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奏九幽承祠妙法煉形真君.......”
    “具位臣...於此皈依，為叩求酬願事，備下界香楮儀軌，伏乞屍仙九品授籙......”
    ......
    當命星吞食了一縷積攢的氣運後，隱約間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正在舉行齋醮的背影。
    畫麵並不真切，聲音也若即若離。
    但趙曜心有預感，此人正是引起命星示警的元凶！
    雖未聽清是誰在齋醮，但其覲見的尊神可是一清二楚！
    屍仙一脈的傳承不是一直把持在薑氏手中嗎？
    這會是欽天監，還是皇室的人？
    不論是這二者中的誰，引發的後果都將難以預估。
    於是趙曜急忙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龐複巡邏時又在溝渠裏發現幾具屍體，和早上發現那具死狀一致，難以判斷死因。”
    說著，陸原的神情嚴肅下來：“但其中一人很可能是術士。”
    “很可能？”
    “具體什麽情況信上沒寫，我這邊一時半會走不開，景陽你速速返回你那間義莊，大人他們在那兒等你。”
    陸原的語氣充滿無奈。
    大炎十三省普遍流行除夕守歲，故而即便廟會散場，陸原也沒法放鬆警戒，這一整晚他都需要在廛裏值守，以防火情。
    趙曜點點頭，當即轉身離開。
    如若死的隻是凡人，想必不會引起欽天監的重視，但死的是術士就不一樣了。
    術士不可能輕易餓凍死，如今卻混跡在溝渠的凍死者中，恰恰說明了事件的反常。
    莫非是那位不知名的屍仙術士以此奪魂修行？
    ......
    往生堂。
    “方才巡遊路過溝渠，我感受到了屍煞存在，本來這些時日連連降雪，路有凍死骨並不稀奇，但這次感應到的屍煞遠比平常濃厚，料想死者應為術士，我便喚人將雪中的屍骨運回署衙。
    “過年時節，返鄉探親者不少，我在署衙裏的檔案裏並未找到他的記錄。
    “要麽不是本地術士，要麽就是那些不願登記在案的野術士。”
    龐複一邊觀摩著驗屍，一邊補充。
    趙曜停下手中活，眼前的四具屍體三魂盡滅，單從完好無損的屍表根本無法查明死因。
    於是詢問道：“溝渠中每日都有屍體？”
    “晨間掃雪時，掃出的凍死骨幾乎都被拋在溝渠裏。”
    鑒於冬日寒冷，又是年關喜慶時，醉酒者失足落入溝渠的確可能一覺不醒。
    先前的猜測不免開始動搖，雖說屍仙術士擁有斂屍神通，但絕對沒法如此神不知鬼不覺地奪走他人性命。
    見其不再檢查屍體，梁司隸問道：“景陽可有發現端倪？”
    趙曜苦笑道：“這四具屍體死亡時間不一，最早的死於前天，最晚的這個壯漢是昨日夜間死的，屍身上察覺不到丹炁，僅從肌肉密度上看，確實有可能是武神術士。但死因.....”
    “連你也無法判斷？”
    猶豫了一會兒，趙曜小心翼翼地問：“屍體上魂魄早已散去，應當不會有外道侵擾的風險，我還掌握著複原神通，能否讓我......”
    “你想剖屍探查？”梁司隸皺眉。
    “死者三魂俱滅，沒有神通相助，單從屍表已經沒法獲取更多的信息。”趙曜誠懇地回答。
    “大人，毀壞屍體可是重罪，再說開膛破肚又能檢查出什麽名堂......”
    未等龐複說完，梁司隸便一聲不吭地拉著他走出義莊，順手還把門帶上。
    見狀，趙曜歎了口氣，走到門口低聲道：“大人，沒有刀具是驗不了屍的......”
    說罷，隻見不知從哪冒出些老鼠，馱著一柄寒光凜凜的匕首，運到他的腳旁。
    趙曜用力係上麵巾，拾起匕首，麵對著停屍台上的屍體，一時間恍如隔世。
    ......
    片刻後，趙曜推開義莊店門，隻見龐複蹲在街頭一臉悶悶不樂，而梁司隸則急忙迎了上來。
    “如何，死因可有眉目？”
    趙曜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大人，一個活人如若失去生魂會發生什麽情況？”
    聞言，梁司隸眼神一凜，沉聲道：“生機斷滅，而外表栩栩如生。”
    “生機斷滅是指內在衰敗嗎？”
    “難道......”
    趙曜鄭重地點頭，打開死者的三腔，他見到的是完全衰敗的五髒六腑，遠比前世因醫療糾紛而來驗屍的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患者嚴重得多。
    就連沙馬刺客的氰化物都有跡可循，而這衰敗的器官全然找尋不到致病的源頭。
    故而，他隻能聯想到最為神秘的三魂。
    梁司隸歎息一聲：“我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陸博會果然掌握著還魂術。”
    聞言，龐複走上前好奇道：“莫非是導致大乾亡國的罪魁禍首？”
    見司隸默然頷首，趙曜疑惑道：“還魂術不是讓亡魂奪舍複生麽？與這些屍體有什麽關係？”
    梁司隸解釋道：“常人的靈與肉天然生就，嚴絲合縫。而借屍還魂者，借用的是他人身軀，自然無法完美匹配，每時每刻生魂都在溢散，為了彌補損耗，他們便將目光放在生人身上。”
    招魂、還魂、奪魂......還是真是一條龍服務啊。
    趙曜終於明白為何皇室如此忌憚屍仙一脈，且不提薑氏血脈被奪舍的風險，光是這還魂人肆意掠奪生魂便足以破壞社稷。
    然而龐複卻惋惜道：“這等奇術不被我等掌握實在可惜......”
    梁司隸頓時怒目，一巴掌呼過去，正中他腦門。
    “大人，您為何打我？”龐複憤然道，“這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術士的命數有限，憑什麽不能用弱者延續強者？”
    梁司隸瞥了一眼這位世家的天才少年，一想到對方所掌握的命途，眼中充滿悲哀。
    玉不琢，不成器。
    他轉而麵向還未報廢的另一塊璞玉，開口道：
    “世間強者，若是坐擁一切，曆久不衰，那世間會是何模樣？
    “就像甘霖不能無止境降下，驕陽也不能長久照耀大地，人亦是如此。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人滿則損。
    “前朝招魂奪舍橫行，凡覬覦之美貌，渴望之朝氣，豔羨之尊位，皆可輕易奪得。
    “強者愈強，弱者難存，久而久之這世間還會有未來嗎？”
    一時間，趙曜肅然起敬，抵禦長生誘惑，這可不是誰都能做到。
    難怪大炎朝能安穩度過三百載，如今看來欽天監功不可沒。
    “行了行了，別在這兒教育我！”龐複不耐煩道，“現在的問題是還魂人案子該從何查起？凶手掠奪生魂無跡可尋，若非開膛破肚就連死因都難以斷定......”
    話還未說完，趙曜便打斷道：
    “誰說無跡可尋？線索全在屍體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