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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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些距離去,朱夏兒與淩冬兒才稍放鬆些,朱夏兒為了方才教訓了齊落焉等人正自高興,便笑著說道:“小姐,這回給了她們顏色瞧,看她們還敢不敢那副嘴臉。”
誰知顏兮卻並不答話,隻鐵青著臉往前快步走著。
淩冬兒見狀不對,忙向朱夏兒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亂講,而後小心問道:“小姐……喚琴適才到底說了什麽?”
顏兮握緊拳頭。
突然停下腳步,問道:“三王子今早來說,今日要去王宮中,是麽?”
淩冬兒一愣,點頭:“是,三王子確實說過。”
顏兮道:“吩咐他們備轎。我有事要出府。”
淩冬兒忙道:“小姐不可,上一次小姐已自作主張離府,又鬧了王宮,到次日才回府。三王子雖不說什麽,可府中上下已是非議不斷。此時側夫人又剛入府,大家都看著小姐的動靜。風口浪尖上,小姐切不可衝動啊。”
淩冬兒能冷靜下來說這些,也隻是因為她並未聽到喚琴說的話。而顏兮此時哪裏還管那許多,隻堅持道:“我一定要出府。即使子明來也攔不住我。”
淩冬兒知道顏兮性子,見她這樣堅持,便也隻好答應。隻是心底仍不放心,堅持要陪她一起出去才好。
備了車馬,二人同車夫與隨從一起出發,顏兮在車內臉色十分不好,也不肯多說什麽,隻閉著嘴看著車外。淩冬兒便也不敢多問,車子在沉默中一路駛去,到了地方停下,淩冬兒才發現原來停著的地方正是國子監祭酒吉方的府邸。
幾人隨門前侍衛入府,吉方也聽了通報迎了出來。有外人在,他依禮節行了禮,才起身不解問道:“不知王子妃突然前來,可是有什麽急事?”
顏兮吩咐身邊之人盡數退下,淩冬兒也隻候在門外。
待人都離開,隻留二人,她才卸下了虛假的笑意,蹙起眉頭。
她想了想,也不知如何開口。幾番思索,才道:“吉叔,今日冒然前來,其實也並非有大事。隻是今日兮兒聽到了些不太好的風言,一時氣憤,才想著找吉叔說說話。”
吉方起初以為是從府裏又生事端,此時聽說無事,才放下了心來,便安慰道:“這段時日,諸事變故太多,總會有些閑言傳出。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顏兮垂著眼眸,目光落在桌案擺著的茶杯之上,語氣中難言悲傷:“隻是……她們那樣說我娘,我無法不計較。”
吉方臉色一變:“她們說了什麽?”
顏兮抬起頭直視著吉方,猶豫道:“她們說的是些侮辱娘的話。還說………”顏兮頓了頓,痛苦說道:“還說爹是因知道了娘的事,才氣得病逝的……”
吉方聞及此處,手一拍案,震得茶杯一晃,他斥道:“莫聽她們胡言,你娘始終待你爹一心,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爹的事!”
“……”顏兮卻不答話,靜靜地看著吉方。
吉方看她不答,便問:“兮兒,你不信我?”
顏兮沉默良久,輕輕回道:“我從未說過她們說的是娘有二心。為何吉叔隻單單為我解釋這個?”
吉方一愣,開口想辯駁些什麽,卻忽看到顏兮看著自己的眼神,那一刹那,他收回了所有想說的話,隻以沉默代表著對顏兮疑問之事的默認。
顏兮的眼神中,有著堅定,懷疑,失望,還有冷漠。
須臾間,吉方意識到,眼前淡淡看向自己的女子,經曆了許多風雨,已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單純無憂的小姑娘了。
吉方歎了口氣:“兮兒,你已不再相信我了麽?”
顏兮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因為一時的事,而否定一個人的全部。吉叔看著我從小長大,你為人如何,待我又如何,我自然曉得。我今日來找吉叔,說出這些,恰恰是因為我信任你。”
吉方問:“那,你是從何得知,我知曉你娘的事情?”
“因為你在知道娘去世後的反應,要比知道爹去世時的反應古怪許多。起初我以為你隻是和我一樣,受不了接連打擊。可後來吉承跟我說,你為人雖灑脫,卻其實是喜怒不輕易形於色之人,平日裏隻見你笑嗬嗬的模樣,從未見過你失態。即使爹去世時,你也強自鎮定地隱藏住了悲意。然而卻唯有事情發生在娘的身上時,你才會控製不住情緒。娘去世的時候是,方才亦是。”
吉方苦笑道:“吉承麽。他真是個好孩子……”
顏兮繼續冷靜說道:“還有。那天你走後,我又去過靈堂。因爹和娘的遺容都由我親自整理,因此任何細微之處我都記得。包括,”她看著吉方:“娘額上的頭發。我為娘梳理頭發時,特意按照葬儀師的囑托,反複確認娘的額前碎發不會有絲毫縫隙。可你卻顯然不知道,也並未注意到這一點。”
吉方沉默。
“吉叔,你動過娘的麵頰,想來隻是輕撫。可這個動作……”
她止住話。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其實她也隻不過裝作冷靜,手心早已全是細汗。她不知現在自己該是如何心情,該憤怒,怨恨,悲涼,亦或者是理解,寬容和體諒。
她隻想盡快知道真相。
“我本不想再徒生事端,也因一時難以確定,而想就此不提。吉承也是如此勸我的。可今天齊落焉的婢女卻說出了……有辱娘清譽的話來。我才驚覺,我竟才是一直被蒙在鼓裏的那個。”
顏兮苦笑一下,問道:“我爹呢?他是自始至終都不知道的那一個麽?”
吉方深歎一口氣,緩緩說道:“兮兒,若你還肯信我。我隻能說,我與你娘從未有過什麽。她直到最後,也是為了隨你爹而去的。她一生清清白白,問心無愧。”
顏兮清冷一笑:“那吉叔呢。是否也清清白白,問心無愧?”
吉方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心中又愧,便也並不辯駁。
顏兮是有些慍怒的,多半是為了父親。這些年,從彭禮待芩氏如何,顏兮是知道的。且不說娶妾立側之事從未想過,就連對待芩氏的言語態度,也是柔聲細語,從未紅過臉的。
而從彭禮待吉方,亦是十分的好,將之視為知己好友,從不對他計較半分。
吉方知道顏兮此時的心情,即使是她刻意壓製怒意,也仍是難掩麵上的情容。吉方左右為難,最後卻還是照實說出:“是。我對你娘……”他下定決心,再不想隱瞞,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愛她。從幼時起便是,到我這一生的完結,都不會停止。”
顏兮愣住,不可置信地看著吉方,沒料到他竟會親口說出這種話。
一股怒火由心而生,顏兮斥道:“好個不會停止。吉叔倒的確是為人灑脫。也不枉父親這麽多年,待你這樣好了。”
說罷,還以為吉方會反駁些什麽。誰料吉方隻麵露苦澀,閉著眸子再不答話。似是默默接受了顏兮的話。
顏兮更氣,拍案而起,茶杯應聲碎落在地麵,震得大堂之上餘聲連連。
門外候著的淩冬兒也被這聲響驚到,忙進屋中看發生了何事。便見顏兮麵有怒色,已站起了身子。她見到淩冬兒進來,便道:“冬兒,我們走。”
淩冬兒又去看吉方,見他隻是閉著眸子,半聲不吭。便以為二人是一言不合,顏兮鬧了小性子。她還想勸顏兮莫要跟吉方動怒,便聽顏兮回頭對吉方說:“吉叔,從小到大,你對我如親人一般照料關心,再加之你待吉承亦視如己出,這些恩情,兮兒不會因為旁事的便忘記。隻是,今日吉叔說出這句話,應該也就知道,從今往後,你在我心中,便再也不是那個我敬愛尊重的吉叔了。”
“小姐!?”淩冬兒聽她此言,不禁大驚失色,也不知到底發生了如何嚴重的事,會讓顏兮對吉方說出這種決絕的話來。
而吉方坐在桌案旁,悵然若失,沉默著不解釋一字。
顏兮道:“吉方大人,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