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繻葛大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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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不能不說周桓王為天之道是正確的,但方法卻是簡單了。
    可以想象憑鄭國多年討伐積攢的實力,以區區陳、蔡、衛等幾個弱小之國的力量,怎麽可以穩操勝券。周桓王卻沒有細想,草率班師出征,直接六軍殺奔鄭國,劍鋒直指鄭莊公。
    鄭莊公聽說周桓王討伐大軍馬上來討伐,便招集諸大夫商議。除了祝聃鄭國群臣都還沒碰到王室大軍討伐。這說明鄭莊公是以下犯上了,是沒有理由的,所以都沉默不語。
    此時正卿祭足見都不敢輕易率先發言,就上前一步說:“天子親自帥兵討伐,譴責我鄭國不朝貢,名正言順。以臣之見,不如派人謝罪,轉禍為福,方得安定。”
    鄭莊公憤怒了:“他周桓王奪我在朝為卿政之位,又率大軍討伐於寡人,三世勤王功績,被他一筆勾銷。鄭家為朝政嘔心瀝血的業績付諸東流。此番王室大軍來伐,如果不能挫其銳氣,我鄭氏宗族社稷豈不是難保了嗎?”
    高渠彌上前一步說:“陳國與鄭國一向和睦,陳國援軍是不得已而為之。蔡、衛兩國與我鄭國素有恩怨,有周王室召喚必然效犬馬之力。周天子我鄭國震怒,其鋒芒不可當。這一戰我們宜固守城門而不出,等周桓王消消火氣後,或戰或和,可以視情況而決定了。”
    大夫姬元上前一步說:“以臣戰君,於理說不通,所以與周王室一戰,宜速戰速決而不宜拖的太久。臣雖不才,願獻一計。”
    鄭莊公趕緊問道:“卿有何計,快快說來給寡人聽?”
    姬元說:“王師既一分為三,我鄭國軍隊亦當為三軍以對應王軍。編成左、右二軍,都結為方陣,以我鄭之左軍對其王之右軍,以我鄭之右軍對其王之左軍。主公自率中軍以麵對周桓王。”
    鄭莊公又問:“這樣可以對應而戰,但是怎麽樣才能穩操勝券,戰而必勝呢?”
    姬元繼續說:“陳國公子媯佗弑君新立,國人不順,勉強尊從王命,都是臨時征集調度的百姓充軍,無心戀戰。若令右軍先打擊陳國的軍隊,陳國軍隊本來是觀戰為主,伺機行事的,當大戰伊始,就被打擊,而且我鄭軍攻其不備,出其不意,必然讓陳國軍心大亂,潰不成軍。然後再令左軍直奔蔡、衛二軍。蔡國、衛國見陳軍大敗在逃竄中,亦不敢堅守等死,必成潰敗之勢。然後主公可合兵攻周桓王的主部,那時王軍已是形影孤單,我軍必然大獲全勝。”
    鄭莊公露出笑臉:“卿料敵如指掌,真的是姬呂在世啊!”
    往日大戰都是由公子姬呂出謀劃策,並一馬當先,而今大戰臨近,不禁讓鄭莊公想起了剛剛過世的姬呂來。
    正商議間,疆吏報告:“周桓王討伐大軍已到了繻葛。三軍安營紮寨,聯絡不斷。”
    幾經商議,鄭莊公已胸有成足,麵對大軍壓境,麵無懼色,軍帳前氣宇軒昂、從容鎮定。
    鄭莊公命大夫曼伯,引一軍為左軍阻擋周桓王的右軍;命正卿祭足,引一軍為右軍抵擋周桓王的左軍;而自己則率上將高渠彌、原繁、瑕叔盈、祝聃等作為中軍,並命人仍在中軍扯其一麵大旗,上麵仍然寫著“奉天討罪”的字樣,以震軍威。
    祭足見狀忙上前阻止說:“‘蝥孤’大旗在討伐宋國、許國可以用。那是‘奉天討罪’,以周王室的君威以伐諸侯。而今主公是麵對周桓王,再樹‘奉天討罪’大旗就不可以了。因為主公就是在與周桓王作戰啊。”
    鄭莊公聽了祭足的話,自嘲地笑了一下,即刻命令換了戰旗,仍叫瑕叔盈執掌大旗。
    行軍路上鄭莊公見到祝聃,仍鄙視地看他一眼,說了一句:“這次可是要勇敢一點,別他媽見到周王的大軍就腿肚子打膘——邁不動腳,隻會撤退。”
    祝聃見鄭莊公仍記得幾年前的事情,心裏暗自鼓著勁,想表現的勇敢一些給鄭莊公看。
    隊伍接近繻葛,高渠彌登高望陣,看了半天,若有所思,回稟鄭莊公說:“從布陣看,感覺周桓王頗知兵法。主公今番交戰,不比尋常,必須慎之又慎,臣建議我軍可以擺成‘魚麗’陣。”
    鄭莊公不解地問:“‘魚麗陣’法該怎麽擺布呢?”
    高渠彌說:“戰書《司馬法》中寫的是:以二十五乘戰車為一偏,鎧甲軍士五人為一伍。每陣一偏在前,另配鎧甲軍士二十五人隨後,陣前有犧牲軍士,後麵馬上就給予補充。前車傷一人,後伍即補上一人,有進無退。此陣法即堅又密,易勝難敗。”
    鄭莊公點頭:“好,讓軍士聽你指揮,就擺魚麗陣。”
    鄭莊公率三軍將近繻葛有十餘裏,紮住營寨。互通請戰書,約好大戰時間。
    這是公元前的707年的秋天,大地一片肅殺,風吹落葉在空中飄著。樹上的鳥兒似乎也在恐懼著這場殊死大戰。各自向遠方飛去。
    周桓王見鄭莊公率兵款款而來。感覺自己報仇雪恨的機會來了。便勒緊戰袍欲親自出戰。虢公忌父勸說周桓王保重龍體,不可親自參與一線搏殺。這才得以阻止周桓王衝殺一線。
    兩軍對壘,各排陣勢,相距不足二裏路。各自的軍車、將士看的十分清楚。周桓王那高高大大的黃蓋車更是暴露無遺。
    鄭莊公傳令:“左、右二軍,不可輕動。以軍中大旗擺動為號,有序出兵。”
    周桓王陣前曆數鄭莊公罪狀,專等鄭莊公出頭答話,當陣訴說,以挫其銳氣。
    鄭莊公雖列陣前,卻不答話。任憑周桓王破口大罵,仍不動聲色,隻把住陣門,沒有絲毫動靜。
    周桓王見鄭莊公死豬一樣不出聲響,便命人出陣挑戰,鄭國一方依然鴉雀無聲,無人應戰。
    快到午後,鄭莊公估計周桓王精神頭消耗得差不多了,周桓王的三軍已經懈怠了。套在車上馬在隨意啃食地麵上的野草,有點軍士已經坐在地上,甚至有的已經卸掉鎧甲。都以為鄭莊公麵對周桓王的大軍,已經不敢出手作戰了。鄭莊公覺得時機到了。便命瑕叔盈把大旗向右一揮。寂靜無聲的鄭軍,突然右軍殺聲頓起,鼓樂齊鳴。憋足了勁的鄭國右軍將士,揮著手中的長矛大戟,直奔周桓王的左路大軍。
    曼伯衝鋒陷陣,殺入左軍。陳兵因為本國朝政更迭,心中不滿,原本就持觀望態度,並無參戰鬥誌。沒有想到鄭軍竟然首先向自己衝來,軍士趕緊穿上鎧甲拿起兵器尚未完全備好,便受到鄭軍凶猛砍殺,有的落荒而逃,被鄭軍追殺嚇得四處潰散。有的陳軍以為周王室的軍隊匯能保護自己,便退向中軍,反把中軍的周王室的軍士衝撞了。而此時周桓王的右軍不知何意,見對麵的大軍絲毫未動,再觀望黑肩所率的左翼的陳國軍隊,兵亂無稽,到處衝撞,周公黑肩阻遏不住,大敗而走。於是人心浮動,驚恐萬分
    周桓王正待指揮中軍援助。莊莊公命令瑕叔盈把大旗左右揮舞。一時間金鼓齊鳴。喊殺聲驚天動地,鄭莊公的中軍與左軍也從陣營中奮勇殺出。
    祭足率領的左軍殺入周王室的右軍陣營。隻見蔡國、衛國旗號交織紊亂。兩國軍隊見陳國軍隊已經是棄車逃命,哪裏還有抵擋勇氣,各自覓路奔逃。
    虢公仗劍立於車前,約束著臨戰軍士,高聲呐喊:“如有無故撤退者斬首!”
    但是“魚麗陣”實在厲害,殺得衛軍、蔡軍隻能繞道而行,節節敗退。虢公忌父抑製不住大軍後退的洶湧浪潮。祭足率大軍布成強大一線陣營,威勢浩蕩,卻款款前逼。盡展鄭軍威猛浩大。以威勢逼退敵軍。
    虢公忌父已經喊得聲嘶力竭,但蔡、衛兩國軍士還是畏懼鄭軍的強悍,仍然節節敗退。虢公忌父自己也無奈於鄭兵的壓力,在刀槍劍戟的叢林般蔓延而來的時候,隻能帶著自己的車隊緩緩退去,卻不損一兵一卒。
    再說周桓王在中軍,先是見鄭莊公右翼突然出擊,陳軍潰散。正要命令中軍援助,卻聽見敵營鼓聲震天,知是鄭軍全麵出戰。於是命令身邊將士,準備全麵迎戰,隻見士卒紛紛耳語,隊伍早亂。原來望見潰兵,知左、右二營都失敗了,連中軍也亂了陣腳。
    此時,周桓王大怒,站在車上指揮周軍負隅頑抗。放眼望去,見鄭兵如山牆一般在向自己一方推進。不禁大驚失色。
    再看鄭軍這一麵正是排山倒海之勢殺將過來。那祝聃因為有鄭莊公對自己的譏刺在前,更是英勇無畏,非要殺出個凶猛勁兒來給鄭莊公一個交代。一起出發的幾個戰將如高渠彌、原繁、瑕叔盈等逐漸被祝聃的車乘拉在後麵。
    曼伯、祭足已經殺敗了左右兩軍,並力合圍。圍攏來的鄭軍殺得周桓王的中軍人仰馬翻、損兵折將。周桓王見如此下去,必將被徹底剿滅了,速速傳令大軍後撤。周桓王親自斷後,且戰且走。
    祝聃看的清楚,見那黃色繡蓋之下正在發號施令的人料定是周桓王。那鄭莊公的話又在耳畔響起,不僅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竟憑著眼力真覷瞄準,一箭想著黃蓋車上的周桓王射去。隻聽“樸”一聲,這一箭正中周桓王左肩。周桓王“哎呦”一聲倒在車上。眾將士趕緊擁著黃蓋車向後撤退。
    祝聃眼睛都紅了,見周桓王已經倒在車上,眾將士無心戀戰,更是催車前進。
    正在危急之間,虢公飛車前來救駕,長戟橫在祝聃麵前,於是二人你來我往交鋒幾個回合。這時鄭國大將原繁、曼伯也紛紛圍將過來,各騁英雄,殺得周桓王的侍衛兵犧牲大半。眼見那周桓王黃蓋車就將被團團圍住,在劫難逃。
    就在這時鄭莊公發令鳴金收兵。於是鄭軍將士聽到手柄號令,各放棄眼前已無招架之功的周桓王將士而退收兵。
    周桓王虎口得脫,率兵退回三十裏下寨。周公黑肩趕到了,探視周桓王受傷勢,幸虧周桓王裹著堅厚的貂裘外加犀牛鎧甲,箭射在體內部分不深,傷的不是很嚴重。周公黑肩不怨自己督軍不利,反而開始埋怨說:“陳國的軍隊不肯賣力,以至我全軍複敗。”
    周桓王扶傷羞愧地說:“不怪愛卿,是朕用人不明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