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
字數:5277 加入書籤
qzone.io,最快更新編號者 !
霰彈槍的子彈從槍口迸發綻放的火花中四散而出,打在餐館的外牆和承重柱上,灼熱旋轉的12mm彈丸打在混凝土上,撕扯著那層灰白的外殼,碎石煙塵四散。
被一梭子彈掃倒的黑人,身下蔓延出一片血泊,黑棕色的眼睛發散失去了色彩。
匪徒們留下一個人看守著他們的辛勤收獲,走向那家千瘡百孔的餐館,踹開脆弱的木門板,打開了霰彈槍上的戰術手電。
森白的燈光四處照射,塵埃在空氣中飄蕩。
消去方才激烈的槍聲,整個餐館整條街都浸入了秋潭死寂一般的空氣中,讓人窒息的腐朽味道充斥著鼻腔,落葉在微風拂動下輕輕滾動,匪徒們在這家餐館分散開來。
“那個混蛋在哪兒?”。
“給老子出來!混蛋!”。
“我要把他大卸八塊,生吞活剝!”。
咒罵聲回蕩在空落的餐館中,匪徒們正在翻箱倒櫃地掃蕩搜索著襲擊他們的人,忘卻他們為了一個女人而自相殘殺的事實,現在,他們倒顯得很團結一致。
留守原地的印度人坐在滿是珠寶黃金的鐵箱上,顫動著雙腿,夾在鼻梁的黑框眼鏡,眼鏡片上沾滿了灰塵皮屑。
手腕上的手表,秒針還在表盤裏無時無刻地走動。
他看著被拷車輪旁,滿臉淚痕卻仍舊一臉脆弱的倔強的夏爾,內心此刻百感交集,風拂動樹葉,就像纏滿鐵絲的鞭子抽打著他麻木的靈魂。
天真無邪的兒童奔跑著院落裏,太陽從樓宇間投下縷縷光束,飄零的塵埃中朦朧像一層薄紗罩在一切的事物上。孩子們笑著跑著,他在後麵也笑著追著,妻子坐在輪椅上在陽台上遠遠地看著他們,滿是皺紋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微笑。
男人想到這,似乎堅定了什麽,從鐵箱上站起身來,走到夏爾麵前。
……
親自手刃了同伴的莫迪,臉上那溫暖的血液逐漸冰冷凝固,瘋狂在那布滿蛛網般血絲的眼白中,肆意散布。
他身形穩健的端著槍,腳踩在二樓的木紋地板上,發出詭秘靜悄的吱呀聲,凝固了血紅的短刃倒插在他脊背上的刀鞘中。
森白的燈光隨他的視線掃過淩亂滿層的餐館,就像他說的,被吸幹血液的枯幹死屍四處倒在被掀翻的桌椅板凳中,周圍的一切都彌漫著死亡絕望的氣息。
一點寒芒在他的身後微微發亮。
“呀啊!”夏折羽高吼出聲,將軍刺紮向莫迪的後腦,力道之猛灌入了對於人性所善幻想最徹底的破滅。
莫迪扭身探出一隻手,握住了明晃晃的軍刺,鮮血順著皮膚的紋路流下,莫迪的嘴角流露出一抹難以言明的邪笑,雙眼依舊是一片麻木的瘋狂。
軍刺的鋒銳嵌入他的皮膚,鮮血從被傷口中湧入,哺育著冷刃的鋒芒。
夏折羽順勢鬆開軍刺,側身一肘重擊在莫迪身上,打得他踉踉蹌蹌向後倒去。夏折羽向後匆忙退了兩步便刹住腳,右手伸向槍套便掏出一把手槍,蹭開保險拉動槍機便舉起手槍。
莫迪還是一臉詭異的笑容,握著軍刺的手血流如注,霰彈槍掛在他身上,可他還是毫不在意的模樣從身靠的餐桌上起身。夏折羽見到此情此景,皺了眉頭,兩道劍眉都扭到了一塊。
莫迪靈活地晃動身軀,輕輕避開瞄準,滴著血的手朝夏折羽擲出沾滿鮮血的軍刺。夏折羽避開飛來的軍刺,回過身繼續朝莫迪瞄準,手中的槍卻被莫迪揮拳猛力打掉,滾落在房間的角落。
莫迪一雙猿臂攔腰環抱住夏折羽,將夏折羽整個人都撂倒在地,震得木紋地板劇烈地響著。
夏折羽抬腳就往莫迪的腹部踹去,痛得他倒退了幾步,夏折羽乘勢利利索索地從地上爬起來,左腳在前,兩膝微屈,上身放鬆,抬起雙手緊握成拳,身子隨搏動的心跳搖擺。
莫迪穩了穩身子,抓起腳邊的板凳往地上一砸,抓起鋼凳腳就朝夏折羽嚎叫著衝來。
凹凸不平還有些生鏽的鋼凳腳從夏折羽眼前揮過,帶起一陣風,額前的發絲晃了晃。
趁著莫迪攻擊的破綻,夏折羽右手揮拳就往他臉上招呼,結實的指骨關節撞在上麵,將莫迪整個人都打飛,下盤偏離了重心撞在窗戶上。
窗玻璃被撞碎,玻璃碎片嵌在摸底的臉上。
莫迪試著爬起來,雙手抓在臉上將那些玻璃碎片拔去,鮮血從傷口中湧出。夏折羽乘機撿起角落裏的手槍,照著莫迪朦朧不清的背影來了一槍。
一聲槍響過後,莫迪便趴在窗框上再也不動彈,雙手在窗外搖擺,血液順著皮膚從指間滴落在人行道上。
夏折羽將釘在承重柱上的軍刺取下,將步槍拿在手裏,向著樓下走去。
兩名匪徒聽到樓上的打鬥聲及槍聲,平舉著手中的霰彈槍,戰術手電的燈光四處亂晃,夏折羽聽著腳步聲,心裏默數著越來越近的距離,閃身移步出現在樓梯上,便對著兩名匪徒一陣掃射,子彈橫飛打在牆壁上,塵埃碎石亂射彌漫。
等一個彈匣打空,扣動扳機時撞針發出清脆的響聲回蕩在死寂的餐館中,兩個匪徒已經渾身槍眼,倒靠在樓梯扶手或地板上,血液如瀑布水泊順著樓梯流下。
一路快步下到底樓,夏折羽看見夏爾正坐在餐館外的露天座位上,慘白纖弱的雙手十指緊扣成鎖,愛塔萊安撫著將夏爾抱在懷裏,輕輕撫慰著她驚魂未定的絕望。
一個匪徒站在旁邊,用手中的小勺攪拌著玻璃杯裏的醇香四溢的咖啡。
“嘿,你要的咖啡……”那印度人看到一臉肅殺之氣的夏折羽,視線下移,落在那還火藥味縈繞的步槍上。
“別擔心,我不是什麽太壞的人。”印度人把盛滿咖啡的玻璃杯放在夏爾麵前的桌上,頂著雞窩似的亂蓬蓬的發,滿臉胡渣的國字臉龐滿是曆盡滄桑的皺紋,麻木不仁的冷酷無情,已經從他臉上褪去。
“我隻是……”印度人接著說道。
“不想再這麽錯下去了,上帝……”說完,夏折羽倒從印度人的臉上,看到了無盡的懺悔之意。
夏折羽不相信,不完全相信,因為在他眼裏,這片戰火肆虐而過的死區,已經處在人倫道德盡喪的邊緣。到處是無視社會,藐視法律的罪人。人們已經瘋了,人們在堆積如山的死屍中已經喪失了理智,淪落在罪惡的天堂。
夏折羽眼神略微黯淡,頓了頓,食指從扳機上移開,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向了愛塔萊和夏爾。
“她怎麽樣?”夏爾的雙眼依舊渙散無神,夏折羽擔心地詢問愛塔萊。
“她有些驚魂未定,過一會兒就好了。”愛塔萊的雙臂環住夏爾的頭,埋在溫暖的肩窩裏。
“這裏不安全,得立刻動身。”那印度人突然開口說道,說著還往霰彈槍裏上了發子彈。
餐館外的街道響起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印度語,波斯語,阿拉伯語,土耳其語,許許多多夏折羽聽不懂的喊叫呼喚聲迭起,一輛被簡單焊接上許多鋼板的皮卡出現在餐館門前,伴著皮卡的是將近半百的持槍匪徒。
匪徒們指著夏折羽,凶神惡煞地不知道喊著什麽,就舉起了槍,皮卡後座上的固定機槍也調轉了槍口指向四人,領頭模樣的家夥來到他們當中,隱隱約約散發著暗紅光芒的雙眼渙散失神,看見愛塔萊和夏折羽二人,便高舉右臂再猛然揮下,匪徒們便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淡藍色的護盾再次升起,從指間綻放的藍色屏障如絢麗的煙花帷幕,槍聲迭起,槍林彈雨都被擋在那絕對堅實的盾牌上,成百上千灼熱旋轉的彈頭撞擊在上隻是激蕩起渺小的微白漣漪,銅黃的彈殼從拋殼窗傾巢而出,向滔滔江水灑落大地。
灰白的發逐漸變得雪白,通透澄澈的藍色寶石龜裂出痕,裂縫中,逐漸退散的冷藍下是如血一般的赤紅。
桀驁不馴的孤傲氣場籠罩在愛塔萊周身,隨飄舞的雪發向四周散發。
“散!”赤紅的雙瞳愈加血紅了,血色的光芒閃耀,淡藍的屏障四散而開,染灰不潔的衣擺隨之搖晃。
皮卡被那股強勁的氣道掀翻,在空中旋轉,甩離那機槍手,砸入對街的那家商鋪二樓。
匪徒們同那些士兵一般下場,做痛苦狀一聲悶哼便被擊飛,歪頭倒在地上或撞入落地玻璃窗的框架中。
長筒皮靴的腳步聲自遠處而來,鋪滿路麵的深秋枯葉從那高大的人影前隨開道的氣流閃到道旁的人行道上。作舊深色的牛仔褲,粗野蠻氣的黑色背心,莫西幹式的短頭,堅硬如刺的黑發微微翹起,簇成一團。
“挺有本事哈?但你這娘們兒打得過我嗎?”那人的右手逐漸硬化,黑紅的絲狀物纏繞在上,並攏的五指延生出一柄骨質銀亮的劍刃,黑紅逐漸纏繞了整個右臂。
“肌體改造嗎?”愛塔萊的嘴角彎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踩著碎落滿地的玻璃渣,風衣的衣擺隨風搖晃,雪白的長發下,赤紅的雙瞳看向呆愣在原地的夏折羽,眼中,閃過一絲寂寞的溫柔。
“拿你練練手,也不錯呢!”隻是那一瞬間的遲疑蹙眉,隻是那一瞬間風雪中的寂寞溫柔,愛塔萊便轉向那男人,詭秘的笑著,略微輕浮的語氣中隻有赤裸裸的冰冷。
那一刻的愛塔萊陌生而熟悉,夏折羽弄不清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一切就像是被封印了一般,就在腦海裏,就在記憶的深處,可就是想不起最關鍵的一點,最關鍵的一段。
直到印度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夏折羽兩下將夏爾背在背上,跟隨著印度人走向餐館的後門。
回過頭,那白發飄逸的愛塔萊已經消失在視線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