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寶琴笑談異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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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聽了,跟著她往瀟湘館走去。不但寶釵姐妹在那裏,連岫煙也在。四人坐在熏籠上閑話家常。紫鵑坐在暖閣裏,靠著窗子做針線。一見寶玉來了,都笑著說:“又來了一個!沒有你的坐處了。”
寶玉笑道:“好一幅‘冬閨集豔圖’!可惜我遲來了些。”說著,便坐在黛玉日常坐的位置上——上搭著灰鼠椅搭一張椅上。寶玉看見暖閣中有一玉石條盆,裏麵栽著一盆單瓣水仙花,極口讚道:“好花!這屋子越暖,這花越香。怎麽昨天沒見?”
黛玉笑道:“這是你家的大總管賴大奶奶送薛二姑娘的。兩盆水仙,兩盆臘梅。她送了我一盆水仙,送了雲丫頭一盆臘梅。我原不要的,又怕辜負了她的心意。你若要,我轉送你,如何?”
寶玉道:“我屋裏卻有兩盆,隻是不及這個。琴妹妹送你的,如何又轉送人,這個斷斷使不得。”
黛玉道:“我一日藥吊子不離火,我簡直是藥養著呢,那裏還擱得住花香來熏?越發弱了。況且這屋子裏一股藥香,反把這花香攪壞了,不如你抬了去,這花兒倒清淨了,沒什麽雜味來攪他。”
寶玉笑道:“我屋裏今兒也有個病人煎藥呢。你怎麽知道的?”
黛玉笑道:“這真是奇了。我原是無心的話,誰知你屋裏的事?你不早來聽故事兒,這會子來了,自驚自怪的。”
寶玉微笑道:“咱們明天再舉辦一次社,又有了主題,就吟詠水仙和臘梅。”聽到這,黛玉笑著說:“算了,算了!再也不敢做詩了。做一次,罰一次,怪不好意思的。”說著,她便雙手握起臉來。
寶玉笑道:“別這樣,又取笑我做什麽?我還真不怕羞,你倒握起臉來了。”寶釵隨即笑道:“下次我主持一社,設置四個詩題,四個詞題。每人四首詩,四首詞。第一個詩題吟詠太極圖,限用“一先”的韻,五言排律;要把一先的韻都用盡了,一個不許剩。”
寶琴笑著說:“這樣說,可知是姐姐不是真心起社了,這分明是難為人。要論起來,也勉強可以押韻,不過翻來覆去,弄些易經上的話生填,究竟有何趣味?我八歲的時候,跟我父親到西海沿上買洋貨。誰知有個真真國的女孩子,才十五歲,那臉麵就和那西洋畫上的美人一樣,也披著黃頭發,打著聯垂,滿頭帶著都是瑪瑙、珊瑚、貓兒眼、祖母綠;身上穿著金絲織的鎖子甲,洋錦襖袖,帶著倭刀,也是鑲金嵌寶的。實在畫兒上也沒他那麽好看!有人說,他通中國的詩書,會講五經,能做詩填詞。因此,我父親央煩了一位通官麻煩他寫了一張字,就寫他做的詩。”眾人無不稱奇道異。
寶玉急忙笑道:“好妹妹,你拿出來讓我們瞧瞧。”寶琴笑著說:“在南京收著呢,現在那裏去取?”寶玉聽了,大失所望,便說:“真沒福氣得見這世麵!”
黛玉笑著拉寶琴道:“你別哄我們。我知道你這一來,你的這些東西,未必放在家裏,自然都是要帶上來的。這會子又扯謊,說沒帶來。他們雖信,我是不信的。”
寶琴便紅了臉,低頭微笑不答。寶釵笑道:“偏這顰兒慣說這些話。你就伶俐的太過了。”黛玉笑道:“帶了就給我們見識見識也罷了。”寶釵笑道:“箱子籠子一大堆,還沒理清呢,知道在那個裏頭呢?等過日子收拾清了找出來,大家再看罷了。”又向寶琴道:“你要記得,何不念念,我們聽聽?”
寶琴答道:“記得他做的一首五言律詩。要論外國的女子,也就難為他了。”寶釵道:“你且別念,等我把雲兒叫了來,也叫他聽聽。”說著,便叫小螺來,吩咐道:“你到我那裏去,就說我們這裏有一個外國的美人來了,做的好詩,請你這“詩瘋子”來瞧瞧;再把我們‘詩呆子’也帶來。”
小螺笑著離開了。過了半天,隻聽湘雲笑著問:“那個外國美人是誰啊?”一邊說,一邊和香菱一起走了過來。眾人笑道:“人還未見到,聲音已經先聽到了。”寶琴等讓人坐下,於是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湘雲笑道:“快念來聽聽。”寶琴於是念道:
昨夜朱樓夢,今宵水國吟。島雲蒸大海,嵐氣接叢林。月本無今古,情緣自淺深。漢南春曆曆,焉得不關心?
眾人聽了,都說道:“真難為他,竟然比我們中國人還強。”
寶玉聽了寶琴的話,心中也有些好奇,便問道:“那真真國的女孩子還能寫立意新奇的詩嗎?”
寶琴笑道:“我記得有首首詩是這樣的:
綠水青山空自在,白雲蒼狗共長飛。
紅顏易老英雄淚,白發漁樵江渚上。”
眾人聽了,都讚歎不已。黛玉也笑著說:“這詩寫得真好,難怪能引起你父親的興趣。”
寶玉點頭說:“確實不錯,我也想見見這位真真國的女孩子,看看她是否真的像寶琴說得那麽美。”
寶釵笑道:“你這個風流才子,總是喜歡美女。不過,這個世界上的美女可不少,你可要懂得珍惜眼前的人。”
寶玉聽了,心中一動,幻想起真真國女孩的樣子。他暗下決心,如果見到了,一定要好好對待她們,不讓她們受到任何委屈。
一句話還沒說完,隻見麝月走過來說道:“太太打發人來告訴二爺:明兒一早往舅舅那裏去,就說太太身上不大好,不得親身來。”寶玉忙站起來答應道:“是。”又問寶釵寶琴:“你們二位可去?”寶釵道:“我們不去。昨兒單送了禮去了。”
於是,大家又開始談論起詩詞歌賦來,氣氛漸漸熱鬧起來。而寶玉心中的那份牽掛和思念,也在這一刻變得更加堅定。
大家七嘴八舌還沒說完,隻見麝月走過來說道:“太太打發人來告訴二爺:明兒一早往舅舅那裏去,就說太太身上不大好,不得親身來。”寶玉忙站起來答應道:“是。”又問寶釵寶琴:“你們二位可去?”寶釵道:“我們不去。昨兒單送了禮去了。”
眾人聚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便散了。寶玉因讓諸位姐妹先離開,自己在後麵慢慢走。黛玉便又叫住他,問道:“襲人到底多早晚回來?”寶玉道:“自然等送了殯才回來。”黛玉還有話要說,又不好開口,猶豫了一下,終於說道:“你去罷。”
寶玉也覺得心裏有許多話,隻是口裏不知要說什麽,想了一會兒,笑道:“明兒再說罷。”他一麵下台階,低頭正欲邁步,又回過身來問道:“如今夜越發長了,你一夜咳嗽幾次?醒幾遍?”
黛玉道:“昨兒夜裏好了,隻咳嗽兩遍,卻隻睡了四更一個更次,就再不能睡了。”寶玉又笑道:“正是,有句要緊的話,這會子才想起來。”他一麵說,一麵便靠近身來,悄悄道:“我想寶姐姐送你的燕窩──”
話未說完,隻見趙姨娘走進來瞧黛玉,問:“姑娘,這幾天可好了?”黛玉便知道她是從探春處來,順路過來看看,忙陪著笑臉讓趙姨娘坐下,說:“難得姨娘想著!怪冷的,親自走來。”又忙命丫鬟倒茶,一麵使眼色給寶玉。
寶玉會意,便走出來。正好遇上王夫人,又囑咐他早點去。寶玉回來後,見睛雯已經吃了藥。這天晚上,寶玉便不讓睛雯挪出暖閣來,自己就在晴雯的外邊。又讓將熏籠抬至暖閣前,麝月便在熏籠上睡。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