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眉心結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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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鬧被賀江東“訓”了一通,幹脆打起精神練功,這次服藥過後,明顯感覺丹田以及氣戶的氣息已經開始有鬆動的跡象,大約再有一兩個月,她也能夠大成了。
    李在桃與許鬧的保護下進出千化閣四次,總算畫出一模一樣的繪圖,而後又去萬巧樓,果然與她們的猜想一致,光打探萬巧樓就花了多一倍的時間——她們用了八次方能將萬巧樓準確無誤地畫出來,不用想都知道解決的時間會多一倍,李也自己打造了兩座樓閣的模型樣本,桃和許鬧都知趣的沒有再去打擾她。
    在李安生地畫圖做標本之前,許鬧給李用了點毒藥,“損顏丹”會讓皮膚看起來像出了麻疹般醜陋,並且帶有傳染性,就這樣傳染了兩三個,李被令霜雪扔到了無人問津的小院,那是一處荒廢許久無人居住、還鬧鬼的房子。
    起初,許鬧還不信邪地專門去“捉鬼”,結果抓住的卻是一個早該死了十年的人,許鬧當晚就將人帶走,連夜去了安陽,將那人交給守在一鶴鏢局的晝白:“照看好,他是被令氏關起來的知情者,當初隆慶一家可是在整個中原洛州出了名的商戶,後來令江海將隆家據為己有,隆慶也是虎,居然跟令氏硬剛,結果全家都死了,就留下一個知道家傳秘方的小兒,也被逼得隻能裝瘋賣傻,傻了三年,小院裏燒了一場大火,從那以後開始鬧鬼,大家都說隆坤被火燒死了,直接將小院封了。”
    十八歲的少年正值風華正茂,隆坤跟著丫鬟換洗了衣物,容貌清秀,就是太瘦了,十年來沒有吃過一頓飽飯,聽他說是每天從狗洞鑽到廚房偷剩菜剩飯,為了不讓人起疑,隻能吃那些倒掉的殘羹冷炙,甚至餿了也要吃,有時候實在沒有就去跟狗搶吃的。
    “讓大夫給他看看,估計腸胃也糟蹋的不像樣子了,我回令氏一族了,你找人好好帶帶他,興許還能恢複的快點。”許鬧扭頭就直奔封城郡,一鶴鏢局是君鶴當年建立的,她也在重複當年君鶴做的事,算是將他的生命不斷延續,將這份無愧於心的使命流傳。
    許鬧趕回來的時候天也亮了,為了不突然進門露餡,直接睡在院外的大樹上,光榮的再次被笑話了一通,大家覺得她可能不是武學廢,腦子也廢了,好好的床褥不睡,偏生要躺在野地睡樹!
    沒有人知道,她為了梅君鶴四處奔波的時候,睡了多少年的樹,那一次次的跋山涉水,睡樹早已成為習慣,樹比地暖和,她的身子受不住地麵寒氣入骨,大樹就成了最好的選擇。後來梅君鶴去世,她更喜歡睡樹,那一棵棵百年老樹是梅君鶴的最愛,他總是懶洋洋的,在樹上也省得去荒郊四處找酒家客舍,省了許多人力。
    畢竟,不是每個門派都在城鎮,而是在不常通行的郊野,而他們要去收服那些人,自然不能輕鬆,尤其在征服那些孤單劍客,恃才傲物之人,總歸不與常人相同的,大多在一些山林中,或是大漠、雪域這類地方。
    許鬧打聽到自己的“廢柴”的名聲太過,令江河覺得丟人,恰好在令江河自相矛盾的這一個多月,她終於突破了《洗髓功》最後一層,將這本秘籍手抄一份,原書放在采薇客棧,風雨秘密地探查陸驍的行蹤,直到秘籍物歸原主。
    千頃總算打通奇經八脈的消息無脛而行,此時的許鬧隻封住了強悍的內力,僅僅用一成的劍法便能在令江海手下走個幾招。
    令江海很意外,追問道:“你,以前真的隻是沒有打通經脈?緣何一通便這般厲害了,居然能在我手裏過三招?”
    許鬧低著頭翻一個大白眼,語氣微不可察地帶了一絲嘲弄:“因為弟子自小習武,早就熟悉了招式,隻是經脈不通一直沒有進步,並非一無所知,況且隻過了三招罷了,算不得什麽本事。”
    這會兒令江河不在,所以她才敢輕嘲暗諷,令江海的身手是令氏一族所有人中除了令江河最好的,比令江湖都還要高出好大一截,但他是粗人心思不細,更主要的是他排行低,幾個堂兄弟他排第五,也是最末的,素來以令江河馬首是瞻。
    令江海一想也是,都二十九歲了,在自己手中走了三招而已,連對手都算不上,是他自己大驚小怪了:“好吧,你自己繼續努力,盡管身手差,但隻要努力,多少會進步的。”
    許鬧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是。”
    她的確隻比梅君鶴的天分低一分,突破《洗髓功》隻用了不到四個月,按令江白的說法梅君鶴可以三個月之內,她多了一個月,也不算太差勁。
    已經八月,她衝破內力後,去李的小院一通裝神弄鬼,嚇跑了來問候李的一些師姐妹,看著李一臉愁容就知道還沒有頭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氣餒,我相信你,不怕時間久,我會陪你們一直在令氏一族待著,會一直保護你們的。”
    李狠狠地點頭,表示自己懂得她的心意:“許穀主,我也會好好努力的。”
    許鬧點了點藥水在李的臉頰輕輕抹了抹,一邊關心一邊解釋,但更多的是疑惑與心酸:“這是最後一次解藥,你的臉明天就能恢複正常了,這四十多天沒照鏡子,難受不?”
    李點頭以示明了,繼而笑起來:“這算什麽,反正我知道能好就是~對了,被傳染的那三個女孩子怎麽樣?”
    許鬧見她將屋子打掃的幹淨就隨便坐下:“早就好了,她們很輕,你是直接用了毒,所以才慢。”
    李才不信,睨了許鬧一眼,帶著幾分嬌嗔的模樣:“許穀主其實拖著我的臉是為了讓前兩天來探訪我的女子看到吧?我的臉不但沒好,反而因為這裏‘陰氣重’變得更嚴重了~”
    許鬧笑著喝了一口涼茶,眼神飄飛,顯然已經想起那幾人的表現,滿眼嫌棄:“特地等她們來人呢,膽子也太小了,墨跡了快五十天才派人來,還暗戳戳地站門口觀望!”
    李樂了,回想到那幾個人嚇得差點尿褲子就不由好笑:“可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幾位也被許穀主給嚇跑了……哈哈哈哈……”
    許鬧渾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怪我嘍~”
    李被她逗笑了,這多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細細的望著眼前的女子,二十九歲了,並不年輕的容顏卻別有一番韻味,那是曆經百態後的淡泊,眉宇間是岱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著冷靜,可就是那樣默默然的麵孔下,藏著一顆執著而火熱的心,胸腔裏有一股熱血,裹著一段深似汪洋的情。
    思及此,不禁動容:“許穀主……這一路走來,你真的辛苦了。”
    許鬧微微一怔,眉目盡是釋懷,遠遠地望著窗外荒涼的草木,語氣平和,神態自若:“兩情相悅,何來辛苦?這些年的拚搏也不僅僅是為了他,更是為了我們同一個自由自在的夢想啊。為此,孜孜不倦,兢兢業業,抗爭不斷,奮鬥不止。漸漸地,保家衛國也變成了一種使命,亙古不變地刻在了骨子裏,與血肉融為一體,就成了習慣,習慣就成了自然!就像帥哥恪盡職守,時刻抱著為國捐軀的信念一樣,這,於我、於他,也算一種信仰了吧!隻為有朝一日,昔日功名利祿,縱然化作滄海,可對過往浮白,守得繁華之外,終攬星月入懷,一賞盛世之態。”
    她的政史地學得最好,從前會討厭晚清,長大卻覺得應該牢記,尤其在她看了《人間正道是滄桑》,永遠記得整部劇最後一集的最後一句台詞——忘記曆史,就等於背叛。所以從那以後,她記近現代史就更用心了,在看了許多采訪視頻、紀錄片後,更知道沒有和平的年代隻有和平的國家,而國家的和平,需要幾代人的努力與犧牲,開創的是精神和未來,犧牲的是生命和青春。
    如今的浥朝,建國定都不過三十四年,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這段通往太平盛世的路,注定要成為被曆史泛黃的書頁寥寥幾句一筆帶過,可他們為的不止是將自己變成這樣一段艱辛的血淚史,為的,僅是此心!
    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人,人生在世,但求問心無愧。
    李癡癡地望著那個身影,仿佛透過那片荒蕪,望得到將來,那好看的眉心似乎住了一片天涯,觸手可得,她不自禁探出手去夠:“許穀主,你的眉心恍若結了天涯,你身上好像有萬丈光芒~”
    許鬧回過神輕笑,淡定的神采變為謀算,思考的時候,她的食指又開始有意無意地點著桌麵:“不說這些。現在,雲隱在令江海手下當差,淩雪在令江月門下,竹清遠在令江河處,桃在令浮塵那裏,我在令江湖的小院。你在令霜雪的外門本也查不到什麽,不如在這裏安心地破解兩座機關樓閣,她們經此一事,斷不會輕易再靠近這座荒廢多年的小院了。證據固然重要,瓦解他們內部更加重要了,四年前,令彩文的事惹得令江月跟令江河一通大鬧,關係生疏。接下來我會再慢慢安排一些事,最好是由他們內部發生的事,我先打探一下,具體事宜回頭再說。”
    李很知趣:“其實您可以不必跟我說,我隻是秦樓的屬下,您隨意就好。”
    許鬧答非所問,明顯在逗趣:“我挺隨意的啊,你不是都說了我連穀主的架子都沒有~”
    李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尷尬地撓了撓頭:“我,是我逾距了,不該說您的不是。”
    許鬧“嗨”了一聲,滿不介意地擺擺手:“我這裏隻有一條規矩,就是忠心,其他的無所謂,私下關係好沒必要這樣上綱上線,關鍵時刻不掉鏈子就行。想必你們樓主也是一樣的吧?”
    李不太懂“掉鏈子”是何意,但聯係前後該是說的重要時候的分寸吧:“嗯,秦樓也一樣,不過樓主還是比較看重規矩的。此事屬下會記得。”
    許鬧無語,沒好氣地白她一眼:“你可不是我的手下,這‘屬下’的稱呼可要不得~”
    李賠笑道:“是,我知道了~”
    許鬧沒有再說一句話,回了一個清淺的笑意,離開小院。
    眉心住了天涯?她想著李的話,不由輕笑起來,應該是自己對仗劍天涯那種自由的向往吧?君鶴的眉宇間,也藏著天涯呢~他們果然太像了,不過她的天涯是廝守、是浪漫、是風霜雨雪毫不畏懼,是餐風露宿深情幾許;他的天涯是解脫、是釋然、是披荊斬棘添了新疤,是劫後餘生心動無暇。
    她的君鶴太苦了,即便後麵幾年為了守在她身邊甘之如飴,還是忍不住心疼他,想著他這些年來經曆的種種,便想到了造成後來這一切的令氏一族。
    令氏一族的現狀讓許鬧深深地擰了眉頭,令浮塵跟令夜梨的關係很好,令霜雪和令江月要好,令江海跟令江河也感情深厚。
    聽說也就近幾日的時間,他們又要去朔州了,朔州是大戶王家,王家祖上出過高官,位及正二品大司空,榮朝滅亡後索性歸隱田園,做起了胡人與中原腹地的牛羊馬肉生意——浥朝內地是嚴令禁止宰殺耕牛的,這是每家每戶的農民最大的勞動力,草原人不一樣,他們放牧主要是為了吃肉,然後用皮毛做保暖的衣物。
    究竟該如何各個擊破呢?她不禁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