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相聚人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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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漫是三月初十下葬的,許鬧跟秦帥都去了離府的祖墳,梅青、梅朔、梅蘇、梅鳶是在淩天和妙火回穀收到消息才趕來的,說是為漫姨送喪吊唁,以表哀思。
離歌為渠漫撒下第一抔土,而後大家開始填土。
離歌從那以後性子變得沉悶了,得知小兒子被賀江東收為關門弟子也隻對賀江東表示了敬意,再沒有多說其他,整個人開始慢慢沉淪,直到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飄著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見到了漫兒,穿著漏胳膊大腿的上衣和褲子心裏不得勁,但是看她身邊的女子都是這樣的裝扮才懂,那是漫兒自小生活的地方,是她的華國。
那裏有漫兒說過的如山峰林立的高樓大廈,看見漫兒跟莫清茶一起衝秦帥和許鬧招手,他聽不到她們說話聲音,隻知道四個人都帶著笑意,她們像是在一個不知名的場地參加一個聚會,秦帥紮著漫兒說過的帥氣高高的馬尾,有一個五官跟秦帥七分相似的男子穿著綠色衣服精氣神十足,胸前佩戴著紅花,一個大紅色條幅上寫著一行字,但是他隻認得其中一個秦字、一個光字和一個回字,剩下的全憑猜,大概猜出意思——恭迎秦毅光榮退役回家。
離歌覺得自己失聰了一般,什麽都聽不見,所有人都與自己無關,他飄到漫兒身邊,想伸手夠她,卻穿體而過,一無所有,他急吼吼地叫她:“漫兒!漫兒!漫兒——”
“我說,你不會要跟秦楓一樣變成半個‘失心瘋’病人吧?”賀江東假不正經的聲音傳到耳邊,一副無語的表情,“喲,醒了?”
離歌怔怔地看著一屋子的人,律辭、震陽、不問世事的霜染都來了,然而他看見幾個好兄弟沒說話,倒是瞅著秦帥、許鬧激動萬分地問道:“秦帥,秦毅是你什麽人?”
秦帥和許鬧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裏都看見了不可思議,沒有回答他,隻肅然地問著他:“你在夢裏看見了什麽?”
離歌明白秦帥是不放心自己,索性坦白:“我看到你們在一個地方參加宴席,紅幅寫著‘恭迎秦毅光榮退役回家’的大字。”
秦帥有些納悶,但也沒有賣關子:“秦毅是我哥,在我們四個來浥朝第二年的秋天就應該退伍。”
許鬧摩挲著下頜問:“帥哥,你說會不會我們隻是靈魂來到了浥朝,所以身體還在那個陣法裏麵,於是外麵的時間一直屬於停滯不前的,而我們這個則是始終馬不停蹄地往前跑,等我們都死了,也許我們就回去了,回到時間的原點,然後忘記這裏的所有事所有人,繼續進行我們原來世界的生活?”
秦帥還沒有回話,就覺察到竹塵賦的手突然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不鬆開,她隻得說了模棱兩可的話:“胡說八道,哪有這麽玄乎?我們要相信科學好嗎?”
許鬧撇撇嘴,科學?我丫的也想相信科學,相信這隻是一場夢,可尼瑪太真實了一些吧?死幾回都醒不來的那種真實!不過她也沒有再說什麽,她明白秦帥隻是不想竹塵賦胡思亂想,省得他再自己嚇自己就不好了:“好吧。不過離歌啊,秦楓今年好不容易出了一趟門,你可爭點氣啊,別再跟他一起走老路!”
秦楓略微尷尬:“我也不是整天都頹廢的……以後出門會勤快。”
離歌攥著手像是在發毒誓般:“我會找到辦法去你們那裏的,總有一天會找到的!但願,相聚人未老……”
……
又是半年過去,秦帥的身體在賀江東的調理下有了很大起色,麵色紅潤,容光煥發,顯得年輕了幾歲。
許鬧高興得比自己恢複健康還誇張,算算日子,也快到四個孩子十五歲生辰了,按浥朝的習俗兩個女兒該及笄了。
半年前渠漫去世,四個孩子趕來江南吊喪,索性分成兩路——梅青、梅蘇素來穩重細心,去秦樓陪著秦楓和秦豈父子,梅青得到秦楓的指導,加上秦豈的陪練,武功進步得更快了,秦楓的注意力被兄妹二人吸引了不少,對秦豈也比之前更上心了一些;梅朔、梅鳶陪著離歌,梅朔是武癡,整天拉著離歌指點武功,梅鳶性子跳脫,順帶著離歌的脾氣都在慢慢恢複。
孩子們不願再長在她的羽翼之下也好,省得像當年的自己,想反抗卻沒有任何的實力,隻能坐等著吃虧,好在孩子們天資聰穎,不過半年時間,青兒跟朔兒已經能和秦楓過一百五十招了,興奮地跑到竹家要找她比試一番。
賀江東、穀雨、秦帥、竹塵賦、離歌、秦楓、秦豈、秦柏和金絲燕夫妻倆、竹塵遠夫婦統一圍著不遠處站了一圈,賀江東更是過分,捧著一包吃的一邊投喂穀雨一邊坐在枯木枝上看精彩表演,像極了當年秦楓與許鬧比試那天的愜意。
竹塵賦、秦柏和竹塵遠學著賀江東也去買了一包小吃同自家夫人分享,離歌跟秦楓哥倆好似的坐在河邊的石頭上喝著小酒下著涼菜,秦豈一身綠衣站的筆直。
十一個人如同在酒肆茶樓聽說書一樣自在,並且滿臉期待,這樣聚在一起的時間真是太少了,自從身邊的人接二連三地過世,大家都少了興致,若是渠漫、莫清茶、梅君鶴都在,才是真的相聚人未老吧?
許鬧瞥了一眼身姿挺拔的十二歲少年,韜兒問過她,到底要不要將秦豈喜歡阿驀的事告訴阿驀,當年她說不必,因為她相信秦楓能發覺此事,也會對秦豈做好引導……誰曾想這個少年似乎並未放下執著,反倒是藏於心中再不提及,那一襲碧衣就是最好的詮釋了——阿驀性子隨自己,也喜歡春天充滿生機的綠色,所以總穿著綠色衣裙,首飾也多以翡翠為主。記得六年前的秦豈,或者說太平八年見到第五驀的八歲秦豈最喜愛和最常穿的是青色。
秦楓看見許鬧的目光微微一笑,顯然他是知情的,也努力做到最好,感情這東西是無法做到勸解就可以釋懷的,他能做的隻有讓兒子不要去打擾驀兒和葉子,不要不顧道義地破壞對方感情,至於心底放不放得下,即便他是親生父親也不能阻撓兒子的心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嘛,自己對亡妻同樣念念不忘,兒子心中不過住著一個永不可能的未亡人罷了。
收回眼神,許鬧心想,隻要不當第三者插足一切好說,也懶得再過問,不涉及到自身的感情糾葛她都是很懶的了解多麽細致的,想著就將此事放在一邊,負手而立:“你們是四個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離歌正喝了一口酒嗆住了,咳了少時才擦了擦眼淚,不禁搖頭歎息:“我說許穀主,用漫兒的話說,你這分明就是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啊!對自己的孩子,不必如此狠吧?”
秦帥在一旁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說道:“傷害不大侮辱極強加一,至於狠,都是江湖中人,你不狠,他們萬一失手就會給敵人可趁之機,如果不想死就得練得所向披靡沒有失手的機會,要麽就具有失手也可以隨時反擊置對方於死地的本領!”
竹塵賦緊跟自己夫人的腳步:“夫人的話加一!”
竹塵遠夫妻緊隨大哥大嫂:“大嫂的話加二、加三。”
穀雨掩唇而笑:“秦夫人加四。”
她可沒有叫錯哦,浥朝妻隨夫姓不假,但對於有足夠地位和能耐的夫人也是可以喚其本家姓氏的,何況在她心裏二公子早不是什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附屬物品了,而是頂天立地的英雄!
賀江東毫不落伍,吃著脆棗含糊其辭道:“秦乎人加五……”
秦楓優哉遊哉地小酌一杯,這才不緊不慢地微笑道:“加六。”
秦柏夫妻二人一邊吃一邊跟上:“加七、加八”
秦豈一臉費解,一條眉毛皺著一條眉毛不變:“加九。”
離歌早在與渠漫成親後多少改了霸道傲慢的性格,變得走賀江東的風格了,隻為討夫人開懷一笑,如今眼見人多勢眾隻好隨波逐流了,而且秦帥說的確實有理,要麽你就足夠的強,要麽你就遠遁江湖,要麽你就有靠山,否則被殺是遲早的事——不死於江湖挑戰就死於背後暗算:“那我就加十,做個最終總結好了。”
秦帥無語極了:“拜托各位,你們搞投票選舉呢?一個二個都是跟誰學的啊?還加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秦楓端著酒杯淡然地望著許鬧所站的位置,離歌倚著樹幹嚼著勁道的辣條看向許鬧,竹塵賦喂著秦帥衝許鬧看去,穀雨靠在賀江東身上與夫君同時望向許鬧……
秦豈不知所以,見大家都看著許鬧也隻好無措地盯著她;秦柏和金絲燕是見識過許鬧的豪放不羈的,雖不知其中深意但語氣很容易分辨,也一並望著她;竹塵遠夫妻就比較鎮定了,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然後又一起觀望許鬧。
許鬧彎眉歡快地抖動了一下,然後鬱悶地瞪了一眼那一圈子人,憤憤道:“邊兒去啊,我有這麽牛皮plus嗎?能一個人影響這麽多人啊?竹塵賦、離歌、秦楓,你們仨哪一個不是娶的我們華國的女子啊,在這裏裝什麽呢?!”
秦楓一如既往的腹黑,溫潤如玉的模樣在此刻很欠打:“她們也同時是浥朝的女子,不過她們都沒有你……咳,不為外界所影響,獨處時沒有你歡樂毫無拘束。重點是,你們幾人相處時,隻有許穀主……呃,動輒髒話滿篇且用詞不同凡響、不拘一格。”
許鬧滿頭黑線,好吧,她承認自己是被梅君鶴給慣出毛病來了,握拳輕咳一聲掩飾當下的尷尬:“好啦,快點,你們幾個到底商量好了沒有?”
梅鳶一襲朱砂紅滿臉無語,娘親分明是準備拿他們幾個出氣,這可都是父親造的孽,這才真的叫父債子償了吧:“回娘親,我們準備由長及幼,一個一個請教,求娘親手下留情些。”
梅青額前青筋跳了跳,四妹不說手下留情這話還好,一說定然會死得很慘,這應該就是母親常說的“豬隊友”了,見母親看過來,硬著頭皮躬身抱拳:“是,請母親賜教。”
秦帥再如何努力都已經繃不住了,不禁笑出聲:“鬧鬧,你該不會跟你家夫君也這麽相處吧?”
梅鳶看到自家母親眼眸閃過一絲戲謔就發覺自己說錯了話,慫著身子縮到梅蘇身後,稍稍探出頭回複,還不忘擺出淒慘無比的淚眼看著秦帥:“秦姨你說錯了,娘親對爹爹可溫柔了,爹爹對娘親也是,用漫姨調侃我們的話來說,父母是真愛,孩子是意外,況且我們四個真的是意外來著……怎麽辦啊,秦姨,你要不要可憐可憐我們,救救孩子吧?”
梅青額前的青筋再次跳了一下,咬牙切齒道:“四妹,你可以閉嘴了!”
梅朔霎時黑了臉,語氣寒冷四溢:“四妹,你想死別拉著我們!”
梅蘇都嫌棄地別過臉,氣的一時之間口不擇言:“四妹,你求秦伯伯跟賀伯伯我都忍了,放著心慈手軟的人不求,非要求跟娘不相上下的煞神啊?!”
梅青此時真心要吐血而亡了:“三妹,你也住口可好?”
梅朔的臉也黑得猶如鍋底,平時他們幾個私下裏說就罷了,而今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這可不僅僅是沒有禮貌的問題了,這是生與死的考量,直接與她們劃清界限:“娘,我和大哥是無辜的。”
賀江東、離歌、秦柏已經笑作一團了,竹塵賦、竹塵遠、秦楓也都啞然失笑,穀雨、金絲燕低頭暗笑卻不慎笑出聲,秦豈憋的雙肩微微顫抖最終噗嗤笑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