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草叢中的奸笑

字數:4094   加入書籤

A+A-




    qzone.io,最快更新強秦路之大秦律 !
    “我忍衛鞅已經好久了。”
    陶懋半眯著眼睛躺在半腰高的草叢中,頭盔丟得老遠,皮甲脫下,墊在後腦勺下麵,衣襟淩亂的扯開,上身光溜溜的,露出古銅色的皮膚。和他一同藏身草叢的,是惠輝。惠輝精心編織一頂草帽,扣在陶懋的臉上,為他遮擋刺眼的陽光。有道是,草帽覆之以草帽者,如是也。最為奇葩的是,草帽上還有幾朵粉色的野花。陶懋打了個噴嚏,幾朵粉色的野花一抖一抖的,啥事風騷,惹得陶懋又打了幾個噴嚏,直接扣惠輝臉上。
    渭河平原上的野獸、野禽以及野禽獸,不分過度。自古以來,它們生長在這片土地上,在這片土地上覓食、繁衍,從未考慮過自己屬於秦國,還是屬於魏國,到底是秦國的禽還是魏國的獸,或者是哪國的禽獸。
    過去的幾十年,無疑是渭河平原上的禽獸們最為快樂的幾十年。人類鮮嫩的血肉,是上天賜予野獸最為美味最滋補的補品。那一年,數不清數目的人類在這塊土地上激戰一場,伏屍遍野,血流成河。禽獸族群迎來了史上最歡快的節日,吃不完的屍首,吃不完的斷胳膊斷腿,啃不完的骨頭,喝不完的血。在人類風險的無數補品的滋補下,最偉大最難以置信的曆史性的繁衍機遇期如神賜般降臨在渭河大地上所有非人類族群的頭上。沒日沒夜的捕食,沒日沒夜的交尾,沒日沒夜的生育,自由自在的活動,歡快的生存著。族群每時每刻都在以可見的速度壯大、強盛。
    最近幾天發生在渭河平原上的事情,讓野獸族群感到忐忑不安,敏感的天性,使他們隱約猜到,無憂無慮的日子即將結束。不知從哪裏開過來一支軍隊,攪亂了他們平靜的生活。這支軍隊有點怪,好好的仗不去打,閑著沒事出來打獵,這算哪門子事,野獸們白死不得其解。
    陶懋拍拍手,雙手墊在腦後,用最舒坦的姿勢以及最氣憤的語氣說道:“老子打了半輩子仗,沒見過那家大軍的斥候放出一百裏的。他到底懂不懂打仗,一百裏,你知道一百裏有多遠麽,斥候死光光了,我們還傻乎乎的躺在這裏睡大覺。”
    惠輝徐徐的捏除頭上臉上的草根花瓣,說道:“斥候還沒死光,你可以放心睡大覺。我幫你趕走蚊子臭蟲可以,陪你睡大覺的話,沒那種興致。”
    “他到底懂不懂打仗。”陶懋顯然不是在詢問,而是質問,甚至是否定的語氣。
    “懂,當然懂,肯定比我懂。他是軍師,我們都答應了,大軍由他指揮調度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況且,他終究還是幹了件好事。前些天,拚命的行軍、行軍,弄得我心慌慌的,一不小心沒頭沒腦的撞上的秦國的大軍,咱們就全完了。幸虧他改變了主意,要安營紮寨,還要打造一個堅固、堅固、再堅固的營寨。這是好事啊,你說是不是。他將大軍士兵分批派出去打獵,這是在練兵。不然的話,你指望這一晚新兵能夠在遇到秦國大軍的時候能保得住我們的性命啊。他命令士兵用弓箭射殺獵物,要求損壞三支箭必須帶回來一隻獵物,這是幹嘛,你懂的,士兵弓箭用得好,營寨才好守。弓箭是什麽,在我們文官眼中,弓箭就是錢財。你哥哥草雞已經抱怨好幾次了,他從龍賈老將軍手裏要箭,價錢已經從磕一個響頭一千支,提升到三個響頭一千支了。再往後,恐怕就算喊龍老將軍老爹,都要不到一支箭了。”
    陶懋罵道:“你倒是想娶了龍大姑,喊老龍賈一聲老爹。”
    惠輝終於將儀容清理完畢,繼續安慰的說道:“淡定些,淡定些,衛鞅不過是搶了你的斥候營罷了,你犯得著和他置氣麽?多大點事啊。你看我,我從頭到尾,手裏頭沒有半個兵旁身,我又比不上你們可以衝陣殺敵,逃命的時候一日可以狂奔三百裏,夜裏還能再跑一百裏。秦軍殺過來的時候,第一個死的是我。即便這樣,你看我,日子不也一樣的過。放心好了,大家夥不過是出來遊玩一趟,就任由他衛鞅折騰便好了。不是我說你們,一個比一個做得過分,怪不得衛鞅出手報複。你的斥候營,衛鞅給你分派三百人。派出去刺探軍情三百人了,除非衛鞅是瞎子,否則他怎會看不到你的營裏還有四、五十人在晃悠。就算是瞎子,也聽得出你那些護衛的安邑口音。衛鞅下手算厚道的了,換著是我,三百人不要,隻要那五十個人,我把你氣死。”
    “你的軍帳裏藏著十幾個人,這算怎麽回事?”陶懋冷笑道。
    惠輝說話說得很舒心,一大幫子人在一塊的時候,哪能給他機會如此這般的長篇大論的說話,往往開口沒幾個字,一頓頓“閉嘴”便如驚雷般咚咚咚的敲打他脆弱的心髒。也就在這樣子的一對一談話時候,才有他活動舌頭的機會。此時,毫不介懷的說道:“我軍帳裏隻有八個,都是男人,休得把話中的意思歪到天邊去。我惠輝還沒急色到在軍帳中藏女子的地步。你以為誰都跟魏昂似的啊,跟大王討女人,一口氣就二十四個,嘿嘿,這種事史官不知道記錄下來了沒。”
    陶懋繼續冷笑。
    惠輝攤開手,無奈的說道:“家裏派遣過來的,我有什麽辦法。我們離開安邑的時候,走得急,個個都是提起褲子跳上馬車就跑,汗巾都來不及多帶一條的。沒辦法啊,消息不及魏昂靈通,人家早早就跑了。魏堯回到安邑,進城第一件事便是帶著魏穂登門相國府。我們各家這才察覺,那一下子啊,嚇得屁滾尿流的。大家夥一路不要命的跑啊跑,家裏安排的護衛壓根追不上,隻好讓他們偷偷的進營。我家來了八個,你們陶家可真夠大氣的,來了一百人,兄弟二人各分五十。真可謂是,人丁興旺有陶家。人家衛鞅,可是真真切切的孤家寡人,危急的時候,當真是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的,秦軍追殺過來,身邊連半個幫忙去送死的人都沒有。換做是你,你也會下手搶點人以備保命。”
    陶懋眯著眼睛,說道:“我怎麽聽來聽去,你話裏話外的,反而是在慫恿我去揍衛鞅呢?你沒安好心眼吧。”
    惠輝一副終於被你看穿了的臉色,坦然說道:“你猜。”
    “嘿嘿,一竿子人裝糊塗,說胡話,說什麽亂喊亂叫的不知道是誰最終叫出了個出兵櫟陽,糊裏糊塗的就弄成矯命,調一萬兵馬,出兵櫟陽。而後又假裝是害怕龍大姑,所以帶兵出來。這種話,別說魏昂心知肚明。衛鞅那麽鬼精的人,若是不能一眼看穿,我把眼珠子摳出來當泡踩。衛鞅來對我下手,不過是要了我的斥候營而已。他是軍師,直接指揮斥候營,原本就無話可說。要是魏昂出手,說不準便是我們八個人一起充入龐毅的前軍,去硬抗秦軍精銳。不管你憋著什麽心眼,休想拉上我來。”陶懋撇嘴說道。
    惠輝一瞪眼,說道:“都是自家兄弟,誰他娘閑著沒事憋著壞心眼了,少來擠兌我。話說回來,魏昂跑便跑了,為何拎上衛鞅呢?”
    陶懋眯著眼睛,道:“誰不知道,據說大王看上衛鞅了。”
    雖然明知不是那個看上的意思,惠輝沒來由的打了個冷顫,眼中泛出指揮的光芒,若有深意的說道:“這誰不知道,會不會有點別的原因?”
    陶懋不在乎的說道:“你說呢?”他用的是你說呢,同是一個圈子裏同等級的人,消息麵上誰也不必誰先知,剩下來的隻能靠個人推斷,或者說猜測。
    惠輝伸出一根手指頭,笑道:“老公叔娶了公主,後來當上了相國。”
    兩個人沒來由的嘿嘿的奸笑。
    “外來人到魏國當官,饒是他本事通天,也得有足夠的能量給他摟緊後腰,才上得了台麵,才保得住性命。老公叔娶了長公主,把長公主伺候舒服了,又經營多年,才當相國。龐涓也不算例外,他把整個龐氏家族帶來了,這才站穩腳跟。否則怎能掌管魏武卒這麽多年。龐大將軍是個真有大本事的人,咱們魏國身處四戰之地,虧了他這些年征戰,魏國才這般順利,國力蒸蒸日上。開創大魏國變法,生根發芽的是李相,維護大魏國變法,日益壯大的,非龐大將軍莫屬。”
    “聽大王的態度,好像衛鞅的才華不亞於老公叔和大將軍。”
    “莫非大王當真打算效仿先王舊市,嫁個公主給衛鞅?到時候,衛鞅豈不是要喊魏昂一聲叔父?叔父打侄子,天經地義,侄子打叔父呢?嘿嘿,天崩地裂。”
    “嘿嘿,又不是沒打過,魏昂又當不了大王,打了又如何,太子申不也是天天挨揍。還要幹淨利落的打,痛徹心扉的打,撕心裂肺的打。”陶懋嘿嘿的笑。
    “衛鞅娶公主,鬧洞房的時候,一定要拉上魏昂。不去,繩子捆起,綁著去。”
    兩個人嘿嘿的奸笑,接著奸笑,最終忍不住撕心裂肺的仰天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