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爭雄衣錦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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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見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許鬧拾級而上登上擂台。
她站在比武擂台上,長發飄飄,裙擺微揚,欲羽化登仙,彎眉大眼,三十四歲的樣貌神態,成熟莊重,如若細看便能看見眼角細碎的紋路顯露出她因著費心竭力的快速蒼老,眼神與風華不減當年,甚至在氣勢上較之同齡女子更勝一籌:“倘若各位無異議,許鬧便義不容辭地接下武林盟主之位了。”
“慢著——我洛州賀族有話要說!”一襲白衣的女子容貌絕豔,宛若水中白蓮,五官清麗超群,看得許鬧神色的冷漠,雖有懼意仍舊鼓起勇氣,出口之言更加惡語相向:“且不論你青樓娼妓出身,即便從良同樣還是一女侍二夫的德行,真真可憐江湖毒聖梅仙羽的癡情,不,這也是他自找的,是他犯賤、活該,被背叛也是他自甘墮落、自我貶低的結果,像他那樣卑微如螻蟻的人與你這等心腸歹毒之人談深情,簡直可笑至極!”
許鬧微微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麽,眸子染上一抹哀傷,回神後隻眉目冷淡地說了句:“我念在你們師叔賀江東與我是故交不予追究,念在你年輕氣盛不予計較,退下吧。”
江湖中的老人都明白,此刻許鬧這種風輕雲淡的語氣是在警告對方,若不改過自新,恐難以收場了!
洛州賀家大師兄,也就是懸壺醫仙賀江北的嫡長子賀翼立刻訓斥道:“小師妹,別放肆!”
賀雲不以為然,更囂張地站到擂台上指著許鬧的鼻子罵:“你這種女人就該隨著梅仙羽去死了才幹淨,他是個禍害,你是個魔女,都該死!”
賀翼的臉色難看極了,誰不知道許鬧有多護著梅仙羽,為了給梅仙羽洗刷惡名耗了整整十五年,教汙蔑陷害梅仙羽的令氏一族一蹶不振,從武林神壇跌落至穀底,不但使其斷子絕孫而且讓他們臭名昭著,手段不可謂不狠,不可謂不絕。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在許鬧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許鬧望著賀雲微微一笑,聲音和煦溫柔:“小姑娘,道聽途說可不太好~”
賀翼雙眼放光,都隻聽聞許穀主因自身是女子,是以在處理人或事會比男子多一分容忍,果不其然,隨即根本顧不得禮數徑直上台拉賀雲:“快跟我回去,你是小師妹,大家平時都關照你包容你,可現在這是武林大會,你不能再任性!”
他不能說是為了讓許鬧不大動幹戈,看破不說破,說破了就等於最後一點轉圜之地都沒有了,放到明麵上的話,就必須實踐,否則許鬧如何服眾?畢竟許鬧不是尋常人,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何況是淩風穀穀主許鬧?那可是剿滅兩個聲名遠揚的門派,鬥垮一個百年大派的人物啊!
賀雲卻甩開賀翼的手,一邊揉著手腕一邊笑說:“大師兄你怕什麽!許穀主,你們的故事人盡皆知,最後曲終人散,如此說來,其實你跟梅仙羽的感情,也不過爾爾。區區下藥之事竟也能令你二人誤會百出,可悲又可憐~”
賀翼都被賀雲這荒謬言論震驚了,都忘了再去製止賀雲——世人皆知,許穀主與梅仙羽他們夫妻是恩愛兩不疑的,許鬧是明目張膽的偏愛,梅君鶴是深沉溫厚的包容。
許鬧的笑容愈盛了,下一刻,一掌將賀雲打落擂台,眼神殺氣凜然,麵上溫暖和藹:“事不過三是我的底線,旁的人第二次就該死了,我念你是女子給了三次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的。至於我與梅君鶴的事,從未相信,何來誤會?我不需要世人稱讚我對他的堅貞不渝,但決不允許如你這般的東西來借此肆意詆毀他!什麽叫犯賤?什麽叫可憐、禍害?什麽叫卑微如螻蟻?你又算什麽玩意兒?!嗯?”
賀雲捂著胸口起不來身,擦了擦唇角的血跡,依然嘴硬:“許穀主是惱羞成怒了呢?”
許鬧像是再多跟賀雲說一句都覺得自己掉價似的,隻望向賀翼厲聲道:“賀江北不在,你來拿主意,我要你宣布將她放逐天涯,從此浪跡江湖,無門無派、無根無源。”
賀翼登時怔住——小師妹是學醫的好材料,如今正逢五年一遇的武林大會,在原可以掙得幾分名聲的時候就此放棄,來日沒了門派護佑再想嶄露頭角便更是難上加難,旋即試探道:“許穀主,家父尚未發話,晚輩不敢私自領命,可否容晚輩詢問一二?”
許鬧一揮衣袖,連賀翼一起打下擂台,眼神犀利如刀似劍,嗓音冰冷如地獄而來:“我再說一遍,賀雲必須逐出賀族,向所有江湖門派統一發公告不得再收入門下。不要拿賀江北來搪塞我,我這裏沒有不看僧麵看佛麵這一套,機會我已經給過了,是你賀族的人敬酒不吃吃罰酒,怪不得我了!”
賀翼幾番斟酌,終究還是低頭下令,取出洛州賀家的令牌,一個楷體賀字躍然在上:“賀雲不服禮教,實在有悖長幼有序之常倫,陷洛州賀族於不義,賀族從此將其逐出師門,奪去姓氏,萬望各大派以此為鑒,不允收留。”
許鬧微微挑挑眉,賀翼很有分寸,始終未將矛頭指向自己,便給了賀翼一個瓷瓶:“你習武過早傷了經絡,這藥是我從你師叔賀江東那裏強要來的,原本是給我家幺女用的,可惜她身子嬌弱不能習武,便用不上這顆洗髓丹了。”
洗髓丹?!
賀翼受寵若驚,他一直都知道許穀主恩怨分明,卻是第一次在許穀主這裏收獲好處,顫著雙手捧住瓷瓶:“多謝前輩賜藥。”
賀雲清絕豔麗的相貌瞬間因惱怒變得麵目可憎:“大師兄,你要當心,這個魔女丈夫可是毒聖,定是想用這藥加害你——”
許鬧神色平淡如水地環抱雙臂站在原地,見賀翼毫不猶豫地服藥,一副毅然決然的樣子不由好笑,繼而不緊不慢地踱步至賀雲身側:“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但我看你是無可救藥了,哪怕是你師父也救不了你,因為你爛的不是嘴,是心,你此刻心裏定然憎恨你家大師兄,認為他背叛了你吧?”
賀雲愕然,不禁脫口:“你怎麽知道……”
又立刻捂上嘴巴,否認道:“不是,我沒有!”
許鬧嗤笑一聲,輕蔑道:“我管你有沒有呢,我不怕你報複,但我奉勸賀家的各位,沒有為她求情的人最好都小心點,你家小師妹可是一條翻臉不認人的毒蛇,當心別被咬了~”
賀翼剛盤坐運功一個周天吸收了洗髓丹,就聽聞賀雲破罐子破摔地說著——
“是,我是憎惡他們,平日對我如何如何的好,不過是看在我被師父看重的麵子上,此時大難臨頭就各自飛了!”賀雲總算扶著台柱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眸子如同啐了劇毒,將洛州賀家曾經的同門師姐妹、師兄弟一一掃過,“你們這群人虛偽以極,尤其是那些總挑剔苛刻的幾個,終有一日,我會向你們報此深仇大恨!”
許鬧真的是被這波騷操作給笑到了,她始終認為隻有令氏一族才會這樣無恥,沒想到人才遍地開花啊:“絕了~賀家的人不說兩句?”
賀翼也同樣站起來,似乎是對賀雲的變化出乎意料,痛心疾首又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賀雲,不對,你已經是盧雲了,我們都是真心待你,甚至為了不太過寵溺讓你誤入歧途,總有幾個師兄師姐扮白臉,隻是想讓你長記性能改正。若我們的拳拳誠意隻換來你的怨恨與厭惡,我們認栽,隻當良心喂了狗吧。”
許鬧無語地搖搖頭,看來賀翼也不算什麽正人君子,不過是同樣有私心的俗人罷了——隻用了最後一句話就給盧雲判了死刑,說他賀家多麽仁慈盧雲有多麽惡毒……果真,謙謙君子,溫潤如玉這八個字,還是得秦楓才能擔得起!
她忽然發現自己有些看不上賀翼了,隨後輕笑一聲:“盧雲,我給你臉了,是你自己不要的~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沒有人為你的任性買單,長了一張嘴是為了說話,但你別忘了你還長著一個腦子是用來思考的!我聽說賀家多了一個嬌俏的小師妹,年僅二八,天資聰穎,是醫學天才。不過賀家寧可拋棄你這般不可多得的奇才也不敢得罪淩風穀,不是你不值得,而是你有錯在先,他們理虧,隻能任憑差遣。你說的不錯,我的確以心狠手辣著稱,這點我從來都不否認,可我更喜歡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所以我從不奢求任何人理解我,隻求無愧我心,其他人我不在乎!人應該有底線有原則,而不是如你這種無知無畏,出了事情才知道一味地怨天尤人,如此隻會顯得自己愈發的沒品沒德,叫人看不起。”
盧雲聽得雲裏霧裏,從沒有人對她說這些話,她一時間無法理解,望了一眼賀翼,麵上浮起一臉慚愧,捫心自問,師兄弟和師姐妹對她確實足夠照顧了。罷了,如今已不再是賀家的人,多說無益了,神色黯然地離開武林大會,走了許久也不知該去往何方。
身後傳來許鬧清冷到極致的聲音,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裏,梅君鶴、梅仙羽沒有殺的人,沒有做的事,誰也別想再給他身上潑髒水,聽到一次我就收拾一次,他活著的時候,我不許,死了,也不許!”
賀江東不知從何處飄過來,一把玉骨折扇在修長的指尖翻轉流連,劍眉星目,黑袍張揚,酒窩帶笑:“哎~小小鶴也不知是修了幾世的福分啊,竟然會有你這等情深不悔的女中豪傑護著他~許穀主,要不您也護著點我唄?”
許鬧無語,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這樣的,見過自己身份不俗還各種賣慘的沒見過這樣的,翻個白眼:“滾!”
賀江東搖扇的速度快了幾分,以表示自己的不愉快:“我說你跟小小鶴怎麽都一個德行啊,不能富有同情心一點?”
許鬧冷哼道:“嗬,你可是洛州賀家的師叔,我哪有這個本事去護你啊?!”
又密語傳音道:“你還是陛下欽點的影衛副衛長,皇宮暗衛的二把手,麵子老大了~”
賀江東一聽便知是賀家的人惹了這位姑奶奶,立時毛了:“你們幾個沒出息的,究竟是誰惹了武林盟主啊?”
同樣傳音道:“區區副衛長,說好聽點是影衛,說難聽點我就是江湖朝堂兩不待見的人,哪裏抵得過您這位大浥朝唯一的女郡王麵子大呀~”
許鬧白他一眼,沒有再回他,賀江東的副衛長,不過是秦楓當初入青苑教習第五驀與太平帝達成的交易內容之一,這樣多一個人以虛名的方式,每月去青都皇城報道一次,秦楓提出的條件太平帝才會答應。
後來太平帝與他們都熟絡起來,特允許賀江東一季三月,或者半年去一次青都覲見皇帝,這幾年一年去一次以示“忠心”,一方麵是做給太平帝看的,另一方麵也是做給幾位高官重臣看的。
賀翼上前鞠躬解釋:“回師叔的話,是小師妹,哦不,是盧雲。”
賀江東收了扇子,拱了拱手:“小丫頭啊,你看剛才那小孩兒已經被攆走了,我看她好像也知錯了,要不,江湖中沒有立足之地,就給我的妙玉坊打打下手如何?”
許鬧負手而立,神情漠然:“你想收留她也好,但我要見到賣身契,並且但凡傷及我淩風穀,我會毫不猶豫殺了她。”
四下一片嘩然——誰能接受自己本是一個江湖自由身,突然賣身為賤籍身不由己呢?這淩風穀主果然鐵石心腸,日後還是繞著淩風穀的人過吧,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成了下一個盧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