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字數:11541 加入書籤
qzone.io,最快更新嫁給厭世狀元郎(穿書) !
昌平皇帝駕崩的消息傳開,官差打著銅鑼各村落跑,要服國喪。吉安和楚陌白天多是在棗餘村,晚上還是會回縣裏十三園住。吉欣然目的未達,拖著詹雲和留在了遲陵縣,見天地纏著她爹。
吉彥是鐵了心不聽。她越這般,信旻則越堅定要娶譚靈芷。
一晃快二十天過去了,吉安有些焦躁。近日楚陌都沒碰她,她不以為那口子會有心守國喪。掰著指頭,算著日子,她月事也遲了。
“姑,今天您想吃啥?”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著雨,辛語拿著把油紙傘,正準備和青雨去菜市買菜。
“想吃大蔥牛肉餡的餃子。”吉安囧著臉,這幾天她的口味是愈發怪了,真的是想得起來吃。昨兒半夜還念著京裏豐鮮樓的烤羊,天沒亮已經不念烤羊了,想吃苞米饃饃。
楚陌拿著根極細的寸長小竹管走進屋裏:“若菜市沒有牛肉,你就去酒樓買。”
“好。”辛語心裏頭可高興了,姑肯定是懷喜了。雖然姑爺不急,但成親快一年了,她不想聽外頭說姑小話。
“下雨天,路上慢點。”吉安叮囑辛語:“若在菜市沒買到,跑兩家酒樓還沒有,就換豬肉。”
辛語嘴上應著好,但心裏卻打定主意要買著牛肉。也是這牛肉不比旁的肉,要知一頭牛趕上五個壯勞力,一般人家能買得一頭睡著都要笑醒,哪舍得殺?且就是想殺,也不能隨隨便便殺。
要是在京裏,牛肉一點不難買。但遲陵縣…辛語決定不跑菜市,直接去縣裏最大的酒樓。
滿腦子都是大蔥牛肉餡餃子的吉安,埋首在楚陌懷裏,悶聲道:“好像真有了。”她以前可沒這麽饞,就是想吃什麽,也不會一門心思全在上頭。
“明天我們尋個大夫過來瞧瞧。”楚陌是一點都不覺意外,指腹輕撫著媳婦的耳廓,眼裏含著笑,柔聲問道:“怕嗎?”
搖了搖腦袋,吉安還挺期待:“我隻擔心一事。”
不用問,楚陌就曉得她擔心什麽了,不由笑開:“你不是說了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嗎?”另後麵還有一句,子不學非所宜,“全沒你的錯。”
“你不懂。”學渣的苦,常人難懂,尤其是像楚陌這樣的學神。吉安摳著他玉帶上的碎玉:“你隻要記住一點,以後小後代若是讀書不好,咱們萬不要嫌棄孩子笨。”
他和安安的小後代會笨?楚陌否定:“你不要多想。”他的底線就是吉欣然和黃氏。若小後代比這兩還愚,那…就是楚家祖上沒積德,跟他們兩口子沒關。
“唉…”皇上這一駕崩,她和永寧侯世子夫人的鋪子得暫時擱置。吉安手覆上小腹,心裏生出一絲說不出來的奇妙:“相公,你說小後代會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
“像你多一點。”楚陌在腦中照著吉安的樣兒勾畫嬰孩,雙目晶亮得似夏夜明星。
吉安深嗅著他身上的冷鬆味兒:“男娃娃還是要像你。”像她偏多陰柔,孩子不會歡喜。
“都好。”
中午到底叫吉安吃上了大蔥牛肉餡餃子,泡著醋,吃了二十二個。看得楚陌沒沾醋,嘴裏都直冒酸水。晚上睡覺,如之前半個月一般直挺挺地躺著,她隨意動,他能不動就不動。
夜半,吉安睡熟了。楚陌輕輕執起她的右手,兩指摁在腕上,脈搏流利,圓滑如珠。這跟書上寫的一模一樣,安安上一次月事來是在五月初四,今兒是六月十五,一個月餘。
明天大夫診過後,他得給楚田鎮去封信,讓家裏收拾東西。此回歸京,他和安安帶著嶽父嶽母,直接從遲陵縣的碼頭坐官船北上,經過範州府時接上太爺和迅爺爺。
還有產婆,要令周明好好查一查棗餘村的王二娘。指離開腕,與媳婦十指相扣。楚陌側首親了親她,接下來的一年她要辛苦了。
陪吉欣然在遲陵縣停留二十天,已經遠超出了詹雲和的原定。若不是想探楚陌下一步路子,他早就一人回州府了。一早起身,才用過早膳,下人來報,說馬車備好了,他不由嗤笑。
勸了二十天了,軟話硬話說盡了,嶽父都沒改變主意,她還要去?弄得他都有些好奇,那譚家閨女是怎麽得罪的她?
飲了半杯茶,吉欣然起身:“你要隨我一道嗎?”
“嶽父後天就將南下,今日我們去了,你也別再提給信旻退親的事,讓他清靜兩日。”
“我不提行嗎?”一想到以後回娘家都要麵對那張惡毒的麵孔,她就食不甘味寢不成寐:“譚靈芷想要進我家門,除非我死。”
“進你家門?”詹雲和瞅著她那模樣:“你是詹家少奶奶,若真的執意要插手娘家事,我今日就給你一封和離書,讓你回娘家好好當家。”
吉欣然往外的步子一頓,他說什麽,和離書?猛然轉身,怒目向詹雲和,眼裏噙淚:“你要和離?”
“這不是想要的嗎?”詹雲和穩坐在凳上,一手捏著杯蓋輕摩著白瓷杯口:“信旻苦口婆心跟你說的那些話,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譚靈芷嫁進門,是跟你過日子嗎?你父母爺奶都在,信旻的婚事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外嫁女來做主了?我詹家擔不起這個名聲。”
“你做了那麽多對不住我的事,還有什麽臉提和離?”
詹雲和斂目:“連六歲的欣欣都看得出你不對,唯你自己不清不楚,仍活得自以為是。我問你,誰給你的底氣插手娘家事的?誰給你的膽子,不從父命,不聽夫言的?又是誰給的底氣,讓你衝小姑和姑父大聲喝問的?”
“他們與我血脈相連,我所行所為皆是為他們好。”吉欣然眼淚流下,隻是沒有人懂她。
“為他們好?”詹雲和放下杯蓋,站起身走向吉欣然,上下打量著,緩步繞她轉了兩圈:“信旻讓你先顧好自己,你該把這話牢記在心。”望進那雙憤然的眸子,在得知悅兒即將臨盆時,他對吉欣然確實生了愧疚。
日日歇在她房裏,想叫她盡早有喜。她卻盛氣淩人了起來,再無往日的溫婉。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沒看透此女。來了遲陵縣這麽久,那份愧疚也被磨沒了。他呢,終於看透了她。
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現在的麵目,與嶽母像極了,以致晚上睡在一張床,聞著誘人的甜香,他卻提不起一絲興趣。今年他才二十二歲,雖是在國喪期間,但有妻在側,心境也不該如老僧一般。
“你不會與我和離的。”不知為何,吉欣然對此異常肯定,兩眼生笑:“才中進士就寵妾滅妻,嫡出還沒影呢,庶孽都快落地了。你當禦史台的禦史是死的嗎?”
詹雲和看著她的張狂,麵上無異,背在身後的手卻慢慢收緊成拳:“這就是你在我跟前的底氣?”
“生氣了?”吉欣然抬手抹去臉上的眼淚:“別氣,你得哄著我開心。隻有我認下庶孽,你才能在仕途上得長遠。”笑著轉身離開,她憋屈夠了。明明什麽也沒做錯,憑什要她忍氣吞聲?
望著那遠去的背影,詹雲和麵若寒霜,眼中冷冽,屏著氣,緊握的手指節發白,驀然鬆開。庶孽嗎?
吉欣然能感受到背後的寒,出院門時回首,笑靨如花。
回之以笑,詹雲和平複著怒氣,怎麽辦,嫡妻與庶孽…他都不想要呢。沉凝久久長吐一口氣,無論如何,今日還是要去與嶽父告個別。明天吉欣然不走,他也是要回府城。
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雨,路上濕滑。馬車行得極慢。見著大丫頭又回來了,吉孟氏好臉都不給一個,倒是應了孫女婿的問候。
老早前,她還覺詹家做事不地道。現如今經了大丫頭一鬧二鬧,她都同情詹雲和。真要論起來,詹雲和的品性還是不錯的,家裏那妾也非他情願,配大丫頭真的是綽綽有餘。
“在縣裏待了有些日子了,你們也該回去了。”
“奶說的是。”詹雲和上前攙扶吉孟氏:“您站門口是看小姑?”
吉孟氏笑道:“有兩天沒回來了,我也惦記。這幾日他們也差不多要回範州府了,家裏還有個老太爺,不能把時日全耗在咱們這。”看大丫頭匆匆往西廂三房去,心裏暗罵。
在三房繞一圈,沒尋著人,吉欣然出屋:“奶,我爹和信旻呢?”
“一早去鎮上看你娘了。”吉孟氏都不屑理她,與詹雲和往正屋去。欣欣領著小豆子從後院回來:“奶,今天桃子又長大了一點。”
“你眼神好,一天三遍跑,也能看出桃子長大了。”吉孟氏讓詹雲和陪老頭子坐會,她去拿茶葉。
詹雲和見爺在照著書研究棋局,來了興致:“我們來一盤。”
“甚好。”吉忠明立馬合上書,分黑白子。吉欣然想去鎮上,但又不願見她娘。娘這幾個月也不知吃了什麽,身形抵得上她三個。滿臉橫肉,油膩膩的,身上一股味,見著她,還總愛挽著。
她真受不得,上回在鎮上,飯都沒咽下一口。
走進正屋,沒人理她,她自尋了地兒坐。吉孟氏拿了茶葉出來,像往常一般直接抖幾片進茶壺,開水一燙蓋上蓋子悶著。
“奶,小姑父帶來的都是好茶,煮來喝更香。”
“不會。”茶葉是她的,她愛怎麽喝怎麽喝,日子沒到哪呢就窮講究,全是閑的。吉孟氏見兩人擺起棋局了,又讓站在門口的欣欣去喊她大伯娘,上兩碟糕點。
吉欣然心裏難受極了,她這都是為了誰?眼裏蒙淚,瞥向外。家裏那個差不多要生了,她已經想好了,今日再說不通爹,明日便跟詹雲和回府城。
她容得唐悅兒生一個,絕容不得生第二個。至於譚靈芷…來日方長。等她收拾完唐悅兒,以後再尋機…就像前世那般以牙還牙,斷了她的子嗣路。不能生,她倒要看看信旻能守她多久?
別以為躲進她家,就平順無憂了,譚靈芷做夢。
吞咽了下,吉欣然眼裏空幽。沒人可以在欺辱完她後,逍遙快活一生。欣欣端著一盤棗糕一腳跨進屋,抬眼就撞上一雙陰森森的眸子,嚇得縮手,差點將盤給丟了。
“大姐,你好像被鬼附身。”
“大白天的,你說什麽胡話?”吉孟氏快步上去,一手接了盤子一手攬住她,轉身看向大丫頭,見其一臉平靜,心裏緊了緊。她不以為欣欣會看錯,沒來由地想起那年在善林山上方圓大師解的簽,大丫頭心有迷障。
吉欣然對這個小妹妹還有兩分愧疚,但也不知為何,就是喜歡不起來她。大概是看多了她在小姑跟前賣乖的樣兒吧,輕眨眼,不屑理之。
再賣乖又能怎麽樣?二房一窩子沒一個上得台麵的。小姑費力幫扶,也要爛泥黏得上牆才行。
經了一早上的吹曬,官道上見幹了。下午楚陌讓周明將馬車底墊厚,帶著吉安和兩人的衣服往棗餘村。
辛語趕了村裏牛車先一步回了,到家時,見大伯娘、二伯娘正收拾碗筷殘羹,站在門口嘻嘻傻笑著。
吉孟氏往她身後望了望,沒見人急問道:“怎這時回來,你姑和陌哥兒呢?”
“奶,”辛語一下湊到了她耳邊:“姑今早查出有喜一月餘了。姑爺他們一會到,衣物都帶上了,打算在家裏住。我回來打掃耳房,有喜了嘿嘿嘿…”
驚喜不已,吉孟氏忙站起:“這路上滑,我坐著牛車去就行了,她勞動什麽?哎呦…”急急往院門口,“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盤坐在榻上的吉忠明看老妻又急又掩不住喜氣的模樣,抬手撫須,心裏也歡喜:“善之行事穩當,你還是先去看看耳房缺什麽,趕緊備上。”明兒他要去鎮上陳木匠那走一趟,打張小床。
朱氏、洪氏都是過來人,一品就品出味來了。小妹該是有了…兩人相視一笑,看來爹娘他們兩家是真留不住了。手腳利索地收幹淨桌子,抓緊拾掇拾掇,幫忙整東耳房。
許久沒人住了,得洗刷一遍,烘烘幹。
趕回家用飯的吉彥,是鬆了一口氣。小妹成婚一年了,兩口子黏黏糊糊,肚子卻一直沒動靜,他還怕是體寒所致。這回好了,圓滿了。
“完了,我直覺家裏要越發冷清。”吉俞一手搭在挨於腿邊的閨女肩上,望著他娘屋裏屋外轉,眼裏都生了水氣。要不是為了兩老,他早帶婆娘孩子挪鎮上去了。
才高興一會,吉忠明又愁眉:“老大、老二,我和你娘不在家,你們得顧好西屋書房。那都是咱家攢了幾十年的底蘊,不可大意對待。”尤其是此次善之帶回的那些手稿,雖不是原本,但也是千金難求。
“爹,您放心。福澤後嗣的寶,兒子可不敢馬虎。”吉誠是受益過的,不提善之狀元爺的身份,那些手稿淺顯易懂,又是專注於科舉,絕對的千金難求。之前在衙門,知縣想借去一閱,他都給婉言拒絕了。
呆坐著的吉欣然,似灌了一缸老陳醋,小姑竟懷喜了。怎麽可能呢?前世宣文侯三十了還沒後。老天爺未免也太眷顧小姑了,可…可為什麽?
小姑,農家出身,除了一副好皮囊還有什?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透,那麽寡淡的一個女子,命為何這麽好?想什麽來什麽。明明前世不得譚誌敏同意,她拚盡全力連個女戶都辦不下來。
“要恭喜小姑和小姑父了。”詹雲和是真心羨慕楚陌有賢妻相伴,不用多愁後院,也不會哪天被氣得七竅生煙。餘光瞥了一眼吉欣然的肚子,他現在隻望早日能擺脫僵局。
吉欣然笑笑,語帶憂思道:“昌平皇帝才駕崩,小姑就懷上了…回了京,怕是又要生流言了。”
她在這說的什麽喪言?辛語撇嘴:“姑懷了一個月餘了,”國喪才二十三天。再說,就算是臨邊懷上的,京裏有哪個大夫能把日子斷準準的?
“欣然姐,我送您四字,相由心生,別讓自己變得麵目可憎。”
“你…”吉欣然正要斥那不知規矩的丫頭,卻見奶不知何時到了門前,冷眼瞪她,頓時沒了氣焰:“我隻是擔心而已,又不知小姑懷有一月餘了。”
吉孟氏懶得理她,回屋拿了耳房的鑰匙,領著辛語出了門。欣欣牽上小豆子,跟著去了東耳房。
“辛語說的有理。”吉忠明看了些日子了:“然丫頭,你這麽鬧騰都是在折自己的福氣。”別說詹雲和是成親後有了庶長,庶長就是擺在成親前,配她也足夠了。
當初知道人家婚後要納貴妾,貴妾還是那般身份,你依舊堅持要嫁,那就該想到會有今日這麽一出。一屋子長輩,你又哭又鬧,一點臉麵不給詹雲和留,日後怎辦?
他給然丫頭望過了,不就此打住,把性子掰正,肯定會有那麽一天的…妻賢夫禍少,詹雲和是有大誌的人。
“爺也覺得我不對?”吉欣然大睜著眼,不讓眼淚落下:“不談我和雲和的那些糟事,單論信旻的親事,爹根本就沒摸清譚家人的底。”
詹雲和聽夠了這話:“嶽父沒摸清,你摸清了,怎麽摸清的?你連見都沒見過譚家閨女,就似跟她有深仇大恨一樣。親事都定了,你想讓嶽父退親,總要有依有據吧?”
他現在還想退妻呢,是不是也多費些口舌賠些銀錢就能退了?
又是有依有據…吉欣然氣悶極了:“我聽樟雨嬤嬤說的,譚誌敏在刑部時就濫用私刑,遲早要出事。到時譚靈芷便是罪臣之後,信旻還走科舉路嗎?”
“樟雨嬤嬤身子不適,此次沒跟著回來,你不要隨意借她的‘口’。”詹雲和微斂雙目:“刑部用刑是常有的事,濫不濫用不是憑嘴說的,得有證據。況且譚誌敏已經離開刑部快五年了。”
氣餒了,吉欣然擺手:“聽不聽隨便你們,我是盡力了問心無愧。”辛語那丫頭剛怎麽罵她的?希望等她落到譚誌敏手中時,口齒還這麽伶俐。
吉安由楚陌半摟著進入家門,正屋裏正冷凝著,見吉欣然兩眼紅紅,也不多問,淺笑著喚人:“爹,我和相公要在家裏住段時日,七月就直接走咱們這的碼頭上京。”
“好好好。”吉忠明才下榻,便見老妻橫來牽走閨女,又笑著坐回榻上,與善之說:“今晚咱們燒魚湯豆腐。”
楚陌進屋:“放兩把酸菜。”
“好。”
“善之。”他來得正好,吉彥幹笑著:“你…知道譚誌敏嗎?”一聽這問,吉忠明就曉老三將然丫頭的話聽進去了,心裏歎氣,吃的苦還不夠。
原已灰心的吉欣然聞言,一下子又重生了希望,轉眼看向那位。
坐到嶽父下手的楚陌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怎麽了?”
吉欣然搶話道:“他濫用酷刑,逼供成癮。”
“你怎麽知道,有證據嗎?”楚陌先前給老和尚去了信,將吉欣然的怪異說了。難得,老和尚沒多說廢話,隻回了十二字。貪心不足,迷障成魔,命不久矣。
“這隻要查一查就清楚的事,你們為何一直向我一內宅婦要證據?”
楚陌笑了:“這就是你要信旻退親的理由?”見她不語,接著道,“譚誌敏是五品知州,我們在座的誰有資格去查他?你說他有罪,我們不問你問誰?再者,就算他罪名坐實了,過也在他一人身,不禍及外嫁女。”
“過在他一人身?”吉欣然像是聽了個笑話:“小姑父,這可不像您會說的話?”前生,整個譚家都喪在他手裏。譚靈芷更是沒等著譚家老小發配上路,就死在了婆家。
她要譚靈芷今生也那麽死,可信旻和爹下得去狠手嗎?她太了解他們了。譚靈芷嫁進吉家門,會得善終。
“那我該怎麽說話?”都命不久矣了,楚陌也想知道在她的迷障裏,自己和安安是個什麽結局?照先前的那些點滴來斷,他該是很好,但安安…可能就不怎麽樣了。
不然其對安安也不會多有不敬。
還真問住了她,吉欣然眼睫輕顫著下落,一屋子人看著她。東耳房裏,吉安被她娘安置在炕邊坐著:“不礙的,大夫說我身子健壯,連安胎藥都不用服。”
“你這是頭胎,要精細些。”吉孟氏理著碎布,讓兩個兒媳和辛語把屋裏邊邊角角都包一層:“給老太爺去信了嗎?”
“信送走我們來的。”吉安很久沒理碎布了,抓了一大把過來:“楚陌也給京裏去信了,要方管事收拾前院和東西廂。”
吉孟氏瞅了一眼兩兒媳:“也不怕你們不快意,昨夜裏我和你們爹說了會夜話。”
“您二老最疼小妹。小妹出嫁時,我就看出來了,您和爹恨不能把自己裝箱跟她一道走。”朱氏笑說:“現在機會來了,夜裏定偷著樂。”當家的講了,爹娘年歲這般,想出去看看就去吧,反正小妹也不是旁人。
“還真被你猜著了。”女婿若不嫌棄,她和老頭子還就樂意隨閨女過。不是貪享富貴,而是臨了了想躲清靜。
吉安笑了:“那正好,我生完小後代,您和爹還有太爺、迅爺爺幫我一道領孩子。哪天楚陌要是外放了,你們也隨我們去遊曆大景河山。”
“這日子想想就美。”洪氏都羨慕:“不過善之是真的疼你,剛還跟爹說晚上魚湯豆腐裏放兩把酸菜。”希望小妹能一舉得子,善之可是獨苗。
“口味一天三變。”吉安都沒好說,她今早起身想前世辣條想得直咽口水。最後用豆腐皮塗了辣子油,才解了饞。這饞解了,又想吃豆腐皮卷油條。楚陌一口咬定,小後代饞嘴,才保住了小後代他娘的名聲。
娘幾個一邊收拾著屋子一邊聊著話,正屋楚陌嫌無趣,拿了帶來的雞骨架去後院看大黃一家。大黃媳婦給它生了三隻小狗崽,被二哥老丈人抱走兩隻,還有一隻留著。
聽著聲了,大黃鑽出頭來,一見是送雞架的,立馬搖著尾巴,領媳婦娃兒出了犬舍。
“嗨…嘚嘚嘚,”楚陌把雞架丟食盆裏,伸手摸了摸毛色隨了爹的小狗崽,才半歲,都快趕上大黃高了。小狗崽很溫順,任楚陌揉頸,安心吃著新鮮的雞架。
逗了一會狗,楚陌嘴角徒然揚起。與此同時一隻穿著繡鞋的腳邁過了走道口,慢慢靠近犬舍,駐足在他一丈外。
“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吉欣然不想來的,但今早詹雲和的不耐煩叫她不得不做出選擇:“姑父,您有做過一些奇怪的夢嗎?”
“什麽奇怪的夢?”楚陌以手作梳,給大黃耙著背上的毛。
咬了咬唇,吉欣然盯著他束發的玉扣,遲遲才道:“一些預知的夢。”
手下沒停,楚陌眼裏有了深意,直接問道:“我什麽時候去西北?”
瞳孔震蕩,吉欣然不由後退了半步:“您怎麽知道您要赴西北?”
楚陌沒答:“掙軍功了嗎?”老和尚去西北看北伐軍練兵,還見了永寧侯楊文毅,又一封封信寫來催他生小後代。結合南徽、京城事態,不難推測出其是想他做什。
老和尚有一遺憾,大景建國之初,沒乘勝將胡虜子趕到齊漢山外。齊漢山高達千丈,是一座天然屏障。有它擋著,冬來胡虜子想要南下搶掠都難。
又退一步,吉欣然攥在一起的手緊緊扣著:“這些我…我都可以告訴您,但您得允…允我三不…是五件事。”
楚陌笑了:“你小姑呢,我沒娶她,她過得不好吧?”
“她…她出家了。”
還不錯,比他預估地要好一些。楚陌心情不差,他跟出家人緣分深厚,活該安安這輩子落他這。
“你還沒答允我。”
手下一頓,楚陌回首:“答允你什麽?你的夢從來就沒準過,不然也不會因賭江崇清是傳臚輸掉三百兩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