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問道九霄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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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情仇錄!
馬罕見李安鴻親自上陣,知道此人不易對付,陸修靜連戰兩場,這第三場無論如何是不能再戰的了。
於是,馬罕走上幾步,對陸修靜說道“你不是李居士對手,你且去一旁休息,待會兒還要住持論道大會呢。”
陸修靜向馬罕拜了一拜,便退到司馬正身邊,司馬正麵帶仰慕之情,說道“師兄,你可真厲害!”
陸修靜微微一笑,點頭示意,這時也有幾位同門小道士上前端水奉茶,不免都要吐露一些仰慕之詞的。
大殿正中,李安鴻長劍在手,對馬罕說道“馬真人,你我恩怨,今日當有個了斷。”
馬罕道“李居士,今日之後,不論勝敗,還望你我恩怨,能隨風而逝。”
李安鴻手上捏了個劍訣,冷笑道“好說好說,我若輸了,自然沒臉再提報仇之事,若是贏了,我還是要在你臉上,留點記號!”
馬罕道“好!李居士既然願意將仇恨放下,那貧道也讓你三招,以表誠意。”
李安鴻倒也不客氣,心道“這是你自己托大,休怪我手辣了!”
李安鴻倏忽間一劍攻來,馬罕向左一閃,躲過劍鋒,李安鴻手腕一歪,劍尖便追了過去,馬罕向後退了一步,避開劍尖,口中道“第一招!”
李安鴻一招甫畢,二招便到,手腕左右抖動,劍影在馬罕眼前形成一道白光,分刺馬罕左右雙肩。
馬罕見到這一招,方知李安鴻二十五年時光,當真是武藝大進,難怪江湖上會有人贈他“千花劍”的稱號。
馬罕不敢分心,眼見利劍刺到,凝神提氣,須發飄動,右足在地上一頓,躍向空中,在空中翻了個筋鬥,輕輕巧巧落在李安鴻身後。
李安鴻知道馬罕就在自己身後,看都沒看一眼,當即回身一劍橫削,頓時劍氣鼓蕩,“嗤”一聲響,一股淩厲劍氣激射而出。
馬罕隻覺一股勁風撲麵而來,知是劍氣,當即下盤不動,雙腳便如同在地上生了根一樣,上身向後一倒,使出“鐵板橋”功,躲過劍氣。
隻聽“哢嚓”一響,身後貢桌已被劍氣削斷了兩條桌腿,桌子登時便塌了下來,貢品灑落一地。
馬罕直起身子,讚道“好俊的身手!”
李安鴻也不答話,見兩招之間,馬罕尚且從容,心想“這老兒功夫倒也沒擱下。”
李安鴻飛起一腳,踢向馬罕腰眼,馬罕抬起右腿和他對了一腳。
這時劍已攻到眼前,馬罕向右一側頭,李安鴻左手運勁成掌,拍向馬罕胸口,同時劍尖自上而下,刺向馬罕小腹,這一招來得當真是凶險非常。
馬罕向後躍起,躲過劍招,右手運氣和李安鴻對了一掌。由於此時馬罕身體淩空,無處借力,雙掌一對,隨即向後飛出丈餘。
待得落地,馬罕從身後拔出寶劍,口中說道“三招已過,接我回風劍!”
司馬正見師傅仗劍在手,神威凜凜,自師傅於淮河渡口收留他起,司馬正從未見過師傅使劍,今日正可大開眼界。
馬罕挺劍直刺,寶劍刺出時,夾帶“嗡嗡嗡”的破風之聲。
李安鴻眼見劍到,舉劍一格,將馬罕劍招格開,立時又還了三招,這三招,一招快過一招,馬罕也以快打快,見招拆招,不多時,二人已拆了二十多招。
二人所使,皆是快劍,殿中眾人根本看不清二人招式,盡皆眼花繚亂。陸修靜卻是連連點頭,隻有他能看出二人劍法之精妙所在。
馬罕、李安鴻二人不但比劍,更於劍招之中又夾雜了不少拳腳功夫。不多時,二人又拆得數招,最後,二人對了一掌,各自退開幾步。
李安鴻不想讓馬罕有喘息之機,挺劍又上,搶先一招“百花齊放”,此招一出,猶如百來把劍同時刺到,馬罕所使“回風劍”,也是越來越快,將來招一一破解。
待到李安鴻一招使盡,馬罕一矮身,劍尖朝上,自下而上一挑,一招“地皇參北鬥”,點向李安鴻“承泣穴”。
李安鴻仰頭避開,一個“鷂子翻身”,一劍橫削。
馬罕待得敵劍削到,左手三指一伸,已搭在李安鴻劍身之上。
李安鴻心中一凜“老兒想要奪劍!”
李安鴻當下左手成拳,擊向馬罕手腕。
馬罕見敵人拳頭打來,急忙撤手。
李安鴻一拳落空,右手劍法改削為推,直直將劍鋒推向馬罕肚腹。
馬罕回劍護身,豎起寶劍,“當”一聲響,雙劍一橫一豎便僵持在了一起。
李安鴻一使力,向前硬推,迫得馬罕連連後退,李安鴻見馬罕有些招架不住,心中一喜“老道畢竟年老,難以持久。”
李安鴻當下運足內力,滿擬要將馬罕長劍震斷之後,再給他來個開膛破肚!
誰知馬罕瞬息間內力迸發而出,用力一推。李安鴻隻覺被一股極大的力道推開,身不由己,向後連連倒退。
此時,馬罕見時機已到,欺近李安鴻身前,劍氣一吐,直貫長劍,隻聽“嗤”一聲響,李安鴻眼前出現三柄利劍,一柄是馬罕手中之劍,另外兩柄一黑一白,黑劍與馬罕手中寶劍一樣長短,白劍卻要略微短了一些。
李安鴻尚未反應過來,全身已被三股劍氣籠罩。
霎時間,整個大殿之中,劍氣縱橫,李安鴻揮劍招架,卻已經來不及了,隻聽馬罕叫了一聲“中!”
李安鴻“啊”一聲,長劍落地,右肩膀上已中了一劍,鮮血直流。
馬罕見李安鴻受傷,便收劍入鞘。李安鴻捂著劍傷,臉色蒼白,恨恨說道“馬真人劍法精妙。”
馬罕抱拳道“李居士,承讓了。”馬罕隨即轉頭對弟子說道“快去取傷藥,為李居士止血。”
這時楊真上前攙扶,李安鴻對馬罕一抱拳“不必了,多謝真人手下留情,小小劍傷,我自會醫治。從今往後,報仇之事,我終生不敢再提了!”
馬罕道“李居士心地寬厚,貧道在此謝過。”
李安鴻看了一眼楊真“我們走!”
楊真拾起地上長劍,扶著李安鴻,出殿下山去了。
待得幾人走後,陸修靜便安排弟子打掃殿堂,準備重開大會。
眾人見馬罕、陸修靜師徒二人聯手打敗來犯之敵,無不敬佩,當下止不住地喝彩鼓掌,馬罕隻是向眾人團團行了個禮。
陸修靜走到馬罕身前,低聲問道“師傅,此間大會還要繼續,還請師傅住持大會。”
馬罕回道“不必了,你知我向來清靜慣了,不喜歡這些場合,我坐一旁聽著便是,你繼續主持,隻需為我引見一下在場嘉賓就行。”
“那這位小師弟,如何安排?”陸修靜看了一眼司馬正,向馬罕問道。
馬罕笑著說“他啊,他雖然是入室弟子,不過他於道學方麵,可說是一竅不通,以他現在的道學造詣,隻能坐在最後。”說著,手便指了一下。
司馬正順著師傅手指方向看去,自己座位在大殿最東南角,是最下首的一個位子。
司馬正本就聽不懂什麽“道可道,非常道”這些道家經典,坐在哪裏對他而言倒也無所謂。司馬正伸了伸舌頭,便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其他弟子聽聞這個小孩子是師傅新收的關門弟子,加之見他是個可愛孩童,對他都是十分客氣,紛紛與他攀談敘話。
司馬正初時還有些害羞,索性他天性隨和,大大咧咧,不多時,便師兄長、師兄短的,和眾弟子聊在了一起。
此時,馬罕已在陸修靜陪同之下,來到大殿西側,與眾來賓會麵。
當先一人,五十歲年紀,個頭矮小,頭上頂個鹿皮帽子,長相尖嘴猴腮,如同山上的野猴一般。那人恭恭敬敬向馬罕行了個禮,陸修靜介紹道“這位是太子中庶子兼左衛將軍何尚之。”馬罕行禮道“久仰久仰。”
隨後,何尚之身邊站起一人,方巾包頭,也是五十歲左右年紀,一副酸腐儒生模樣,看長相,倒與何尚之有幾分相似,他也不用陸修靜介紹,自報家門“在下顏延之。”
馬罕道“莫非是和謝靈運齊名的文壇大家顏延之?”
那人正要回答,何尚之搶先道“不錯,正是這個老猴子!哈哈哈……”
顏延之也不生氣,“呸”一聲笑道“你這老兒,怎地還拿當年太子西湖之事取笑於我。”
在場眾人一聽“太子西湖”四字,無不啞然失笑。
原來,何、顏二人打小就很要好,隻因二人長相醜陋,類似猿猴,故而,何尚之將“顏”字,喚作“猿”,稱呼顏延之為“猿”兄。
那顏延之為不甘示弱,將“何”字,喚作“猴”,稱呼何尚之為“猴”兄。
二人當年在太子西湖遊玩,顏延之攔住路人詢問“我與我這朋友誰像猴子?”那路人想也不想,指著何尚之“他像!”
顏延之十分高興,手舞足蹈,誰知那路人又說“他是像猴,君乃真猴!”
自此之後,二人時常以此事打趣,當朝之人,皆知此事。
隻是,曾經這兩個歡樂少年,現今已是半百之人,而且皆是當朝重臣,名滿天下。
這時,陸修靜介紹到第三位來賓“這是來我朝譯經的天竺高僧僧伽跋摩。”馬罕與這僧人互相行禮,細看此人,眼窩深陷,長相清峻,倒是有一代高僧的風範。
待到第四人時,陸修靜還沒開口,馬罕便微笑道“這位不用介紹,是老朋友了,雷先生,當年廬山一別,多年未見啦。”
這人便是東林寺方丈慧遠大師高足,雷次宗。
雷次宗笑道“昔年曾受真人教誨,不敢忘懷。”
原來,多年前,馬罕遊曆山川,曾在東林寺拜會過方丈慧遠,二人印證武學,講佛論道,互相欽佩。
當時,雷次宗以儒家弟子身份,正在寺中研習佛法,與馬罕也是頗有交情。
而後,陸修靜又向馬罕介紹道“這位是陳郡謝氏的謝元。”
馬罕抱拳道“久仰久仰。”
這謝元三十多歲年紀,神情傲慢,見到馬罕,隻是微微點頭,大有些瞧不起的意思。
這時,大殿西南角站起一人“在下孔熙先,拜見真人!”
馬罕尋聲望去,見角落裏站著一個年輕人,這人麵目清秀,雖然衣著破舊,但是依舊掩蓋不住一身儒雅之氣。
馬罕正要還禮,隻聽謝元沒好氣地說“哼,一個小小員外散騎侍郎,也敢在這裏現眼。”說完,孔熙先臉上一紅。
這孔熙先自負一身才華,可是多年來久居人下,一直不得重用,常有鬱鬱不得誌之感慨。故而一聽謝元譏諷,甚是慚愧。
忽然一個年輕人怒氣衝衝地從座位上站起“在場之人,又不是來比官職大小的,都是來聽經論道的,謝先生這樣擠兌別人,恐怕有失名門望族的身份吧?”
謝元一聽,正要發怒,回頭一看那說話之人,便即把怒火壓了下去,臉上帶有不屑之色,整了整衣服,並沒有回話。
陸修靜向馬罕說道“這位是當今皇上的親外甥,徐湛之。”
馬罕看了徐湛之一眼,並未說話,隻是行了個禮。
那徐湛之坐下時,向孔熙先看了一下,孔熙先麵帶感激之情,向他點了點頭。
隨後,在場名士,一一介紹完畢,大殿也已打掃幹淨,馬罕坐在大殿正中,陸修靜在馬罕右手邊坐下,眾人見主人落座,紛紛整理衣冠,等待主人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