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討口恰逢沙彌尼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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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雲帆一招之際,轉守為攻,卻見除了幾個鏢局下人之外,無人喝彩。自忖自己武功高出對手一大截,剛才一時大意失了水準,恐遭人譏諷。其實莫雲帆雖性情剛愎孤傲不群,然其本性不算太壞,隻是今日看到愛馬受傷,一時衝動之下負氣鬥狠、意氣用事。但事已至此,傲氣漸生,便想露幾手俊功夫,打倒對手,威懾當場。
    隻見莫雲帆劍光霍霍,飄忽不定,攻守兼備,轉眼間就向胖少女攻了十幾招。
    具臻鏢局總鏢頭譚百福為黃山派俗家弟子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其文殊劍法二十年前即已馳名武林,行俠仗義剛正不阿,成名之後即在台州創辦了具臻鏢局。近年來,鏢局名聲遠播,手下鏢師、趟子手逾百人,譚百福也輕易不出鏢,不在江湖上行走已久。心思主要放在潛心研習劍法和授徒之上。譚百福共育有子女三人,大兒子早年不幸身故,二女今年十五歲,幼子尚在繈褓之中。早年忙於鏢局俗務瑣事未收徒授藝,直到近年方始收徒,共有徒弟五人,其中為小徒弟莫雲帆根骨資質最佳,習武練劍最勤,武功已頗得師傅真傳。
    文殊劍法在黃山派諸多招式武學中盛名最著,共有三十六式,招式變化繁複,精微工致,易學難精,其中摻合了少林佛家武學要旨。招式取名大多源於黃山美妙風景,譬如“霧凇清揚”、“一線天際”、“丹霞美玉”等。
    然胖少女武功一般,所拜師傅也非名師,功夫相較莫雲帆實則差了一大截,內力更是懸殊,十招過後,已大感吃力,可念道自己與表姐感情甚篤,今日替表姐出頭,若一敗塗地,勢將累及他人。因此雖有敗跡,卻仍咬牙苦苦支撐,攻少守多。
    此時卻聽到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雲帆,為師授你武藝是讓你倚貴欺賤,恃強淩弱的嗎?”莫雲帆一聽此言,知道師傅來了,向後急退幾步,滿臉愧色。
    眾人回頭一看,隻見鏢局中走出來幾十人,當中一個中年虯髯壯漢,身著藍緞長衫,正是具臻鏢局總鏢頭譚百福。左邊立著一個少女,身形婀娜,麵目姣好。奇的是,其右手站著一位矮個東洋浪人,此人下頦無須,頭發中間從前額到後腦全部剃得精光鋥亮,兩邊的頭發向後束起,活脫脫像個翹著的狗尾巴。有幾個鄉民初見此奇貌,忍俊不禁,要不是礙於鏢局眾人在旁,早就笑出聲來。
    原來今天鏢局有三個遠客來訪,總鏢頭正在和客人喝茶議事,隻見管家一路小跑,驚慌失措回到廳堂之中,顧不得客人在場,大叫大嚷,說是莫雲帆打死了一個小叫花。譚百福震怒之下,急步跑出府來。在府內的女兒譚忻荷、徒弟和鏢師也都湧了出來。三個客人一看主家有事,坐著無趣,也跟了出來瞧個究竟。
    幾個原先在場的下人察言觀色,一看主人麵有慍色,心知不妙,忙著撇清幹係,百喙如一,上前將前後經過一一稟報。胖少女站在一旁,不時插嘴糾正。
    此時小尼姑和毛竹急奔至小兔子身邊。隻見小尼姑取下身上的布囊,尋出一個小包,攤在地上,裏麵盡是小刀、銀針等行醫器具。小尼姑讓毛竹扶住小兔子,自己伸出右手,搭脈查傷,感覺到小叫花脈息微弱,拿捏不定,低頭思索對策。
    客人中一個壯漢一直站在一旁,冷笑了數聲,道:“總鏢頭,今日總算領教貴府的手段了,高足弟子手底功夫,真當刮目相看!我們東海幫弟子眾多,卻也尋不到你怎麽厲害的弟子!”此壯漢是東海幫台州分堂堂主劉誌成,其實小丐生死如何,他豪不關心,隻是平日看到具臻鏢局生意興隆財源廣進,風頭蓋過自家分堂,心中嫉恨已久。
    譚百福今日和這三個來客本就話不投機各持己見,權當應付。和劉誌成也本無交情,隻是平日抬頭不見低頭見,都是場麵上人物。聽了此番譏諷擠兌之言,更是惱怒,凜然對莫雲帆道:“這個小叫花旦有不測,你以後也不用叫我師傅了!”
    自從拜師以來,莫雲帆倜儻自喜春風得意,早已存飄飄然之感,今日處事莽撞,惹出事端,已然後悔,聽了師傅此番重話,心中一凜,背上冷汗一陣陣的滲了出來。
    譚忻荷站在一旁,聽得父親此言,深知此事實為自身終身禍福所係。其實他師兄妹二人年齡相仿,平日介一起習武練劍,耳鬢廝磨,早已暗生情愫,礙於禮儀就差私定終身。姑娘大了,心思日漸向外,早就懂得袒護心上之人。隻聽譚忻荷辯解道:“那個小叫花弄瞎了我們的馬,師哥一時糊塗,看在他平日裏處事甚端,爸爸,你可不能一棒子打死啊!”
    話剛言畢,卻聽身後一個鏢師上前稟告:“總鏢頭,我察看了馬兒的傷勢了,招子沒壞,破了點皮流了點血而已。”
    譚忻荷一聽此言,狠狠地瞪了那個鏢師一眼,繼續說道:“師哥剛才也是不知,如今知道了,我們陪個禮就是。”說完回身朝莫雲帆使了個眼神。
    胖少女回道:“這個姑娘,你說話也太蜻蜓點水、不痛不癢了。把人家小乞丐打成這樣,一句話就完了。雖討口者,固有尊也。”
    譚忻荷裝作沒聽見,快步走到小兔兒身旁,俯身探視,說道:“小師父,小丐傷勢打不打緊,要不要叫個郎中。”小尼姑正在沉思之中,聽聲抬頭,一看是她,怒道:“你假惺惺地裝什麽好人,用不著你幫忙。”說完,取出銀針,掀開小兔兒胸前衣衫,雙指輕旋,將兩根銀針斜斜插入胸口神藏和天溪兩穴,再輕輕拔出,小心按壓,隻見孔中微微滲出鮮血。
    隻聽“啊”的一聲,小兔兒居然醒轉過來,猶感胸中劇痛,睜眼一看,隻見尼姑姐姐正在替自己醫治,恍如夢中,咧嘴傻笑。眾人屏息圍觀,無不驚歎咂舌。
    小尼姑問道:“好些了嗎?你有親人嗎?”不待小兔兒回答,毛竹搶著說道:“小兔兒是個孤兒!”
    小尼姑沉思片刻,說道:“莫要亂動,你的傷還是很重,針灸之外,須湯藥齊至,方能通經活絡、去瘀生新。你先和我回去吧,待傷好了再說。”小兔兒對小尼的前麵幾句話沒太聽懂,不過最後一句話卻是聽得一字不差,欣喜之餘忙忙流淚稱是。這些年小兔兒一直行乞街頭,孤苦漂泊,備受欺淩,從未有這種親情和關懷,今日和小尼姑相遇,心中早已將她視作自己的親姐姐,多一刻留在她身邊就是一種寬慰。又想到陳黑薄情寡義,再也不願回到丐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