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血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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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雲:“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裏,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
這裏是冥府,他曾帶我來過,那一次,我如被烈火焚身。
“度朔山。”我望著窗外枝頭的粉色花朵,“你帶我到冥府來了?”
他伏在我身後緩緩鬆了口氣:“乖,終於看見了嗎……”他咬著我的耳廓,“當日聚神,三日固魂,七日定性,四十九日轉陰陽。你這小丫頭總是上躥下跳,從來不肯呆在家裏,足足拖到兩個月。六十餘天,是想累死我。”他邊說著話,邊吻著我,聲音如流雲似墜霧,彌散在黑暗與光明的交界處,是我聽過最隨意卻最清冷的音色。
雙目依舊有些模糊,我仔細地辨認著,眼前的景致愈發清晰起來。窗外枝頭花灼灼葉蓁蓁,桃樹的粗枝綿延望不到盡頭。桃花在陰風裏搖擺,花朵叢叢簇簇,這恐怕是冥府最靜謐的一處風景了吧。若日日坐在這裏看桃花簌簌飄落,再配上一壺小酒,其樂無窮。
風中搖曳的花朵淺笑,有花瓣落在我臉上。雨露滋潤,他將我攬進黑暗深處。有冰涼的發落在我手臂上,那雙會握劍捏訣的手將我往他懷中摟了又摟:“我曾三次帶你來此,你次次告訴我隻有黑暗。無根之魂不歸冥府,見不到我冥府大好河山。我怕,怕你是他的,怕我此生再不能有你。”他音色純柔,點燃我心中點點火焰。我緊擁著他,他的吻熱烈,失了魂一般地將我層層剖開。
“你喜歡這裏?”躺在他懷中,我望著無邊無際的桃花。
“我喜歡你。”他將那白色的衣袍蓋在我們身上,“要纏著你一輩子。”說完他一口咬住我的頸項,開始貪婪的吮吸,然後我聽見吞咽的聲音。
“詢?”
“疼?”
“不疼。”有液體順著我的脖子流下,我抹了一把,看見滿手的鮮血,“你喝了我的血?”
“我給了你多少我的,嚐一嚐你血液裏我的味道,不可以嗎?”他說完又一口咬下去。“丁靈……你可真是香甜清爽。”他聲音慵懶,聽上去像是醉了,醉在我的血液裏。
冥府無常,因為飲了我的血,兩口,所以醉倒在度朔山的大桃樹的樹洞裏……這算不算是個笑話?
我披著他的大白袍子,赤著腳,坐在樹洞邊。郎當著兩條引以為傲的大長腿,吃著一隻猴子送給我的大桃子。覺得自己特別像是來冥府劫財劫色的妖女。
有個長相凶狠,眼睛大大的中年男人從遠處走向我。他手裏拿著大斧子,見我悠哉地吃著桃,遠遠地問:“閣下何人?”
我想著這裏是冥府,估計我自己也算是個鬼,沒什麽可怕的,就說:“丁靈。”
結果沒想到對方忽然跪下拜禮:“末將給小娘娘請安,不知小娘娘移駕冥府,這就叫人去稟報帝君大人。”
“帝君大人!?”我驚呼,“不行不行,我不能見他。”
“不必稟報。”一個嚴肅的聲音響在我頭頂,“我早就在這裏了。你回去吧。”
“是。”那人恭謙地行禮後退下,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
我手足無措,上下兩難。帝君大人來了,而且他說他早就在這裏了,那我們兩個如此動靜,他就算是個聾子估計也能感受到氣息不對吧,況且他不是聾子是個神仙,至於我……我穿著無常的大袍子,估計也是衣衫不整的怎麽辦呀……
“不必驚慌,我也懶得下去。”帝君大人冷冷地說,“他呢?”
有時候我覺得帝君大人和無常才是真愛,他們兩個好像總是形影不離。初見的時候這兩個人就前後腳出現;後來在學校裏,無常和汝南公主有矛盾的時候,帝君大人又出現了;在禹州,帝君大人幾乎是尾隨無常出沒;在天庭,據說詢挨到第二十九鞭的時候帝君大人就違逆紫微大帝的旨意,擅自作主把詢帶回了冥府。還有無常坐忘的時候,帝君大人竟然親自看著他……以我所知道的無常的神職地位,對應到人間來看的話,帝君大人若是帝王,那無常撐死了算八品芝麻小官。哦對了,無常是冥府的謝帥,所以他在戰亂時期就可以算是一品武將。可現在和平年代啊……為什麽他倆總是形影不離?
“丁靈,你腦子裏又在胡亂想什麽?”帝君大人的聲音打斷了我,“本君問你話。”
“哦!”我趕緊對上麵拱手道歉,“帝君大人,對不起,無常他睡了。”
“睡?”帝君大人顯然不知道我們這邊發生了什麽。
“是啊……他好像……醉了。”
“醉了……”沉默片刻後,一道黑影出現在我眼前。淳夕今日未著正裝,但即便是常服也是玄色暗繡團龍密紋。見我這般坐在樹洞上,他輕了輕嗓子,轉身背對著我:“衣服穿好。”
這是我頭一次見到帝君大人慌張,我想笑,古人好像就是堅持著古人的價值觀,稍微露一點胳膊腿出來,或者頭發雜亂一些,就不能算是……衣冠整潔。這要是放在現在,大家一定會對我說:你穿太多了吧!這麽長,熱不熱?
考慮到我的小命,我還是重新整理了一下那寬大的袍子,由於無常比我高了一大截,所以他的衣裳我怎麽穿都不存在整齊感:“不好意思,我的衣服被他變沒了。隻能穿他的。”
“他醉之前做了什麽?”帝君大人背對著我問。
“咬我。”我說完隱約覺得帝君大人聽後顫了一下,“emm……他飲了我的血。”
“血醉……”帝君大人微微歎了口氣,“精於算計。”
我自然是滿腦子問號,為什麽飲我的血,醉了,就是精於算計,他算計什麽了?
“手伸出來。”帝君大人未轉身,抬手伸出三根手指。我知道他要探我的脈,吳商也喜歡這樣。於是恭敬地把手腕遞過去。片刻,帝君大人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三魂尚算穩妥。我送你回去,他醒來我跟他解釋。”
“不勞費心。”身後的他不知是真的醒了還是還說著醉話,一把攬住我,躺回了無邊的黑暗。他竟然對帝君大人說“不勞費心”,估計還是醉著。不過為什麽沾了我的血就會醉……著實令人想不通。
我醒來的時候在吳商房間裏,四周依舊很冷,是那種冰凍般的寒。穿越陰陽之間,我總覺如夢似幻,仿佛這一切都是假的,卻又無比的真。
“做夢了?”吳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