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的東西落下了。”
    趙曜剛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身後便傳來了慵懶的呼喊。
    轉過身，隻見穿著褻衣的狐女正打著哈欠，將他留在桌上的一枚日月通寶遞了上來。
    鬼市妖鬼大都晝伏夜出，卯時對於他們的習性來說正是休憩開始。
    “掌櫃的特別交代過，公子在狐仙樓的一切花銷都不許咱收錢。”
    趙曜心中一歎，當初出手相助，既為內心不平，也為修行所需。
    而選擇狐仙樓作為暫時的落腳點，一方麵是喜歡此地精怪們互幫互助的氛圍，一方麵是.......
    這裏的小姐姐們確實養眼。
    有道是最難消受美人恩，白嫖雖然快樂，但白嫖久了總覺得心裏虧欠。
    原先窮光蛋一個，此次外勤托村正的福，身家從兩錢漲到了八錢。
    閻叔瞧不上那點用於賄賂的錢，匯報時卻也沒向司隸提及，自然就是兩個急需晉升的小輩平分了。
    打探了下自己在這兒一個月的開銷約莫為一錢左右，咬了咬牙便在臨走前留了一枚放在桌上，哪知這剛剛睡下的狐女居然還留了個心眼。
    “知道公子心疼人，想來這錢留給咱買胭脂水粉的。但公子不僅是狐仙樓的恩人，也是沈家的貴客，今日彩兒若是收了公子的錢，往後被東家知曉，定會受罰。”
    名喚彩兒的狐女心智顯然遠比先前那對雙胞胎成熟，酥軟的言語讓趙曜著實找不出辯駁的理由，隻得無奈接過錢，逃似的離開了這家“銷金窟”。
    ......
    回到署衙鎮撫司第一眼便見到韓素婉正在給陸原捏肩捶背，一邊獻殷勤，一邊嘟囔：
    “司隸大人實在太狠心了，一點都不知道心疼浩然哥哥......”
    木訥又社恐的書呆子麵對如此攻勢，漲紅著臉，唇齒開合，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見狀，趙曜當即忍不住笑出聲來，換來的隻有韓素婉沒好氣的白眼，以及陸原求助的目光。
    想來是因為昨晚自己沒有承她的情，又或者是知曉了自己沒什麽背景。
    而陸原出自姑蘇陸氏，持有昭華命途的千年世家，在這江南之地權勢僅次於吳王與沈氏。
    即便隻是庶出的陸原對於絕大多數的官家小姐而言，也算得上是極佳的乘龍快婿。
    隻是這綠茶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有婚約在身？
    考慮到這書呆子的身體恐怕經不住折騰，趙曜走上前不經意道：
    “浩然啊，聽說子安那家夥是從南都汴梁來的，我怎從未聽說南都有夏姓世家？”
    韓素婉原本一臉不屑，然而當陸原開口，她的耳朵卻又不著痕跡地豎了起來。
    “已故的仁孝皇後正是姓夏，夏氏和沈氏不一樣，他們與曆代監正一向關係密切，行事自然恪守禮製，極為低調......”
    說到這兒，正主剛好嘴裏叼著油條，手提一遝蒸籠，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景陽，浩然，你們還未朝食吧？王記才出爐的灌湯包，快來趁熱吃！”
    未等二人動身，隻見韓素婉當即迎了上去，驚歎道：“子安哥哥真貼心呢！”
    “素婉妹妹也在呀，正好我買的多，大家都有份！”
    “哥哥真好~”
    見夏啟良樂在其中，陸原不動聲色地衝趙曜豎了個拇指。
    ......
    站在柯經曆辦公室門前，趙曜躊躇不前。
    由於屍仙命途的八品儀軌由吏部保管，雖然自己已獲得了晉升許可，但想知悉儀軌秘方還得來吏部受領。
    此事倒沒什麽難開口的，隻是他有些糾結該不該把樓下發生的事告訴對方。
    “趙佐使別來無恙啊！”
    正欲敲門，卻見到短小精悍的柯經曆從樓道中走了過來。
    許是嗅到了他身上的食物香氣，柯經曆笑道：“剛用完朝食？”
    趙曜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隨口寒暄道：“經曆呢？”
    說罷，隻見柯經曆的笑臉一塌，似乎被戳中痛處。
    隨即，他惆悵道：“素婉即將登途授籙，柯韓又非大富大貴的人家，光是九品齋醮所需就高達五錢，日後的開銷還不知幾何，自然是能省則省。”
    聞言，趙曜的神情愈發僵硬，思來想去還是開口道：“經曆回去後不妨多吃些韭菜......”
    然而柯經曆疑惑道：“多謝佐使關心，可這大冷天的何來韭菜？”
    唉，看來古人不懂現代人的梗。
    與對方關係也算不上熟絡，言盡於此，趙曜隻得作罷。
    柯經曆樂嗬嗬道：“佐使是來受領晉升儀軌吧？沒想到龐大人一月晉升八品的記錄這麽快就被佐使破了，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說著，他便推開司籍大門，徑直走向深處的牆壁，用手指開始敲擊起來，與上次的規律截然不同，也不知是防盜措施，還是打開的密櫃不同。
    柯經曆從中拿出一張帛紙，特意回避著紙上的內容遞了上來，並囑咐道：
    “佐使看完可得牢牢記在心裏。”
    趙曜有些納悶地接過，望著紙上的內容不禁皺眉。
    【備請神香三炷，蓮子心一兩，斬首熱血二兩，畫妖繪本一份，蜃神屬相黑貓一隻，於陽氣充盈之時舉行齋醮。】
    【朝聖者需糾正一起冤假錯案，以獲得往生者的衷心感激。】
    待最後一個字映入眼簾，手上的帛紙瞬間燃成灰燼。
    “柯經曆，這畫......”
    話剛到嘴邊，柯經曆就急忙捂住他的嘴，苦笑道：“趙佐使，請恪守禮製，否則您這是害了小人。”
    趙曜隻得無奈地點頭應下。
    仵作的晉升儀軌對比刺客動不動殺人而言，簡直可謂偉光正，也與趙曜一直以來的理念不謀而合。
    至於這畫妖繪本想來正是齋醮的開銷大頭所在，而蓮子心和斬首熱血不過是平凡之物罷了......
    等等，大炎有斬首的刑罰嗎？怎麽印象中淮揚刑場一直都處於廢棄的狀態......
    趙曜眼神一凜，他突然想起來夏啟良之前說過，保護死者屍首完整對於防備外道侵擾至關重要。
    剛想問詢，對方便作揖道：
    “祝大人早日備齊齋醮所需，福祿村一案除已死的村正外，還有三名重犯需處以問斬，此前都是移交金陵或姑蘇進行處決，如今淮揚即將迎來自己的入殮師，這刑場也是時候開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