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鄭厲公逃亡

字數:11896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經典春秋 !
    十九、鄭厲公逃亡
    1.
    齊釐公在紀國吃了敗仗,精神頭就沒有緩過來。經過一路顛簸,回到臨淄感到心口堵得慌。經常感覺有一塊石頭壓在心頭,讓自己透不過氣來。趕到來年春天,齊釐公的病情更加嚴重,常是憋悶得臉色蒼白,心跳得厲害。以至臥床不起。除了禦醫外,齊釐公沒少尋醫救命。但病情卻越來越重,齊釐公知道自己行將就木。便召來世子薑諸兒,托付後事。
    齊釐公說:“自寡人繼位那一天起,便答應父公之托,以滅紀複仇為己任。南北征戰幾十年,本以為與鄭莊公很合得來,能成就大業。不成想他鄭莊公一去世,祭足與宋國勾結立了姬突,反成了我齊國的敵人。可惜寡人幾十年運籌,一朝人去,便事與願違。如果沒有魯國、鄭國相助,寡人大業可成了!現今隻能把滅紀複仇的大任交給你等,勿忘我齊國之辱,一定拿下紀國告慰先祖。切記切記!”
    薑諸兒當場跪於齊釐公床頭,並發誓定滅紀複仇!
    公元前697年春,齊釐公病逝,世子薑諸兒即位,號齊襄公。
    宋莊公被鄭魯聯軍打的莫名其妙、並無心裏準備,心裏越想對鄭厲公越恨,你姬突賴賬不還,又聯合魯桓公一起來討伐我宋國,看來宋國唯一死敵就是你鄭厲公了。於是恨鄭入骨的宋莊公,便想出一個主意,他要拿從鄭國所獲得的索金、玉等貴重物品分別賄賂齊國、蔡國、衛國及陳國等四個國家,希望能通過這些東西獲得四國的支持,並求支援宋國複仇雪恨。
    這一次宋莊公,派出得力使臣,搖唇鼓舌,述說姬突為人的虛偽和狡詐,述說鄭國如何不講道理包括祭足的人品都給予控訴與誹謗,以博得四國國君的支持。
    陳國、蔡國一直是對鄭國心有芥蒂,另外鄭莊公去世後幾個兒子之間你爭我奪,使得軍事實力已經今非昔比了。而宋國卻是越來越強勢,又聯合齊國,形成中原大勢力。衛宣公見齊國伐紀,宋國曾支持,毫無疑問答應了支持宋國。
    不過此時的齊國,已經是齊釐公時代了。
    接到宋莊公的禮物,上朝商議,上卿高傒建議支持宋國伐鄭,原因是鄭厲公聯合魯國,在關鍵的伐紀戰役之中支持了紀國,此時正是報複鄭國的時機,所以應該派兵。但齊襄公對中原之爭並不感興趣,於是派大夫雍廩為將率車一百五十乘相助。蔡國、陳國、衛國亦各調兵遣將,相應了宋莊公的號召,組成聯軍一起討伐鄭國。
    鄭厲公得知五國來伐,就決定調兵遣將與宋國聯軍決戰
    祭足卻說:“不可決戰!宋國這樣的大國很有實力,而今為了複仇能出傾國之力發兵討伐,並且聯合齊國、蔡國、衛國、及陳國等五路大軍盛氣而來。如果戰而失利鄭國大廈將傾、社稷不保。如果是我們僥幸勝利了,那就與宋國將結下沒世之怨,鄭國永無安寧了!不如死守城池,郊外都由他揮霍,可以保我鄭國江山不倒社稷太平。五國大兵攜帶糧草不足,必定是持續不了多久,攻而不克,自然退去。”
    祭足這一遭是不顧鄭國郊外百姓死活,死保鄭都,讓鄭國存活下來。鄭厲公意猶未決。他想:邊城慘遭塗炭、百姓任由五國大軍蹂躪,即便此一劫過去,百姓將會如何看待他這個國君呢!
    祭足不等鄭厲公決定,便以朝政之令下發指,命郊區和都城百姓一起守城,如有不服從軍令以保護郊區百姓名義亂請戰者,便抓進大牢,控製起來。
    鄭厲公心有顧忌,但朝廷的軍令已下,不置可否。隻能任由祭足指揮去了。
    五國大軍浩浩蕩蕩抵達鄭都,讓鄭國又一次麵臨五國討伐。隻不過這次五國討伐,城中不再是鄭莊公了。鄭厲公卻不像鄭莊公那麽有底氣和把握。心亂如麻,不時登城瞭望。
    宋莊公親自督戰,大軍匯合在東門。連續向鄭國遞交請戰書,卻不見鄭軍應戰。隻見鄭軍閉門不出,守在城內,沒一丁點迎戰的氛圍。甚至對挑戰書也不回。
    宋莊公想這個鄭厲公是什麽東西,簡直就是一個縮頭烏龜,於是組織軍士在鄭國大門外叫罵。罵鄭厲公卑鄙無恥、欠債不還!罵祭足卑鄙下流、出爾反爾!罵鄭國軍士都是縮頭烏龜,沒有血性,不敢出來應戰!……
    再看鄭國城上,將士們嚴陣以待,就是罵不還口。如果鄭軍發動攻城,那就是弓弩侍候。
    這下可是把宋莊公難住了。挑不起來戰爭,他宋莊公的隊伍就不能消滅鄭軍,更是無法泄私憤。
    五路大軍聚集郊外無法發泄,就在東郊燒殺搶掠一番。然後,放火攻鄭城的渠門。
    鄭城的渠門是一個偏門,雖然有城牆城門,但渠門裏卻也是荒郊,這裏有供奉鄭氏家族的太廟。渠門被攻破,五路大軍一擁而入。直奔鄭氏太廟。搗毀鄭國太廟的供奉雕像,及太廟屋宇。一路把所有的房子都予以損壞,抽出房屋的椽子,讓所有的房屋都坍塌,而且到處縱火焚燒。大軍所到之處,房屋都被拆的拆燒的燒得,一片狼藉。宋莊公得不到鄭軍對壘,隻能借以發泄,並羞辱鄭國君臣。
    渠門之內繼續攻城,就不那麽容易了。仍有壁壘阻攔,且鄭國軍士集中於這裏,弓弩手萬箭齊發,五國大軍難以靠近。宋莊公隻好泄了私憤,讓五路大軍搶掠了城郊百姓而憤憤撤去。
    這場空前浩劫終於結束了。
    鄭厲公迎來了鄭國百姓的一片罵聲。
    麵對鄭國百姓遭劫難鄭厲公也是心如刀絞,事過之後長時間鬱鬱不樂。不過鄭厲公也是想把這場浩劫歸咎到祭足身上。偶有機會也冒出祭足如何不想抵抗之類的話。傳到祭足耳邊,讓祭足心裏十分不舒服。於是兩人開始心中有了隔閡。
    其實祭足對鄭厲公的即位也是無奈。自己生命受到威脅不得已而為之。在他眼裏這個姬突並非如鄭莊公所說的有貴人相,可以成就大業的人。相反祭足倒是覺得這個姬突做事瞻前顧後沒有主見。隻能是依靠他這個祭足撐著,不然鄭國大事都會一塌糊塗。可是五國大軍討伐之後,姬突各種場合推卸責任,並把百姓抱怨的責任退向自己,心中就有老大不高興。有時候也開始暴露對鄭厲公的不滿。甚至做事根本不去請示他鄭厲公。
    這樣一來而去,兩人之間出現的鴻溝越來越深。
    鄭厲公心中暗想:“祭足為上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祭足做事又不請示寡人,這偌大的鄭國豈不是他祭足的天下了嗎?場次下去哪裏還有我鄭厲公的朝廷,與其受祭仲控製,還不如除去這個上卿。”
    於是鄭厲公開始動了除掉祭足的想法。
    2.
    這一年的三月陽春。周桓王病入膏肓,周桓王讓身邊人召周公黑肩到床前商議後事。
    周桓王未立太子,就是說,在由誰即位的問題上,他還是一直猶豫不決。周桓王的心事旁人看的清楚。因為他心裏喜歡的是次子姬克,但有長子在先。所以生前遲遲不立太子,原因就是想給姬克一個機會。但到了自己風燭殘年的時候了。這件事不得不給朝廷一個交代了。周桓王對周公黑肩說:
    “寡人一直未立太子,就是十分看好姬克。這個王子有才氣而且儀表非凡,但先嫡後庶、先長後幼是先王立下的規矩,不可動搖。寡人一旦離世由嫡長子姬陀繼位,理所當然。因為姬克為次、姬陀為長。雖然朕所鍾愛姬克,但必須以嫡長為主。獲得姬克王位隻有在姬陀之後。所以寡人立下遺囑:兄終弟及。這是符合周王室規矩的。現在朕托付卿的事就是將來兄終弟及,依靠卿來主持了。”
    其實此刻的周公黑肩已經是白發老者了。怎麽見得能活到姬陀離世之時來主持兄終弟及呢?
    這裏麵還真的需要交代幾句。
    周公黑肩是一個有過修行的人,也會養生之道。而且找人為自己的壽命占卜過,說是有二百年的陽壽。於是在周王室的朝廷之中,成為仙一樣的人物。為了周桓王的長壽,也出了不少修身養性的主意。隻是人命天定,周桓王知道自己的大壽已到。所以周桓王相信這個周公黑肩是可以主持兄終弟及的大事的。還有一條那就是周公黑肩是姬克的太傅,完全可以秉公主持,因此周桓王臨終向周公黑肩交代後事。
    公元前的696年,周桓王駕崩。周公黑肩按照周桓王的遺囑,奉姬陀吊喪即王位,號為周莊王。
    鄭厲公得到周王室報喪,就有心參與周桓王的吊喪大禮。這也是諸侯必行之事。既然周王室派人來報喪,就是讓諸侯參與吊喪,且有新王登基大典。各路諸侯都要趁此機會表現對王室的尊敬。鄭厲公明知自己的即位並不怎麽光彩,且有姬忽在外遊蕩威脅自己的君位,此一時能得到周王室認可,豈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此事卻被祭足一口否決。祭足不同意鄭厲公前往吊唁,並且也不同意派使臣去周城吊唁。
    祭足解釋說:“周桓王生前有被我鄭將祝聃射肩之仇。雖然先王已去,後人卻不能釋懷,到時候我們派人祭奠吊喪,豈不是自找羞辱。”
    朝堂上祭足一句話,滿朝大臣都跟著迎合,鄭厲公想堅持自己的想法,都沒有可能。因為他不能一個人站在滿朝大臣的對立麵。
    鄭厲公雖然表麵沒有反對,心中對祭足更加憤怒了。看來朝中隻要有祭足在,就沒有他鄭厲公的順當的時候。
    這一天,鄭厲公心事重重在宮中的後花園散步。身邊隻有雍糾大夫相隨。
    天氣十分好,藍天白雲,百花盛開,群鳥飛翔,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鄭厲公麵對這大好景色,卻顯現不出一點開心。反而唉聲歎氣。
    雍糾見鄭厲公麵容憔悴,悶悶不樂。就上前問鄭厲公:“正是春暖花開、百鳥爭鳴的好季節,主公為什麽這麽不高興啊?”
    “咳——”鄭厲公長歎一聲,說:“百鳥飛鳴自由自在,全不受製於人。寡人反不如鳥兒,怎麽能樂起來呢?”
    聽著鄭厲公的話,雍糾心裏自然明白。自從鄭厲公即位,祭足心中並不舒坦。一是憎恨宋國以死相要挾,讓自己背叛自己的主觀意誌;二是對這個姬突的狡詐也是十分忌憚。做了鄭國的相國,便一手把攬鄭國朝政大權,各位大臣各自心懷鬼胎,寧可得罪姬突也不敢得罪他祭足。這些事情雍糾都看在眼裏。所以對鄭厲公的哀歎心知肚明。
    “主公所慮,是當今權傾朝廷的人吧?”
    鄭厲公長歎一聲搖搖頭。心想:你雍糾也是祭足的女婿,對祭足憎恨之言也難得向你雍糾吐露。雍糾也明白鄭厲公有口難言。其實雍糾對祭足的獨攬朝政早已經在心中厭惡了。
    雍糾試探地說:“我聽說‘君如父,臣如子。’子不能為父分憂,那是兒子的不幸;臣不能為君排難,那就不是忠之臣。如果主公信得過我,雍糾就是主公的心腹之人。如主公有事相托,臣當以死相報!”
    鄭厲公冷靜地看著雍糾,半天不言語。
    雍糾見狀,一下子跪在鄭厲公腳下。對鄭厲公坦誠地說:“君信臣,臣死不足惜!”
    鄭厲公向身後擺擺手,讓左右回避。
    “卿可是祭足的愛婿,而寡人所愁之事正是祭足這個人,你可助我?”
    “婿是事實,愛卻不在。主公知道我與祭氏成婚,實際上是宋莊公所迫,並非祭足本心。臣與祭足相見,他每次說到姬忽,臣都感覺到祭足有依戀之心。臣能理解祭足心中還是有姬忽的,隻是害怕宋國而不敢輕易立廢而已。”
    鄭厲公見雍糾能說出他心裏的話,又表示了忠心,就全盤托出自己的心事。
    “祭足這個人成了寡人心中一患,如不除掉這個人,寡人終究要被其遏製而死。如果卿能殺了祭足,寡人當封你為上卿取代祭足的位置,但不知你有何計謀能出掉祭足?”
    “今東郊民房被宋兵破壞,百姓居無定所。主公明天上朝可命司徒帶人修整百姓房屋,另外可以命祭足帶一些糧食衣物等去東郊安撫那裏的百姓。臣可借此機會去東郊安排祭足一行飲食,到那時臣可以順便下手,以鴆酒毒死祭足。”
    鄭厲公沉吟片刻,臉色變得凝重。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失手你我都會禍從天降、性命難保。所以寡人將此大事委命於卿,卿當慎重處置,切不可泄露給任何人,否則你我都會毀於一旦。”
    雍糾鄭重點頭承諾。
    雍糾領命後,出了宮門,回到到家中。
    妻子祭氏如往常一樣笑臉相迎。見到祭氏,雍糾想到自己即將對祭足下手的事來,不覺露出一絲忐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轉向別處,不正視祭氏,甚至總是在回避祭氏的目光。
    作為祭足之後,祭氏是一個聰明睿智的女人。與雍糾夫妻三年對雍糾為人處事了如指掌。見雍糾神色異常,心中就產生了疑惑。
    “今天朝中有什麽事情嗎?”祭氏看著雍糾回避自己的眼神問道。
    雍糾連忙搖頭回答說:“沒有。”
    “妾看你的神色不對,目光總在回避我。想今天朝中一定是發生什麽大事了。夫妻是一家人,事無大小,都可以與妾說說啊。”
    祭氏莞爾一笑投來一種溫情,讓祭足感受到三年的夫妻恩愛來。
    雍糾說:“國君要你父親前往東郊安撫那裏的居民,命令我到時候在那裏準備菜肴酒食,做招待。我想這個時候正趕上你父親的生日,恰好在那裏備好酒宴為他老人家過一個郊外生日,別無他事。”
    “你要在郊外給我父親辦壽宴?”
    “這是國君的命令,你不必多問。”
    雍糾怕祭氏追問多了,自己說漏了嘴,就打斷了祭氏的話。
    祭氏愈發疑惑了。心想辦個酒宴還是國君的命令,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祭氏想到最近一段時間,雍糾不斷透露出鄭厲公對父親驕橫跋扈的不滿情緒,曆曆都被祭氏記在心上。這個時候在東郊為父親做壽是不是要按下毒手呢?想到這裏,祭氏不在追問了。忙和下人做了些可口飯菜侍候雍糾吃晚飯,飯桌上故意勸酒讓雍糾多喝了幾樽,直到雍糾有了醉意。
    雍糾吃完了飯,由於酒勁上來了,眼皮沉重、已經睜不開了。祭氏便收拾被褥伺候雍糾躺下來,沒多久雍糾便鼾聲大作,沉沉睡去。
    祭氏卻心神不定,總想知道雍糾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於是便輕輕搖動雍糾的身子,令其鼾聲平靜下來。
    趁其昏睡之時,祭氏就詐問:“國君命你殺祭足,你可別忘了?”
    雍糾已進入夢中糊裏糊塗地應了聲:“這事怎麽敢忘記!”
    祭氏聽了這句應話,嚇得驚恐萬狀。還想試探其他,隻見雍糾翻了個身,鼾聲如雷,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雍糾醒來。見祭氏正在梳妝台前梳洗打扮,一邊就若無其事的樣子回頭看他一眼。說:“你要殺我父親,我都知道了。”
    雍糾吃驚地睜大眼睛,但馬上又表現鎮定下來,回答說:“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酒後吐真言,昨天晚上你自己說的。”祭氏故作不驚。
    雍糾驚駭不已。認真想了想,懵懵懂懂中似乎昨天晚上被祭氏問過這事情。
    雍糾想了想,反而鎮靜自若了。他對祭氏說:
    “假設真有這種事情,你會怎麽辦?”
    “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嫁給你做了你雍糾的內人,就要永遠和你在一起。你說能怎麽辦?”祭氏不假思索地說。
    經過一夜的折騰,祭氏對雍糾這個問題似乎早有心裏準備,說得十分自然。
    雍糾見祭氏說得坦誠,也就把心放下來了。
    祭氏說:“這回該和我說實話了吧?”
    雍糾便將與鄭厲公密謀殺祭足的事全部告訴了祭氏。
    3.
    祭氏雖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子,卻經受不了這種父親被暗算的折磨,盡管這女子表麵平靜,卻控製不住內心的忐忑不安。要她在父親和丈夫之間做一個選擇,可不是她嘴上說的那麽輕鬆。幾經內心的搏鬥,她還是想見一見家人,也想順便聽聽家人的意見。
    這一天一早,祭氏便開始梳洗打扮,找出漂亮的衣服。
    然後對雍糾說:
    “我估計父親去不去東郊不好說。”
    “為什麽?”雍糾問。
    祭氏並不回頭,隻顧自己梳著自己的那一頭烏發。似乎並不經意。
    “你想啊,我父親能隨意聽他姬突的嗎?我父親早就應該有對姬突的防範意識了。你說呢?”
    祭氏故意把問題引向複雜。
    雍糾也開始擔心萬一祭足不去該如何處理。
    雍糾說:“那你有什麽辦法呢?這事若成,主公答應我就可以取代他的位置,到時候你就是上卿夫人了。你我既然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可是要幫助我把事情辦成,否則我不得好,你也同樣要失去夫君”
    祭氏感覺雍糾已經進入了自己的思路,於是說:“到時候我可以提前一天先回家做父親的工作。我可以力勸父親去東郊,就說他身為鄭國上卿,如果要表現自己體桖民情應該到東郊安慰那裏的百姓,至少能得到百姓的愛戴和信任。”
    雍糾眼睛一亮,覺得妻子說的不錯。如果有人這樣對祭足說事,祭足不會放過這個收買人心的機會。於是兩口商量:讓祭氏回家,如何說服祭足去東郊巡視,撫恤百姓。並且說話應該注意哪些細節都一一斟酌透徹。
    祭氏果然提前一天回至娘家。
    其實祭氏表麵答應與雍糾同心同德幹掉祭足,可是內心可是動蕩不安、徘徊不定。在父親與丈夫之間,她雖然是有自己取舍的,但事到臨頭她還是表現出了一個女子的猶疑不決。祭氏內心惶惶然一直沒有辦法徹底做出取舍。是啊,一麵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麵是自己的丈夫,孰重孰輕,的確不好拿捏。但她首先想到的是父親被毒死的悲慘情景,不能不讓她動情,不管怎麽樣,拯救父親的性命還是她的第一選擇。
    祭氏回到家裏見到母親張口就向母親提出一個問題。
    “父親與仗夫二者哪一個更親呢?”
    祭氏母親不知道女兒要說什麽。就順口回答說:“都是親人,怎麽可以分孰重孰輕。”
    “那我問你,二者親情哪個更深一層呢?”
    祭氏母親想了想回答說:“按理應該是父親比丈夫更深一層吧。”
    “這怎麽講?”
    “未嫁的女兒,丈夫是不定的,但父親卻是隻有一個;嫁出去的女兒,還可以再嫁,但不可能再生。能否成為丈夫那是在於人的選擇,而能否成為父女那是老天的安排。所以丈夫不能與父親恩德相提並論啊!”
    母親無心之言,卻正中了祭氏的下懷。自己回到家裏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讓父親逃出一劫嗎?於是祭氏撲到母親的懷裏,兩眼流出了淚水,情不自禁哽咽起來。
    “今天為了父親,孩兒就要失去丈夫了!”
    祭氏將雍糾與國君密謀要毒死父親的事,悄悄地告訴了母親。祭氏母親大吃一驚,慌忙將這一密謀轉告了祭足。
    祭足聽到這個消息,雖不動聲色,兩眼卻閃出殺氣。他似乎平靜地對家人說:“你們都不要說出去,我會隨機處理好這件事的。”
    4.
    到了巡查之日,祭足一方麵帶了心腹帶高手十餘人,暗藏利刃跟隨,並事先做了嚴格布置。再命家宰率家丁上百人,提前埋伏於郊外接應以防有變故。
    安排好一切祭足從容來到東郊。
    雍糾早在半路等候,迎接這個上卿嶽父。並將祭足帶到早已擺好豐盛菜肴的酒桌前,滿臉帶笑熱情招待嶽父大人,
    祭足也當若無其事地說:“為國家的事情奔走忙碌也是正常的,怎麽可以用這麽大的排場如此款待啊?”
    “今日是嶽父大人生日,又如此辛苦勞頓,可見嶽父一心隻為鄭國黎民百姓操勞。小婿想借郊外春色嫵媚之際,以美酒佳肴為嶽父大人祝壽,可別具一番情義。”
    祭足不動聲色,嘴角現出一絲冷笑說:“賢婿真是用心良苦啊!”
    雍糾滿斟一大杯酒,撲通跪於祭足腳下,雙手舉過頭頂,滿臉笑容,口稱:“嶽父大人萬壽!小婿這廂有禮了,恭敬嶽父大人美酒一樽。”
    祭足假作相攙,右手抓住雍糾的左臂;左手接過杯酒樽,順手潑在地麵上,就見毒酒濺地,似迸濺出火花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在地麵上還冒著泡泡。
    祭足立刻橫眉立目,嚴聲厲色,高聲罵道“你這個王八羔子,好惡毒啊,想用毒酒殺我,老子能是你等烏合之眾殺得了的嘛?來人給我拿下!”
    實際上雍糾也有預案,私下裏安排了幾個心腹,以防祭足不飲毒酒之時伺機策動下手。確保毒死這個老賊。無奈祭足早有準備,在他們進入房間酒席桌前,雍糾的心腹,已被幾個高手一個一個叫到門外,無聲地拿下了。此刻雍糾已是單槍匹馬應對十餘個高手,搏擊幾下就被祭足手下製服,砍了頭顱做鬼去了。
    本來鄭厲公為防患於未然,派有一幹人馬埋伏郊外配合雍糾。隻是被祭足也算到了這一步。鄭厲公派出的人馬,剛到郊區就被事先埋伏那裏的祭足心腹殺得七零八落。
    去郊外埋伏的軍士中,有幾個僥幸逃回來的人,趕緊向鄭厲公報告被偷襲的事。
    鄭厲公聽到這個消息,大驚失色,心想這個狡猾的祭足還是棋高一著,雍糾肯定遇難了。寡人策劃毒死祭足的事情泄露了,祭足肯定不會容忍我了!
    鄭厲公想到這裏,不敢怠慢,趕緊收拾行囊倉惶逃出鄭都,投奔蔡國去了。蔡國是姬突母親國,他相信在那裏自己會得到安身。
    祭足知道鄭厲公出逃,並不去追殺,放其一條生路。然後自己平靜下來,修書一封,派人前往陳國迎鄭昭公複位。祭足此時滿腹得意,因為此一遭可謂實現了祭足與姬忽密啟中所說的願望。
    姬忽此時蝸居於陳國,陳國是一個小國,根本安排不了姬忽什麽位置。每日都在提防鄭國會不會派有殺手暗害自己,會不會派來使臣策反陳國將自己出賣等等。姬忽在陳國生活得十分焦慮與困惑。根本無法指望陳國派出重兵為自己複位。隻有這個時候,姬忽才反思到與齊國的婚姻的重要意義所在了。
    就在姬忽苦熬之中的時候,祭足派人來迎接姬忽回國即位了。
    周莊王元年,也就是公元前696年,鄭國經過了一場變故後,恢複了姬忽的地位。仍為鄭昭公。不過此一時彼一時,鄭國經曆了向宋國還債和被宋國所發動的攻伐搶掠,國庫已是耗盡,國力正在衰竭,失去了往日鄭國的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