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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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緣音感受到皮膚上傳來的冰涼,像晚上摸黑摸到蛇一樣滑溜瘮人。
這地方也沒個活物的樣子,平時翻閱的各種恐怖大片此時在腦袋裏就栩栩如生。
魏緣音甚至感覺背後響起了水琴的奏樂聲,幸虧這地是亮堂堂的一片白,不然,魏緣音不是拔腿就跑,就是兩腳一蹬,今個就交代在這裏了。
魏緣音覺著抓她的手力氣還不小,自己估摸也掙脫不開。還好這手暫時沒有其他動作。
魏緣音在心裏把八方神仙挨個求了遍,本著死也要死個明白的人生理念,把眼神順著手的方向一寸一寸挪過去。
這手的來源是畫框上方,察覺到魏緣音的動作,一些白色的絲線從畫框後伸出慢慢在魏緣音麵前把畫纏了個嚴嚴實實。
魏緣音見此情景,移動的眼神一頓,然後再慢慢地抬起頭,冷汗布滿魏緣音的後背。
那手連接著修長的手臂,手臂顏色泛白,被絲綢樣的布包裹。肩膀籠罩在白色絲線中,絲線有些下垂,有些像美杜莎頭發那樣豎起。嘴唇沒有一絲血色,不似活人,鼻翼也沒有呼吸的起伏。一雙冰冷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魏緣音,右眼角還有一顆淚痣。
等會?痣?!這不那個幻覺嗎?!
魏緣音一臉震驚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正要開口,被抓住的那隻手被提了起來,胳膊傳來一陣撕裂感。
腳不沾地,魏緣音眼看著底下那些顏色落空了一樣滴下去,然後抬頭看著那幻覺:“哎,等等,你該不會是想……”
趴在畫框上的幻覺朝魏緣音輕輕微笑著。
魏緣音嘴角抽動了兩下,手部傳來的力量瞬間消失,那幻覺果然該死地鬆手了!
沒能掙脫地心引力,魏緣音向下墜落。
魏緣音拚盡全力抬起頭喊了一句:“你個混賬玩意兒!!”……
椅子上的魏緣音彈了起來,大口喘著粗氣,頭上青筋爆起,雙拳握緊。
夜星也是頭一次見到出來後這反應的人:“你遇到了什麽?”
魏緣音發現自己t恤被汗浸透。魏緣音回答夜星:“你先等一下,我去換個衣服,現在感冒可不值當啊。”
夜星點頭,魏緣音在衣櫃裏隨手一抓,抱著衣服一溜煙似的鑽進廁所。
沒一陣,魏緣音出來坐回椅子,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好像是嫌光說不夠形象,兩隻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劃。說到那個幻覺鬆手時,尤為憤怒,甚至站起來手腳並用地指指點點罵罵咧咧。
夜星見魏緣音稍顯冷靜,示意她坐下,魏緣音意猶未盡地坐回椅子。
夜星微笑著:“你有不少想問的。”
魏緣音點頭:“嗯呐,我這一趟走下來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啊?你說的會讓那東西無效化我咋沒感覺出來?”
夜星伸了個懶腰,身上發出劈裏啪啦的清脆聲,用稍顯痞氣的坐姿少見地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以後遇到借助這力量的生物,去找到那生物接收力量的鏈接,觸碰那鏈接的部位,感受它,你會再次進入這狀態,破開便能使你接觸部分的鏈接暫時斷開。”
“好家夥,你說的這個暫時,意思是這作用一次性的是吧?豈不是我每次用都得去幻覺走一遍?”魏緣音表情凝固,“而且感覺這耗時那麽長,用這個感覺就是在送人頭啊!”
夜星還是那個微笑,配上現在這動作有些慵懶:“熟練就好。”
魏緣音一想到接下來的悲慘生活,表情就扭曲起來:“意思是,我每次都得被丟一遍?不是吧……”
夜星笑到:“不用,這次屬於意外。以後你在幻境中清醒後,再次閉眼重新去感受現實即可。”
魏緣音半信半疑:“聽上去,也不是行?你早說不行嘛……啊對了,你說過搞完這個我可以看見非常棒的景色,但是我好像沒有啊?你說的是那兒的景色嗎?”
夜星閉上眼,輕鬆地回答:“放心,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看見了,你要是心急,現在可以去管理局中心看看。”
魏緣音想了想那個路程,嗯,還是算了:“那現在咱幹嘛?”
夜星稍抬眼皮,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紙對著魏緣音揚了揚:“按這個說的去做。”
魏緣音拿到手中看了一遍,不可思議地抬頭,夜星的眼睛又閉上了,但是仍然掛著嘴角的微笑。這微笑在魏緣音看來,染上一絲神秘的氣息。
……
管理局中心,昔日人來人往,此時一片沉寂。
在藍色植物的簇擁中,它睜開了眼。
它將感覺散開,在結成網絡的神經中發出一聲呼喚,這是它第一次發出信息。
奇異的波紋從它身體傳出,向遠方傳去。很快,神經網絡上亮起一處處白光,相似地波紋從遠方傳回,好像在回應它的呼喚。
一種安心在它的意識中升起,它能感受到來自它們的溫和回答。大部分還在沉睡,僅有少部分蘇醒,神經網絡上信息地來往還略顯稀少。
它與它們一體一心,它與它們感同身受,它們一同呼吸一同鏈接,它就是它們,它們就是它。
它低頭,這副身軀是殘缺的,失去雙臂,頸部被斜斜地劃開,身軀上處處都是裂紋。幹涸的血跡凝固在衣物上,夜間的露水將其暈染了大片。
它從草叢中站起,目光投向遠方。在它的感知中,那個方向,安全、唯一、重要。
它的感知中,地麵布滿錯綜複雜的白色脈絡,空氣中有星星點點的光點。這並不奇怪,它在這裏感到了舒適。
空氣中的光點覆蓋住它的缺口,慢慢將其縫補,缺口被縫合,替換為青色的發光物。地上的脈絡從腳心往上,在它軀殼中生長,這讓它感到踏實。
一股微風吹過,它舉起感知中的手去觸碰,風穿過它離去。它望著風離去的方向,眼球中虹膜繞成奇怪的形狀,最後崩解,一抹淡青色從瞳孔擴散開,布滿眼球。
毛發從根部變白,直至末梢。它抬起意識中的手臂,看向那凹凸不平的缺口,光點聚集,一片颶風掠過,缺口變得平整。周圍有微風誕生,朝雙臂聚集,旋轉繞成手臂,一層井天色從缺口誕生收束了風。
它用新的手臂握拳然後張開,最後放下,抬頭。腳下的植物開始波動,一層波浪從遠方傳來,柔順的白發輕撫過臉。
起風了。
……
魏緣音在收拾好東西後就出門去了。夜星仍閉著眼睛,她還在等人。
沒多久,一團黑色從陰影裏分離,凝聚成人形。那看不清的眼睛正惡毒地瞪著夜星。
夜星睜開眼:“看什麽?還不去追?”說著還晃了晃翹著的二郎腿。
那顆彩色的心髒劇烈跳動,不知從哪兒發出男性的聲音:“你!”這語氣和炮仗似的。
夜星微笑道:“哈,我怎麽好像聽見外麵有慘叫聲?”那人一頓,看向門外,又轉回來瞪著夜星,抬起胳膊指著她,隨後狠狠放下,整個人化成一團黑影迅速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回過頭甩給夜星一個眼色。
夜星重新坐直,巡視一圈,心下想:“小孩子真好騙。”然後站起身,做了個拉伸:“該幹點正事了。”
夜星脫下手套,用手指在空中畫起不明的符號。那符號憑空燃起灰色火焰,碎成幾片落在地上,與地麵相接的那一瞬間泛起幽藍,最後消失。
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逐漸清晰,那身影貼在地麵上像是某種昆蟲,約一點八米高,怪異的頭顱上長出兩片薄物拖曳到身後,身側是三雙類似手的結構,居於前方的那一雙手臂特別粗壯,指尖卻非常纖細。
那怪物低頭看向夜星,疑惑地感受著。
夜星回以微笑:“有任務了。”
怪物肢體扭曲發出瘮人的哢哢聲,渾身冒出白色煙霧,幾經變形後有了人形,一襲黑衣從身後翻出。
人形高約二點一米,體型正常,臉部由一塊黑布遮住,全身上下不露一塊皮膚。
“什麽?”成年男性的聲音從麵罩下傳來。
“找某個人的麻煩,”夜星微笑到,“你需要來這裏做一筆交易。”
“我才找到這副軀體,正學習新的技藝。”那人的聲音有些低落。
“和祂有關,且這裏有不少優秀的原材料,你不會後悔。”夜星回答。
“可。但,哪一位?”那人的語氣重歸平靜。
“白,祂的屬下將那畫家的作品帶來了此處。”夜星回答。
“了解。”那人回複一如既往的簡潔,如果和他不夠熟悉,一時半會還無法理解,有時甚至可以算是自帶的加密係統。
對話完成後,那人的身影遲遲沒有消失,就隻是站在那裏看著夜星。夜星微笑著詢問:“怎麽,有事要問?”
“為什麽這副表情?”那人表示出疑惑。
夜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哦,這個啊。那位要求如此,我也還沒有習慣。”
那人聽後,走過來低頭仔細瞧了瞧,隨後身影模糊消失不見。
……
魏緣音拿著那張紙條,她按著上邊說的地方翻出手機後就出門了。這會兒正按上麵畫的小地圖尋找目的地。
“嘿,你別說,這手機還真的就七十幾的電。”魏緣音發出感歎,這手機前些日子睡覺起來就失蹤了,魏緣音一整天也沒找著。現在網也斷了,電話也打不了,掉了就等於丟了,魏緣音為此傷心了好幾天。
沒想到這夜星知道啊,紙條上說這手機掉床縫了還有大概七十多的電,自己翻出來還真是!
接下來是幹什麽啊?說是去這圖上這幾個點放音樂,還畫著路線圖。魏緣音也不懂這是幹啥,但是人這麽說,咱就這麽做唄。
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一個人出門,有點慫,萬一碰上個什麽歹人,自己豈不是兩腿一伸,直接走好。好在路線圖標的都是沒啥人走的地,遠是遠了,但魏緣音卻挺樂意的。
魏緣音每次過拐角,都會先把腦袋伸出去偷瞄一圈,確認沒人再過去。
哎,你別說,人這生物吧,有時候還真挺矛盾的。你說魏緣音要是碰見什麽人,那她多半怕得要死,可一路上她愣是沒見著活人,讓她覺得更加瘮得慌了。
好在第一個目的地也不遠,到地頭了還聽著些人聲,魏緣音這才放鬆下來。
這地方,是個居民樓,魏緣音在的這層基本上空得能跑老鼠,走過來一步一個腳印。
魏緣音躡手躡腳地摸進房間把門關上,掏出紙條,上邊寫著用手機放點那種……嗯,家鄉小曲兒,要是沒有整點啥歌唱母愛歌唱父愛的。
魏緣音的歌單裏也沒下載多少這種調調的歌,隻能從列表裏摳搜半天扣幾曲出來。
開到最大聲,音樂聲順著樓道散開。空蕩蕩的樓層,破敗的雜物丟了一地,走過的地方還留著腳印,空氣中灰塵夾雜著腐臭味。
這裏久違地響起樂聲,附近噪音暫休,留這樂聲獨奏,聲音在樓道中哀怨的回蕩,是往日時光的回響……
放了幾首後,魏緣音鼻子有點酸,她倒不知道自己家鄉什麽的啦,就是想起之前那小日子過得有多舒坦,然後想起某個憨憨好友。這些破事一出,啪,兩都沒影兒了。
魏緣音感概歸感慨,手上動作一點沒停,迅速揣起手機去往下一個地點。這人在外邊,也不知道會發生啥,盡量小心吧。
路上沒人聲,偶爾有幾處啜泣隱在陰影中。遠處時不時能看見兩個人為了爭什麽東西大打出手,最後留一方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少見些的,通過某些縫隙會看見,有人俯在地上另一人身上大聲嚎哭。
風嘯雲沉,樓影交錯隱肮髒汙穢於影中,小路四徑通隱約不明之處。魏緣音無意踩碎一塊鍾表,一圈一圈發條的輪回結束,魏緣音將其拾起丟進垃圾桶,繼續朝著被指引的方向前進。
狂風掠過,一位白發的少年低著的頭抬起,它遠遠地望向魏緣音,正欲前往,被一片黑影攔下。
那黑影搖搖頭:“請不要跟過來。”少年並不能理解這意思,隻是在疑惑。黑影見少年停下,再次融回陰影,留少年於此。
“沒有,他沒有鏈接我,網絡上沒有他,不是我的一部分。”少年喃喃道,繼續自己漫遊。
……
魏緣音完成所有地點的打卡,順著路線圖摸了回來。她人剛到門口,門就發出吱呀一聲,開了,門內夜星還掛著微笑。
“哎,夜星你說啊,咱這幹啥的啊?我怎麽就想不明白呢?”魏緣音習慣性坐回床。
“催動一些意見領袖,我沒把重頭押他們身上,”夜星用指尖勾起細繩,“接下來你就沒那麽多工作了。”
“行,那我睡覺?”魏緣音抱住自己的小被子。
“嗯,行。”夜星還是掛著微笑。
“啊不是,我真的睡咯?真的沒問題?”聽得夜星這麽輕鬆同意,魏緣音倒覺得渾身不自在。
“睡吧。”夜星主動把被子給魏緣音拉上去一點。
魏緣音覺得就不舒服,這未免輕鬆過頭了吧?這怎麽有點像給死人蓋布啊?
“你要是覺得不習慣,可以起來發呆。”夜星還是微笑著。
“呃,啊這,那……那我還是睡著吧。你幹啥呢?”魏緣音把被子裹緊了些,還往裏縮了縮。
夜星回答:“去附近走走。”“那我想跟你一塊去走走,行不?”魏緣音鑽出被窩。
“不,我想自己散心,你還是留在這裏吧,為了你的安全。”夜星笑眯眯的,她的眼神越過魏緣音,看向後麵的陰影。
魏緣音躺下打了個哈欠:“那你進出關門,記得早點回來。”魏緣音有一陣子沒好好休息,這情緒跟著也是大起大落,此時落定,困意就如泄洪般彌漫,竟已經淺淺睡著。
後邊那團陰影顯出人形,雖然還未開口,但是想說什麽也能猜到,反正不是好話就對了。
夜星對那人挑釁地一挑眉,那人向前一步捏緊拳頭,夜星仍淡定地微笑著,她指了指淺淺入眠的魏緣音,對著那人搖搖頭。
那人還站在原地,但已然沒有更多的動作,夜星見狀,右手豎起食指左右搖晃,然後轉身看都不看地出門了。
離開有一段距離,夜星環顧四周,沒有威脅:“還是自己一人自在……不,這裏還是有人。”夜星做了一套拉伸運動,把視線放遠,投向管理局中心:“小心,我得收斂些。”
……
黑影此時還在魏緣音床前,他知道自己被夜星吃準了不會離開。
他看著自己這半透明的軀體,怪物的身體,長歎一聲。自己這模樣,無論讓誰看見,都不會有好事吧。
他隻是守著魏緣音。
魏緣音在睡夢中眉頭微皺,那人迅速縮回陰影。
魏緣音腳使勁一蹬,然後醒了,她感覺不放心,睡得挺淺,又夢見自己掉入懸崖,好不容易來的困意就這麽沒了。
“靠,我想睡覺啊!”魏緣音趴在床上,她算了算,這幾天沒有睡覺時間連續超過5小時的!
魏緣音欲哭無淚,在心裏嘀咕:“我會不會猝死啊,應該不會吧?我也有睡的啊。”
自打出事以來,就沒好好睡過一次好覺!自己完全就是草木皆兵,稍微有點啥動靜,自己就噌噌地醒了。嗯,這應該算好事吧?
與其真的對著天花板發呆,還不如起來做點正事。魏緣音回想起以前那種發的逃生的小本本,不過因為這兒是海島,這本本上邊更多的記錄的是地震或海嘯的應對方法。但是,很多東西是通用的嘛。
“嗯這個有點重,應該放中間。”魏緣音整理起背包。夜星說了要準備逃跑,那逃跑總不能兩手空空吧?閑著也是閑著,整理下背包也不錯。
吭哧吭哧把東西收拾好,又從記憶中的角落扒拉出一本赤腳醫生手冊,一行一行手指著讀。聽夜星說,這海島外邊圍了不少人,要是穿過去的話可免不了受傷。
自己可不能成為拖油瓶,更不能成為吃白飯的!
……
夜星此時正站在樓頂觀察,她需要把那些醒來的生物朝人群引導,需要觀察路線及時修正,此時工作已經接近尾聲。
“完成。”夜星坐在天台邊上,翹起二郎腿,她腳下是交錯的空隙,四通八達的長線勾勒出城市的脈絡。
那些生物在數量足夠之前不會輕舉妄動,失去外力幹擾後,會迅速回到中心。
這些生物已經與相當數量的人完成碰麵,當然,夜星已經控製好受傷的情況,暫時沒有出現重傷或死亡。
夜星抬頭望向天空,目光穿過雲層向更深處的虛空,長歎一口氣,收回目光,跳回天台。她摸出一把小刀,微笑著舉起:“該刷一波好感度了,讓我想想……”
……
魏緣音還在分類食物,這樣有需要的話,可以自己看著拿,方便些。
門口響起咚咚聲,魏緣音從床頭櫃那邊撿起一截鐵管,夜星告訴她,鈍器在這個時候更好使。
魏緣音躡手躡腳摸到門口,輕輕趴在地上通過門縫往外看,嗯,是夜星穿的那雙鞋。
再通過貓眼瞧,嗯,是夜星那張笑眯眯的臉,熟的不能再熟了,就是現在看起來不知道為啥有些蒼白。
魏緣音打開門,夜星捂著左臂走了進來,指間還有鮮血流出,浸透了大片衣服,魏緣音心髒拉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如牛鈴,心跳速度飆到最高。啊不是,這啥鬼情況?
“你這啥情況?”魏緣音重新開機,邊喊邊在各處翻找醫療箱,萬萬沒想到頭一次用這玩意居然不是在自己身上,到現在自己手都還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