音璿“嗯”了一聲沒再問下去,心道豪門的事情真是不能亂問。
他收拾好自己來時穿的衣服,檢查了一下袋子裏,還有個小紙盒,打開一看是枚胸針,一個大logo上掛著幾個音符。
濃鬱的直男審美撲麵而來。
周寒倚靠在麵對浴室的迷你吧台,安音璿終於推開厚重的木頭拉門走了出來,周寒隻單單看了一眼就後悔了,他不該選這套衣服。
起因是他料定今天安音璿大概率還是會穿上次那套襯衫西褲,那套衣服雖然不是薄露透,但太騷了,他猜應該是梁緒給買的,過分修身的剪裁和那隻挑逗賣弄的蜜蜂一看就是出自梁緒的品味,不是安音璿帶不起那種風格,而是太帶得起了,宛若從中世紀穿越而來的吸血鬼,羸弱陰柔而貌美。他鬼使神差地不想讓別人看到這樣的安音璿,便讓助理重新買了一套休閑服。
可萬萬沒想到,安音璿穿著略寬鬆的衣服出來時,那種慵懶中透著濃濃的豔麗,又給了他視覺上的暴擊。周寒扶額,真是始料未及。
“這樣行嗎?”安音璿舉手晃了晃,問道:“胸針也是我戴的?”
周寒歎了口氣道:“是的。”
安音璿卡好時間,還有五分鍾開場,這下幹什麽都沒空了,等完事兒就趕緊溜走。
周寒欲言又止,接過胸針幫他別在左邊胸前毛衣上,再拍拍平整,說道:“咱們下去吧,時間差不多了。”
兩人走進電梯,他被問及多大,他說今年20,半晌周寒又道:“留個聯係方式吧,以後有活動好找你。”他拿出手機,安音璿接過來按了自己的電話號碼,震了一聲隨後掛掉。
其實安音璿的聯係方式周寒早就查到了,甚至有個弟弟在上高中他都知道,隻是不做做樣子,怕讓安音璿不舒服。
至於梁緒,是死是活他無所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