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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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素蘭錦之事剛稍稍平息,太後便將顏兮叫了去,說是許久未見,有些想念。
“娘娘是否需要回去沐浴更衣,換上身體麵些的衣裳再來。”見顏兮竟一身素衣就膽敢麵見太後,門外傳喚的太監忙問道。
顏兮微一笑:“不必。”說罷,跨門而入。
屋內太後正在念佛,手中輕挽佛珠,口中念念有詞,聽見腳步聲,便睜眼轉過身來。她見顏兮的白衣白裙,先是一愣,後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卻也並未多說什麽,慈祥笑著讓顏兮落座。
“許久沒來請安,太後身子可好。”顏兮坐下身,臉上亦是一副微笑的麵孔。
“好,哀家一切都好。”太後點了點頭:“從妃呢?”
顏兮微笑著,眸子卻緊緊直視著太後:“自從孩子沒了以後,一直也不太好。承蒙太後費心了。”
太後被她盯得不自在,收起了目光,有些局促地說道:“從妃要多注意身子,孩子的事切莫太過傷心。以後還會有的。”
顏兮似笑非笑,目光中透著寒意:“太後說得是。”
太後低頭用手理著衣裳,咳了一聲,說道:“其實……朱夏兒的事,當初哀家——”
“太後不必自責。”顏兮打斷了她:“此事錯的本就是嬪妾與夏兒,她以死謝罪,也是她的命數。嬪妾亦為此失了聖寵,沒了孩子,也算是嬪妾自己的報應吧。”
“從妃說得這也太嚴重了。”
“嚴不嚴重,恐怕每個人心中的天平都不相同吧。太後深明佛理,自然更寬容大度一些,嬪妾望塵莫及。”
太後幾度無言,沉默片刻,終於又想起了話題:“哦,其實此次叫你來,還有一事。過些日子各國使節來朝,王上也會宴邀群臣,後宮三品以上妃嬪皆要參加。你雖身有過錯,可怎麽說也是妃位,也念你靜思反省數月,心有悔意,哀家便與王上說了,準許你一同赴宴。宴席上你好好表現,定也能讓王上寬恕於你。”
“多謝太後垂憐。”顏兮起身行禮道:“隻是,這本是如今協理六宮的榮妃之職,再往後說,也該有禮部操心,怎麽還要太後多費這些心思?”
“榮妃懷著身孕,不能操勞太多,況且她那個性子,也本就不是能管理後宮的料。哀家便跟著多想一些,也算是為王上分擔分擔了。”
顏兮不動聲色地笑道:“那太後也要注意身子,別太過勞累。我看時候不早,嬪妾這便告退了。”
太後也起了身,點點頭:“從妃的身子若還是不好,可不能依著性子不喝藥。”
顏兮看了看她,沒有答話,走到門口,正好起了一陣風,木葉在風中狂舞,來回搖擺著。
“起風了。”顏兮眯著眸子,看著天空,淡淡地說道:“可是風雨再大,這些樹木也自有韌性,不會輕易折斷。”
太後在她身後聽她說這話,稍有不解,正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便聽顏兮又緩緩道:
“可最可怕的,就是那無定向風,吹得樹木兩頭搖擺,那樹根處兩頭都有裂痕,便極容易折斷了。”
說罷,含笑回頭對太後說道:“嬪妾告退。”
待她走後,太後身邊的一個麽麽才憤懣說道:“這從妃也太不把太後放在眼裏,她如今也不過是個失了寵的,空有妃位。怎敢如此無禮。那穿的一身素衣,分明就是不滿她婢女的事,特意來太後跟前示威的。”
太後閉著眼睛,疲勞輕歎了一口氣:“唉,如果她真的是失了寵的,我今日也不必非請她來了。也是我那時辦得糊塗,以為她已失了勢頭,不會再有什麽能耐。才讓桐麽麽非要趕在她難產時告訴她朱夏兒之死,以為便能傷了她的身子,讓她再也難以東山再起。如今看來是我失策了。”
那麽麽不解問道:“她怎麽不是失寵呢?王上已有許久不去看她不說,前段時日蘭錦蘭素一案,更是首個就懷疑到了她的身上,可見王上對她是沒什麽情意的。”
太後搖搖頭:“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怎麽還跟宮裏其他那些人似的,隻會看看表麵。王上起初是懷疑她沒錯,可是最後呢?最後死的不還是蘭素蘭錦二人?從妃她可曾受了一點兒牽連?反而是落個蒙冤得雪,協助王上偵破此事的名頭。”
“太後說得是啊……這從妃也確實不簡單,也不知是在中間打了個什麽太極,就輕而易舉地置身事外,又除掉了兩個心頭之患。”
“還不止如此。”太後歎一口氣:“後宮有心者,又何嚐不會因此事而對她心生忌憚,再也不敢因她失寵就輕視於她。就連哀家,也是如此啊……”
“哎。說到底,也是因為王上……”那麽麽放低了聲音:“也是因為王上不是太後所親生,才累得您即使是身為太後之位,也難以安心。”
太後揉了揉太陽穴,轉過身去繼續念起了佛經。
另一邊,顏兮沉默地往長冬樓走著,並蓮在她身後忍不住說道:“這太後如今想起來獻殷勤,不過是忌憚娘娘了,又想轉過頭巴結罷了。奴婢就不明白,她都身為太後了,何必還非要置身於這些後宮的事裏。”
顏兮回答道:“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人。以前王上與四王子南榮衡奪嫡,她便是見風使舵,順勢而為,當那勢頭的天平稍有傾斜時,她便立刻向王上示好。”
顏兮回眸看了看並蓮:“如今她雖是太後,可也並非王上生母,因此她這個太後之名,不過是空架子。她若有一天真是犯了事,或者被人陷害,你以為王上會全力保她麽?所以她才必須要在後宮尋一個可以依傍的人。”
“原來是這樣啊……看太後還每日吃齋念佛,卻無半點佛家心腸。”
“隻是為了自保罷了。”顏兮道:“再者,信佛之人,自然大多都是一心向善的,可也不乏有的人,是虧心之事做的太多,誦經念佛隻是為了度自己的罪孽。”
“娘娘說得是。”並蓮稍一頜首。
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她說道:“對了,娘娘之前讓奴婢查杏兒的事,卻還真的沒查到什麽。那杏兒在去明夕宮前,也隻是在浣衣局做過一兩年罷了。需不需要奴婢再查查她的家裏?”
“不必查了,她是太後的人。”顏兮道。
“娘娘如何得知?”並蓮好奇問道。
“適才太後對我說‘可不能依著性子不喝藥’,她是如何得知我已不喝藥的?而長冬樓裏,除了你與采風之外,又還能有誰知道我已經不喝藥了?”
並蓮這才恍然大悟,問道:“那杏兒……?”
顏兮笑了笑:“留著她無妨。很多話,倒也需要由她傳達給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