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惡魔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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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小南想到雲綰和自己的對話,沒有再勸她,抱著她哭了許久:“若遇到難處就告訴我,江府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天南星點頭,陪徐小南守了一整夜。
    次日,她隨徐小南一起跟上出殯的隊伍。
    徐小南領著她陪同入葬儀式,為了天南星不被人說三道四,身份是江桐的義妹,公爹灑過第一抔土,看到天南星腰間的玉佩便吩咐天南星去給江桐灑土,天南星又悲又喜。
    天南星滿懷感恩,她能理解江家對她的恩待,沒有婚配的男女如若無媒苟合私定終身,不僅自己難堪還會連累家中其他兄弟姐妹說親,所以出家也是最好的選擇。倘若對方人死了她才嫁入府中,江府又會背負以活人配冥婚的罵名,浥朝雖然不反對衝喜,卻不允許用活人配陰婚,一經告發,輕則十年牢獄,重則流放三千裏以外,更有甚者殺害男子或是女子配冥婚的,處以斬刑。
    她聽聞,十月初二夜,漆雕校尉被釘死在城牆,十月初八,主將江鵷鶵在萬靈山峽穀被火燒傷後戰死,副將江桐在湯河被凍死,十月初九,副帥葉濁以一敵三,與敵方將領完顏賦同歸於盡。
    她聽聞,從燕州邊境三裏屯縣到楓林鎮縣,一千三百裏地是一望無際的屍山屍海,浥朝人居多,龍城郡、扶餘郡多是北狄人,其中還有五萬高麗人,最後是新上任的燕州太守、龍城郡守、扶餘郡郡守帶著群眾與齊飛揚率的九萬蒼甲軍將敵人的屍體深埋。
    而後,她去了京郊的三清觀修行,觀主本是不認同,奈何她不聽勸,隻得給她一處容身之地,聽道的一年她更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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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鬧聽天南星講述完,美女配英雄的故事,至於為何今年春天才挖坑埋屍體,因為冬日的龍城、扶餘二郡全是凍土,根本挖不動,隻能等次年春季,也剛好翻土種地。
    世間的涼薄宛若風刀霜劍,但世間的溫情亦可如沐春風。
    她望著抽抽搭搭的女孩漫漫擠出一抹微笑:“許姐姐這樣看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許鬧忙解釋:“我隻是覺得徐小南和江伯父人好,你們互相體諒的樣子,我很喜歡~”
    天南星也認可她的話,說起百歲能長相廝守滿臉羞澀和滿足:“嗯!我跟江伯父和嫂子約好了,等我死了會葬在江家祖墳,江伯父說,若我願意,他會讓江大哥的義子為我上族譜,條件是不準犯傻自盡,好好活著,他說遇到嫂子和我是他家小子三生修來的福分,要做些有意義的事,今生無憾才對得起這條命!”
    許鬧驀然想起那首《詩經》中最喜歡的《葛生》,輕聲呢喃:
    “葛生蒙楚,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處?
    葛生蒙棘,蘞蔓於域。予美亡此,誰與?獨息?
    角枕粲兮,錦衾爛兮。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夜深人靜時候,縱然許鬧聲音很輕,天南星還是聽得非常清晰:“許姐姐,你也想跟梅公子葬在一處吧?”
    許鬧豁然笑了起來,仿若生死不是什麽大事,而是了結一個多年難以實現的願望:“自然,他的墓碑上隻字未刻,待江湖上潑給他的汙名都洗掉了,等我有一日老死或者病死,就刻‘生不同衾死同穴’,他的碑上刻前四個字,我的碑上刻後三個字~今生他先去我來等,來世就要換回來,我先死他得等我死了再死,讓他也嚐嚐孤獨終老的滋味兒!哼哼~”
    天南星被她的開朗逗得噗嗤笑出聲:“那許姐姐記得讓孟婆少給你喂點孟婆湯~”
    許鬧杵著下巴說:“你不知道,現在孟婆湯都兌水啦!”
    天南星眨眨眼:“真的?那我希望下輩子我跟江桐再遇見,能一眼認出對方!”
    許鬧寵溺地摸摸她的頭:“我的嘴巴開過光,肯定是真的了!”
    天南星知道微乎其微,也知道許鬧是安慰自己,還是願意相信:“我信~”
    冬月初十,天冬領著女扮男裝且扮相很醜的天胡荽與天山雪菊離開青都,天南星和天仙藤則是都跟著許鬧離開,熱鬧的天氏小院就剩下老二天麻與老三天葵子每日回家。
    許鬧將三個人先安排在豐邑坊,她的舊居風荷院,第五驀醒來許鬧問她,究竟跟誰有這麽大仇恨,當天是誰給她吃了什麽。
    第五驀的身子還需養著,她幹脆做好了常住青都的準備,好在敦善坊與豐邑坊不過一道鬆柏巷,相距八裏地,後世大約四千米,腳力不錯的人散個步就差不多到了,腳力一般的就認為很遠。
    行醫者大多會注重身體,否則光采藥、出診就有的累,身體不好走幾步就要抬著就麻煩了,屆時到底是誰給誰看病呢不是?
    按照天譽的交代,第五驀足足養了一個多月才恢複,但傷了根本就是傷了根本,比常人低了三成的生育幾率,且每月癸水都需配製的特別藥丸才能止疼。
    見第五驀備受折磨,許鬧恨不得將下毒的人抽筋扒皮,耐著性子等了一個多月,第五驀不用像泥人兒似的養著了,許鬧風風火火地跑去鎖營想找人算總賬,結果迷路了,氣的又回了風荷院。
    第五驀哄了她半晌,天南星、天仙藤見她麵色回暖,終於忍不住,三個少女抱頭笑成了一團:“許姨……哈哈哈哈,你好有趣~”
    天南星捂著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許姐姐,你太逗了~”
    第五驀像是時隔多日才發覺哪裏不對:“怎麽白姐姐叫許姨是姐姐,我叫著是姨呢?”
    天仙藤得意洋洋:“因為我家大哥二十三歲,許姐姐二十九歲,隻大六歲,總不能叫姨吧?所以我們占便宜啊~來來來,阿驀快叫我們姨姨聽聽~”
    第五驀睨著眼偷笑,眼睛裏滿是挑釁和調侃:“等下我們算完賬回來,你若是還敢說這句話,我叫你,你敢答應,我就服你,叫你一輩子!”
    天南星聽著話裏有話,誓不參與,她相信能管許鬧叫姨的人不多,若有,絕非普通人,再看五妹很開心的樣子,算了,現在她說破隻怕五妹還說她糊弄人:“你們倆玩兒,我不湊熱鬧。”
    天仙藤果然傻不拉幾地接話:“好,我們說定了,算完賬叫我姨!”
    四個人氣勢衝衝地趕赴青都郊外的大院子,第五驀尋到了給她送點心的少女,不過十三歲,與小六小七同歲,姐妹倆很詫異,許鬧則是見怪不怪。不是年紀小就一定善良,她記得有個刷新了她認知的新聞——四個十三歲少年禍害一個九歲女童並分屍。糟蹋幼女已算罪惡滔天,死後還要肢解,說是魔鬼也不為過!
    而這樣仗著《未成年人保護法》行凶作惡的少年不少,隨便上網一搜,一大把的新聞案例,甚至有些未成年人把殺人強奸當成炫耀的資本,就跟那沒爹養沒娘教似的,而有的父母更惡心,認為反正他們家是兒子,不吃虧。
    《大浥律法》——七歲至九歲,蓄意殺人者罰戒尺二十、三十年牢獄,十歲至弱冠、及笄的男、女,有能力、有實力、有預謀奸淫、拐賣、殺人者,鞭刑三十、三十年刑獄;成人犯此事處斬刑。奸淫、拐賣、殺害多人(三人以上)或是累犯,年幼、年老者處斬(女子十二至十五\/四十至八十,男子十二至二十\/四十至八十),青壯年淩遲二百五十刀,不死則罪消;拐賣買賣同罪(過繼除外),子女犯法父母連坐(父母管教無效除外);陷害者同罪,被陷害者賠償受害者銀兩。而浥朝最重的死刑,便是通敵叛國,滿門抄斬的同時,主犯淩遲三千六百刀,從犯處斬,其餘流放。
    她剛來浥朝時覺得法律有些重,動輒就是死刑、酷刑、重型,了解到居然還有父母連坐的說法驚呆了,後來才知道——浥朝的父母連坐並不是死刑,死多簡單啊,父母連坐指的是要被發配去采石場等地下苦力勞作同樣年份,抑或勞累致死。
    當時聽梅君鶴說到這條法律的時候都笑翻了,還調侃道:“這就是,你自己管教不好子女,朝廷幫你管?我屮艸芔茻,誰定的法律,太特麽有才了!不過,”
    梅君鶴笑謔地看向她,給她喂了顆葡萄:“是你用司馬襄拉了前廷尉和大司農下馬,換的新廷尉龐川幹的,有沒有很驕傲自豪?”
    她當時笑瘋了:“我太特麽牛逼了吧?皇帝居然同意?”
    梅君鶴有些猶豫,還是告訴她:“因為有兩個案子沒有辦法判,其中一個十二歲少年先後向一對七歲女童、一對八歲女童施暴並殺害,少年父母非但不道歉賠償,還說女童被他們兒子睡是榮幸,氣的四個女童的兩個母親紛紛病倒,兩位父親散盡家財湊了銀兩上青都告禦狀。龐川當日剛下朝,正巧他家女兒也七歲,聞得此事淚落兩行,回府越想越氣,生怕自家乖巧懂事的女兒遇到同樣的惡徒,上書給永安帝,永安帝被司馬襄的事惹得火大,看了兩張狀紙和龐川的奏折,同意了。”
    許鬧並不知曉梅君鶴對她用過伽藍夢境,以為猶豫是因為這件事的罪犯一家子惡心的嘴臉被惡心到了,費解道:“那還有一個案子是怎麽回事?”
    梅君鶴對待她非常有耐心:“還有一個,縣令的長子剛十歲,因口角之爭殺了華縣糧商的女兒並且碎屍扔在荷花池,由於年幼無法定案判刑被擱置,事件發生在司馬襄案之前刑獄司歸陳翔管。後來兩件案子都移交廷尉寺審核批閱。龐川對兩件案子統一用新法重處,審理時發現,女童的父親是自家遠房舅父,糧商是遠房表兄,加上死的都是女孩兒,最終判少年淩遲三百六十五刀,父母連坐去了朔州采石場,特地安排了兩個官兵重點照顧;男童三十年牢獄,縣令被革職後同妻子一起發配象郡采石灰。”
    許鬧隻覺得解氣,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語氣已經發生了變化:“龐川這多少帶點私人恩怨了,不過這種罪犯不值得可憐,活該!我們那裏優秀的網友們廣為流傳的一句話就是——他還是個孩子啊,別放過他!”
    梅君鶴聽著許鬧咬牙切齒的聲音,原本也是咬牙切齒的厭惡和憎恨,然而說著說著,端著葡萄的手突然一抖,剩下的一串葡萄掉在地上:“有禦史彈劾龐川,斥責他太心狠手辣,死後是要下地獄的。龐川卻道‘本官是否下地獄是閻王的事,本官的職責是送他們去見閻王!你最好祈求上天垂憐,別讓你家裏的命根子遇到這類畜生不如的壞種,畢竟渣滓不一定隻愛好女子!’我覺得,太祖帝眼光是真好啊!有些人,骨子裏就帶著惡毒……夜燈……我……我……”
    她心疼地撿起來用清水洗幹淨放在桌麵,看到梅君鶴臉色發白:“君鶴,你怎麽了?”
    梅君鶴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緊張地看著她,雙手發顫:“夜燈,若……若是我也殺過人,九歲就殺過人,你……”
    許鬧這才回想自己的語氣有多狠,對他三連問:“那麽,你殺了幾個孩子?是先奸後殺?還是直接虐殺?”
    梅君鶴手中的瓷盤跌在地麵,慌亂地抓住她的雙手:“我沒有,我殺的是梅冷身邊的親隨,當年親手害死舅父、母親及雪域王族的人,我沒殺過孩子,但我殺過幾個少年,最小十一最大十八。殺孩子都是滅門才需要斬草除根的,我沒有血洗滿門的愛好,隻有三戶人家我全解決了,他們是攻占雪域殺人的主力,至於他們的孩子一共五個,四個被關在一處偏僻的峽穀圈養,除了自由、書本和武功我都滿足他們,好吃好喝地待他們,看守的人也從不會在他們麵前顯露功夫。”
    許鬧理解了梅君鶴的騷操作:“你不殺他們是因為太小了,小過當年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