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西風獨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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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之後,孟嬋娟仍常來尋蘇晴,也時常邀蘇晴到她那兒去。蘇晴每次去她那,總有些忐忑不安。既想要見到蘇慕白,卻又害怕見到他。所幸,蘇慕白好像真的很忙,極少在家中露麵。唯一一次照麵,也隻是與她們打個招呼,便自回了書房中處理公務。
    蘇晴輕輕歎息,再不能似以往趴在他桌案上,看著他認真的眉眼悄悄出神了。
    這日孟嬋娟又來喚蘇晴,她每次要蘇晴過去,都是自己親自前來。蘇晴未作他想,便應允了準備隨她同去。她卻一把將蘇晴按在梳妝鏡前,說:“先別急,這般天生麗質,不好好打扮一番,不是白白浪費了?”
    蘇晴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同,便問道:“今日可是還有別的人來?”
    孟嬋娟笑道:“妹妹聰明。來的正是那位誇讚你‘無論什麽模樣,都別有一番風致’的肅王爺。”
    蘇晴想起淑兒的話,麵色頓時沉了下來,“我不去。”
    孟嬋娟軟聲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你表哥,但他卻是真的為了你好。那些官場上的大事我們女人家也不懂,我隻知道他絕無什麽壞心思。”
    她說官場上的大事她不懂,蘇晴卻連她後半句話也沒有聽懂,隻聽懂了那句“我知道你不喜歡你表哥”。蘇晴在心中哀泣:你知道什麽呀!
    蘇晴說:“為了我好,就要想方設法撮合我跟別人嗎?”
    孟嬋娟愣了一下,旋即撲哧笑道:“晴晴想到哪裏去了?莫非,你真的屬意於肅王爺?嗯,我聽人說肅王爺為人很冷淡,對你,倒好像很是不同。”
    輪到蘇晴怔住,回過神來慌忙解釋:“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屬意於他!”
    孟嬋娟道:“行了,姐姐知道。我聽慕白說,當日你做的那首詩詞,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風波。是肅王爺鼎力相幫,才把這件事壓了下去,皇上才沒有追究。何況那日,他還自冰湖中救了你。慕白說了,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好好謝謝人家。”
    蘇晴聽著她那一口一個慕白,頓時覺得十分刺耳。忙截住她的話頭,請問她該如何打扮。
    孟嬋娟仔細打量了她一番,說:“你往日穿著總是太素淡,今日不妨穿得熱鬧些。”說著,便親為她挑了一件朱紅的襖子,雪白的絨毛鑲嵌在袖口和領邊,襯極了蘇晴的膚色。接著,孟嬋娟又親自為蘇晴挽了發髻,別了一朵小巧的簪花在發上。然後在她臉上薄施了脂粉,方才很是滿意地看著蘇晴,笑著說:“嗯,濃妝淡抹總相宜。”
    蘇晴得她調笑,心裏也不惱,隻看著鏡中的自己,莫名生出些惆悵滋味。
    孟嬋娟挽了她手,並不往東跨院去,而是徑自去了前庭,路上向蘇晴解釋:“肅王爺今日是正式登門做客,父親母親要親自招待。”
    想起那對自己很是苛責的舅母,以及做貓的時候都未見過麵的舅父,蘇晴的心中頓時充滿不安。
    進了軒廳,但見一對中年男女正在堂前端坐,蘇慕白和肅王爺都還未到。孟嬋娟便向那二人請安行禮,依次喚過:“父親,母親。”蘇晴有樣學樣,也是欠身道:“舅父,舅母。”
    成國公夫婦年紀並不算很大,也就四五十歲的模樣,以現代人的眼光來看,還正是大好時候。成國公抬眸打量了蘇晴一眼,也不說話,隻點頭示意她們起身。他的模樣很有幾分清奇,不像名利場上的官僚,而很有幾分名士風雅。
    孟嬋娟起身,並不坐下,隻是侍立在一側,蘇晴便也隨她站著。
    不過一會功夫,便見一小廝進來傳話,說是少爺和王爺已經到了門口。
    蘇晴正想著成國公麵上會不會一秒切換出諂媚笑容,眼角餘光卻見其神情恰到好處,既不會讓人覺得疏離,也不覺得是故作的熱情,而是彬彬有禮,帶著三名女眷,向外走去。
    雙方各自招呼,蘇晴望著蘇慕白,蘇慕白的目光卻隻在她麵上停留一瞬,便挪開了。
    偏廳早已擺好了酒席,成國公夫婦迎客入座,成國公與肅王爺自是坐在中間,居了上首,成國公夫人和蘇慕白各在他們左右,蘇晴與孟嬋娟在旁侍候。
    她們二人各執一壺,孟嬋娟正站在成國公夫婦那邊,便隻為二老添酒,而蘇晴則負責蘇慕白與肅王爺兩人。蘇晴望著蘇慕白的背影,一時便有些呆。直到肅王爺輕輕扣了扣飲盡了的杯盞,方才回過神來。
    肅王爺偏眸看了蘇晴一眼,轉身對眾人說:“不必如此客氣,嫂夫人與令表妹,也請坐下一起吧。”
    成國公道:“既是王爺盛情,那你們就不要推辭了。”
    立時有丫鬟上前添置碗盞。孟嬋娟挨著成國公夫人坐了。蘇晴本想坐在孟嬋娟旁邊的空位,蘇慕白卻起身坐到了孟嬋娟旁邊,反將肅王爺身邊空了出來。
    肅王爺笑道:“慕白兄伉儷情深,羨煞旁人。”
    孟嬋娟滿麵羞澀,蘇慕白卻隻是笑笑,說:“晴晴,你就坐在肅王爺旁邊吧。”
    蘇晴心下一黯,“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坐下。
    席間賓主盡歡,蘇晴自是很少說話。隻在蘇慕白要她向肅王爺敬酒表示謝意時,方對他舉了舉杯,說了幾句感謝話。
    “客氣。”肅王爺與她碰了碰酒杯,卻以隻他們兩人能聽見的音量,來了句,“厚此薄彼啊。”
    蘇晴心下一驚,以為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說是蘇慕白厚此薄彼。誰想他又補上一句,“我說的是你。”
    蘇晴望望蘇慕白與成國公,見他們並沒有聽到,又覺出肅王爺話中戲謔之意,便也沒什麽反應的低頭撥弄碗中飯菜。
    飯畢,蘇慕白便相請肅王爺去他那兒坐。知他二人交好,成國公便也隻請其自便,卻在蘇慕白要蘇晴同去之時,說道:“晴兒,你舅母有話要對你說。”
    成國公親自開口,蘇慕白自然不好再說什麽。蘇晴心中卻有一種兩邊都不想去的感覺。奈何並不由她選。
    成國公將蘇晴帶至書房內,這是她第一次與他獨處,正忐忑他此番有何用意,方才不是說舅母有話要說麽,怎麽變成他親自來了?正不安,隻聽成國公道:“那首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可是你所作?”
    原來是問罪來了。蘇晴心中打了一連串的鼓,抬眸卻見成國公雙目灼灼審視著自己,便隻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誰想成國公道:“這番氣度,就連一般的男兒尚且不如,更不是女孩兒家所能有的。你,與你的母親,很是不同。”
    蘇晴忍不住脫口道:“我母親年輕時,是個什麽樣的女子?”
    成國公道:“典型的貴族大小姐,愛熱鬧,圖享受,脾氣還大得很。若不是因為她的身份,怕是家中連個提親的人也不會有……”
    他的麵上依然沒有什麽表情,可目中卻流露出寵溺加緬懷的笑意。隻有你愛一個人的時候,才能用這樣的神情說出ta的缺點來。這一下,蘇晴心中就更奇怪了。
    成國公說:“我這般說你母親,你不生氣嗎?”
    蘇晴說:“我為什麽要生氣?愛熱鬧,圖享受,脾氣大,我覺得這些都不是缺點呀。隻能說是她身邊人把她照顧得太好,這樣的女子,讓人羨慕還來不及。至於沒人提親……後來,她不是有我爹了嗎?我覺得一個女人,但凡有一個男子,願意像父兄一樣疼愛她,一輩子也就足夠了。”
    “你……”成國公看著蘇晴,許久說不出話來。良久,他說:“那你呢,你想要什麽樣的夫婿?”
    蘇晴說:“我想要誰,就能嫁給誰麽?”
    成國公眯著眼眸細細打量麵前的少女,半晌輕歎:“你真不像是我妹妹的女兒,我記得你爹,也不是這樣性子,你剛來的時候,也不是這樣……”
    蘇晴微微一笑,不說話。心裏想著的卻是,若自己跟他說,我想要你兒子,那會怎麽樣?
    但她畢竟還是沒有說出口。想來以他成國公的身份,即使再待自己這個外甥女疏離,也不會要自己妹妹的女兒給他兒子做小,可即使是平妻,蘇晴也不願意。那要蘇慕白休了孟嬋娟嗎?先不說孟嬋娟對她那樣好,在這個時代,夫君就是一個女人的天。
    這樣的事情,蘇晴做不出來。所以最好的結果,還是她快些尋著回去的方法。
    成國公輕輕按著眉心,這個動作蘇慕白與他極像,蘇晴心中便又生出些許難過來。隻聽他說:“回去吧,好好歇息。”
    成國公命人送蘇晴離開,引路小廝卻未帶她回北偏院,而是一勁兒地往東跨院去。蘇晴發覺不對,對方卻說是少爺的意思。她便不能硬推。
    今夜的天氣並不冷,天上還有月,蘇慕白正與肅王爺在園中夜飲,見蘇晴來了,蘇慕白立時起身笑道:“晴晴。”
    蘇晴上前依次對二人見過禮,隨口問道:“孟姐姐呢?”
    蘇慕白道:“你表嫂去後廚親備下佐酒菜,一會就過來。”
    蘇晴說孟姐姐,蘇慕白卻偏要說是表嫂,蘇晴心中重重哼了一聲。
    肅王爺忽然失笑了一下。
    蘇晴心中一驚,難道自己的心思,又被他看穿了?
    蘇慕白道:“怎麽了?瞻遠。”
    肅王爺擺擺手,道:“光是飲酒未免無趣,不如我們便投壺為戲。投不進的,便自罰一杯。”
    蘇慕白道:“這主意不錯,晴晴也一起來吧。”
    投壺啊!這麽通俗易懂,老少皆宜的遊戲,蘇晴雖也知道是什麽,但卻從未試過,水平自然可想而知。可眼下又不宜示弱,便咬著牙應下。
    結果自然沒有任何意外。當他二人滴酒未碰,蘇晴卻要飲下第二杯的時候,蘇慕白攔住了她,說:“晴晴身子弱,這一杯,還是表兄代勞了。”
    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便奪過她手中的杯子,就著她方才嘴唇觸碰過的地方,一飲而盡。蘇晴的麵上頓時又燒灼了起來,幸而夜色遮掩,並看不清。
    蘇慕白放下杯子,蘇晴看著他卻又覺得恨。最惱,就是這樣無情又有情。
    肅王爺歪著頭看他們,一頭青絲映著明月披散在肩頭,麵上笑而不語。
    蘇慕白便要執箸進行下一輪,肅王爺卻劈手攔住了他,說:“慕白,我們方才可沒有規定,說這喝酒還能由人代勞的。”
    蘇慕白笑道:“瞻遠待自己人向來寬厚,何必要故意為難我們兄妹?”
    肅王爺看了看蘇晴,說:“既不能喝酒,那便做首詩吧。聽聞這可是你的強項。”
    蘇慕白道:“可以麽,晴晴?”
    蘇晴望望一旁埋葬有蘇雪白屍身的梅樹,想到昔日溫存都已成過往幻夢,不由悲從中來,脫口便道:“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待她吟完許久,另外二人都不說話,她自己心中也覺得難受。
    靜默良久,蘇慕白道:“詞是好詞,隻是未免……淒涼了些。”
    蘇晴瞟他一眼,並不做聲。心想你要我難受,我也不讓你好過。
    肅王爺忽然笑道:“你這表妹,果然很不尋常。”
    時辰漸晚,蘇慕白與蘇晴親將肅王爺送到府門口,蘇慕白便要送蘇晴回去。蘇晴本想推拒,想了想便也由他。
    夜已很深,她本以為以他的性子,將她送到門口便要走了,誰想他竟進了屋中坐下,又將墨池與淑兒支去了外間。
    蘇晴不解其意,側眸看他,他並不回避她的目光,也在燈下凝視著她。蘇晴心中憤恨,便想戲弄他一下,探出手指,觸了觸他的睫毛。
    他眨著眼退開,麵上略紅,沉定了一會說道:“莫要頑皮。”
    這句話落在耳畔,兩人都覺得有些熟悉。從前蘇雪白淘氣的時候,蘇慕白就常常這樣說。蘇慕白拋開心中這個荒唐的念頭,凝視著蘇晴燈下的容顏。她生的,確實很美,難怪會遭京中那幫小姐們的嫉妒。
    蘇晴則在心內暗想,若不是看在孟嬋娟麵上,我一定更頑皮些。可是……蘇白明明就是她的呀,明明是孟嬋娟搶了她的人,她為什麽要覺得內疚呢?蘇晴甩了甩頭,拋開這種複雜的感受,說:“你有話對我說?”
    蘇慕白點頭。
    蘇晴說:“有話就快說吧,不早了,我想睡了。”還有句話,就是,孟嬋娟尚在等你。可她一想到那個畫麵,心就痛得在滴血。
    蘇慕白躊躇了一會,試探問道:“若讓你成為肅王妃,你可願意?”
    酒勁連著氣血一起翻湧,蘇晴壓抑下心間翻滾的痛意,道:“這就是你的目的?”
    蘇慕白不語。
    蘇晴想要笑,嘴角一動眼角卻滑下眼淚。
    “你不要這樣……”蘇慕白道,“我說過,會為你尋一個比徐景行更好的夫婿。朱瞻遠,是最好的人選。”
    “最好的人選?”蘇晴說,“就因為他是個王爺?”
    蘇慕白微微蹙眉,“你覺得他不好麽?無論相貌還是才學、地位……”
    下一瞬,蘇慕白便又看到了蘇晴臉上,那種仿佛貓兒發怒一般的神情。讓他想到小小的白貓兒,弓起身子與守衛們對峙時的場景。
    “他好不好與我又有什麽關係?”蘇晴的麵色很有幾分凶惡,“你既問我願或不願,那我就明確告訴你,我不願!還有,我的事情,也不需你操心,表、兄!”
    蘇慕白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良久,他說:“好,我知道了。”
    望著他的身影離去,蘇晴覺得自己仿佛被抽幹了力氣,身子連著心一起,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