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難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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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直直地從馬上摔了下來,緊接著就是向相府跪著爬過去。
她什麽都想起來了。
那夜的血腥,惶恐,不安。
“爹爹……姨娘……”
一字一步,好似聲音都是帶著血的。
浮生衝過去扶她,卻被她推開了,“歲兒!”
“浮生,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容戰有些僵硬地轉了頭,“……秦凜,把她扶到馬上……扶回去。”
“將軍,這……”秦凜不知該如何做,“熹姑娘……”
“把她扶回去!”容戰語氣不容置疑,是冷下心來沒有轉頭看她,“繼續走。”
秦凜下馬,卻隻是一伸手便被熹扶歲的聲音驚到,她顫抖著身體,眼淚已經落在了衣裳上,“別碰我!”
容戰的身子微微僵了僵。
“秦凜,我讓你把她扶回去!”容戰始終沒有轉頭看她,隻是握著馬疆,神情冷厲到了極致,“大仇得報,就在前頭,你想多拖一會兒也未必不可。”
熹扶歲掙紮著,卻是沒有辦法的被秦凜按回了馬上,“姑娘,節哀。”
“容戰你混蛋!”她聲音嘶啞,死命地掙紮著,秦凜沒有扶住竟是讓她掙脫了,再一次從馬上摔了下來。
容戰矯身下馬,狠心將她從地上拖回了馬上,他把她圈在懷裏,聲音冰涼的絲毫不像從前,“扶歲。”
“容戰,你放開我,你讓我留下……讓我留下……”
“不、可、能。”
容戰身體緊繃,他腦海中閃過那麽一個轉瞬而過的念頭,卻是用理智壓了下去。
他又何嚐不知滅族的痛苦。
盡管無數個日夜裏他無數次告訴自己她是籌碼,她是籌碼,她是籌碼,可真正這一天來臨,似乎什麽都沒有用。
再多次的重複洗腦,再多次的說服,都變得蒼白無力。
他深吸了一口氣,喉結滾動,卻是仍舊朝著那座宮城而去。
“容戰,”熹扶歲道,“你讓我回去。”
她聲音如垂死一般沙啞。
“將軍說是幫皇上奪回天下,”熹扶歲看著他,“這般心懷天下,又為何……難全我的心願。”
容戰沒有說話。
前方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容、將、軍。”
盡管不知那人如何,隻消聽聲音,便也能猜得這人的臉上定是憤怒猙獰。
“容將軍可算來了,我在這皇城可是等了將軍許久了!”太子將劍尖抵在地上,向他那兒挪著步子,劍劃過地,一陣鐵器刮擦的響聲傳來,太子笑的更是放肆,“殺的快活嗎?”
容戰依舊是低頭看著熹扶歲。
“容戰!”太子見他仍沒有反應,此時也已經露了本性,“你可知你帶劍入城麵君,是為謀逆!”
“謀逆?”容戰將目光往下移,登時狠厲對太子道,“臣竟不知……殺叛賊竟是謀逆?”
太子將劍抬起,那劍大概是因為他手裏的力道不穩竟有些發顫,“你又有何證據!你一亂臣賊子起兵造反的謀逆之人!你有這狼子野心便是難成我大齊的瓊梁玉棟!”
“是是是……”容戰從裏衣拿出來一張皇詔,朝他笑道,“亂臣賊子確實不配成我大齊的瓊梁玉棟。”
“皇上纏綿病榻,”容戰道,“清醒之時曾立了兩道皇詔,”
一道洗屠相府,一道廢立太子。
“這一道……是廢太子的詔書,”容戰將那皇詔遞給秦凜,示意讓秦凜給他,“太子……好好看看。”
“兩道?”蕭庭燁怎會知曉這封詔書,現下還在垂死掙紮,“亂臣賊子!爾等豈敢!我乃是當朝親立的太子,豈是你胡言就可罷廢的!”
太子已經是呲目欲裂,“父皇何曾立過兩道詔書!”
“這是皇上的詔書,臣不敢,”秦凜將那詔書呈給太子,卻隻見蕭庭燁顫巍地打開,聲音也陡然間崩潰。
那道詔書,讓他引以為傲的地位陡然崩塌。
潰不成軍。
他顫巍地拿著,語氣越讀下去越是難以相信,“豐源二十一年……朕以左相熹固城,霄崢上將軍容戰為保,密廢太子,見於豐源二十二年,攝其通敵胡戎意圖謀反,當即廢除,立三子蕭衍為太子,諡護掌權,為……君者。”
容戰冷眼看著蕭庭燁麵目失色的那刻。
太子讀完,竟是狂笑不止,他笑的陰森可怖,手裏拿著的劍也是掉到了地上,“原來父皇早就知道……真是難為他用這種方式來殺了我!”
他以為萬事俱全,隻餘查罪清繳容戰和蕭衍,自己就能坐穩這皇位。
沒想到父皇終究是沒有信他,不信他能治好這天下。
也罷,也罷。
自己通敵胡戎之時就該想到自己已經失了做君王的資格。
“父皇!”太子朝著宮門怒吼,似乎這樣就能讓皇帝聽見,“我這般的樣子,不都是你教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話啊,真是笑話,是你教我不擇手段陰狠毒辣,是你教我人命無謂,權為重!”
“你竟是又讓我落得如此……哈哈哈哈哈哈……”
宮門緩緩而開。
蕭衍和蕭映已從宮中脫逃,此時正向宮門之處越逃,宮門一開,麵前容戰已經帶著千軍萬馬圍堵了太子。
他們兩人心中皆是一喜。
“容戰!”蕭衍最先出聲,卻下一刻看見了容戰懷裏的熹扶歲。
他眉目瞬間寒氣乍現,直直的經過了蕭庭燁,來了容戰的馬前。
“你為什麽帶扶歲來這兒,”他冷眼盯著容戰,剛剛神色中的喜悅霎時間成了警惕,“容戰!”
他明知道熹扶歲忘了相府滅門的事,為何要將她帶回來!
容戰答非所問,他抽了劍,指著太子,“蕭衍,你的皇位,皇上給你立下了。”
蕭衍不可置信,“什麽意思?”
“皇上除了那道聖詔,還立了一張廢立太子的詔書,你為太子。”
一切變化都太過突然,無論是太子還是蕭衍和蕭映,臉上都是神情各異。
容戰劍指太子,“你勾結胡戎意圖謀反,竟不惜誣告左相以動搖朝中根基,讓胡戎趁虛而入,身為太子,你可知罪!”
“我認了,”太子一副無畏之感,“我認了。”
蕭庭燁頓了頓,看見他懷裏的熹扶歲,“哎呦,這不是左相府的大小姐嗎!”他朝著容戰輕蔑一笑,“容戰……我本以為父皇隻立了那第一道詔書,”
那道洗屠相府的詔書。
蕭庭燁冷笑,“我確實沒有想到他還能立一張廢太子的詔書,”
“但……你以為那第一道詔書隻有左相、你和蕭衍知道?其實……我在左相府被抄之後可是見過那詔書的,”蕭庭燁勾唇譏笑,“那道沾滿了相府之人的血的詔書,”
熹扶歲聽到“相府”二字,竟是慢慢抬起了頭,此刻失神的眼睛裏也有了些許有溫度的感情。
容戰臉色慢慢冷了下去。
蕭庭燁看著容戰漸漸冷下去的麵孔,心中騰起了得意,“難得臨死之前能做一回好事,說一回真話,”他仰頭,“若有來生,我絕不入皇家,絕不做太子,隻和我的婼兒情長相守,”
蕭庭燁轉頭,想到自己即將說的話,竟是覺得異常的痛快。
“熹姑娘,”
“你可知屠了你滿門的……可就是咱們的霄崢上將軍……”
“……容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