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緣分未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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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楓目光涼颼颼地白了一眼離歌,看著許鬧笑容不減反而更盛,眼神掠至秦帥身上就多了幾分躍躍欲試:“我覺得我終於能理解為什麽君鶴要問我們三個人有沒有猜謎語過日子了,許穀主隨便一句話就是我們幾個接不住也不知道的兩個梗,君鶴這一天得怎麽過啊~哈哈……好慘~二公子,我們來切磋一下。”
許鬧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禁歪著腦袋看著飛簷下的燈籠喃喃自語:“這麽誇張的嗎?我,我看我基本每次說話他都能接上,就以為他都懂來著……原來都是猜的啊~那也太機智了~”
秦帥素來不懼挑戰,先好笑地跟許鬧說了一句,而後才換了位子,坐在亭子裏的石凳上氣場十足,恍若那不是一個涼亭、不是石凳,而是她的帥帳、帥椅,單手稍稍一抬:“那是因為他懂你,接觸的久了,你隻需一個眼神他就會明白你的心思……秦樓主,還請多多指教。”
秦楓英眉微揚,朗目盡然一片敬仰,修長的手指在楠紫檀木做的棋盒裏抓了一把放在桌麵上,嗓音溫潤:“不敢,我們猜先。”
秦帥微笑:“雙吧。”
秦楓將手中的棋子放在離歌快速擺於石桌上那副漢白玉做的棋盤,不緊不慢地二子二子分開數了數,收起自己的白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麵帶微笑:“十二,二公子請。”
秦帥眉目低垂,在鐫刻著墨竹的黑曜石棋盒內拿了一顆和闐墨玉做的黑子隨意下在某處,微微抬頭衝秦楓淡淡一笑:“多謝秦樓主承讓了。”
秦楓三根手指在雕了玉竹的漢白玉棋盒中拿出一顆羊脂白玉做的白子,中指在上壓住食指背上的棋子,抬手下在黑子附近的氣口。
此後二人不再有一句話,確切的來說古人講求,不對,應該是從古至今下棋都講究觀棋不語真君子,一圈人圍著秦帥和秦楓看棋,時不時的變化著表情。
良久,秦帥一字眉微蹙,緊跟秦楓的白子落了一子。
秦楓英眉朗目已然泛起一絲疑惑,但還是在黑子後跟了白子。
秦帥眉眼清冷,隻有唇角微不可查的淺淺一勾,隔在三子之外落了黑子。
秦楓終於一改風輕雲淡,擰起了眉頭,中指原已按在食指欲落子,複將白子收回手中,凝視片刻,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長歎一口氣將白玉子放進棋盒中拱手一禮,淡笑道:“秦楓認輸。”
秦帥回手也是一禮:“承讓。”
離歌臉色尷尬,嘴一開就不把門兒了:“律辭,你家夫人這麽厲害,你晚上會不會太受累?”
竹塵賦瑞鳳眼剮了一眼:“我家阿秦身子弱,我怎麽舍得折騰她,自是比不得你,一個、兩個、三四個。”
許鬧覺得有點好笑,這古代的男人葷段子講起來都這麽斯文:“我說竹塵賦,你寫詩呢一個兩個三四個的?”
竹塵賦很驚訝地看著她:“這算什麽詩?打油詩都算不得,至多是個順口溜罷了。”
秦帥和許鬧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許鬧還笑著說了句:“看來愛新覺羅·人間富貴花·乾隆被世人所吐槽不是沒道理的。”
這次換秦帥來解釋這個梗了,笑容燦爛:“愛新覺羅是剛才鬧鬧說的最後一個封建王朝的姓氏,是我們那裏北方少數民族,乾隆是年號,名字叫弘曆,恢弘、日曆的兩個字,尤其喜愛大紅大綠大粉大紫的花哨組合色,還喜歡在收藏的古文字畫上蓋章子,結果他那個年代的瓷器和收藏品都貶值了。他一生寫了四萬多首詩隻有一首流傳下來,而且最後一句還是大臣紀昀補的,就是一片一片又一片,兩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飛入蘆花都不見。”
賀江東沒注意,一口酒噴出來:“噗……這是什麽詩?這是童謠吧?這人還是皇帝啊?咋這個審美比我這俗人還俗啊?我這麽俗都不喜歡花花綠綠……額對了,小丫頭你之前說的那個叫啥,大雜燴,對,我都不喜歡這麽多顏色大亂燉呢~”
許鬧好心解釋道:“顏色多我們叫調色盤,大亂燉和大雜燴是吃的才那麽叫。”
賀江東一愣,但臉上絲毫不見尷尬:“我說怎麽好像有點奇怪。”
正說笑著,空中飛來一隻幼鷹乖巧地落在許鬧肩上。
許鬧看過信,眉頭皺著,幾乎是越看到後邊眉毛皺得越厲害,看完後,就著石桌上的燭台點起來,火光照應不悅的容顏,她將紙燒在腳下吐西瓜籽的銅盆裏,這西瓜還是品種還是漫漫從烏茲國引進的,是他們的鄰國傳入烏茲國,烏茲國將其上貢給浥朝,太平帝又命人按照烏茲國的方法在河西一帶種植培育,用了十多年的時間才傳到普通百姓家。
秦帥是這些人裏最懂許鬧的一個,直接問:“還是沒有查到那個倭國忍者的來處?”
許鬧點頭:“一直沒消息。我也派人問過棹隱煙波,同樣沒有消息,我想著,江湖雖大,但以棹隱煙波和淩風穀的勢力應該不會存在這麽大的盲點,所以我覺得……”
秦帥果然對危機感還是很敏銳:“武林中沒有,就去朝堂上,你給韜兒去信,讓他逮著慶陽王府和太尉府好好查查!”
許鬧暗忖片刻,結果丫鬟遞來的紙筆在棋盤上寫了一行字,眉頭緊鎖,說到後麵語氣很不好,態度更是差:“我之前被沈轍打了十五刑杖就有這個想法,還懷疑過賀蘭雪易容或者吃了藥替代了沈轍,因為沈轍的天分按理說武功不應該這麽高深的,但是韜兒說慶陽王府和太尉府都沒有異樣,而且用了賀江東配置的解藥,沈轍依然是沈轍,不是賀蘭雪。元和帝仁弱,在處理司馬開的事情上畏手畏腳,導致其隨意取得好名聲就官複原職,白白浪費了上官雁和浥高祖的良苦用心,太平帝當初隻留其在京閑養沒有恢司馬開上朝處理政事的權利。元和帝太過仁慈,過於心軟就是累贅,這元和帝究竟是怎麽回事?”
秦帥也有些鬱悶,當年看著沈皓覺得是個仁君,如今看來仁心過了頭就顯得太過懦弱了:“既然司馬開和沈轍都沒動靜,那就讓韜兒盯著其他黨羽,我就不信還能從土裏蹦出來。對了,塵賦說過一個古法,說是割了對方的五官就能變成對方真正的樣貌呢,你去讓人搜一下關於這方麵的古籍,我覺得你的思路是正確的,怎麽可能會突然變得厲害,他又不是基因突變了!等下,你什麽時候被沈轍打刑杖了?”
許鬧卻被點醒了一般睜大眼睛看向秦帥,驚喜之情躍然眉梢,但是說到刑杖她慫了:“你這話讓我想起太平五年冬,我跟君鶴在東郡泰縣賞日出沒賞到,倒是下了一場大雪。下山後我們倆突然在街尾見到一群小鬼子,那是他們剛渡船過來大陸集合……既然從內地搜不到信息也不能幹等著,我讓人去東郡威縣的各個渡口和龍城郡連城縣的各個埠頭統一守,十二個時辰輪番監控,他們總會去青都的。我把親王令牌給了謝晚晴,丟失官令,五十刑杖,沈戎減了十杖,然後在平興門挨揍時遇到了沈轍……”
秦帥心中這不是最佳辦法卻是現在唯一可行的辦法,聽到許鬧解釋官令的事情就明白許鬧的想法:“也罷,目前拿不住內地的倭寇,好歹從根源上解決一二,省得源源不斷。你是想給謝晚晴一個交代吧?作為母親的保護,我懂,也算是情至意盡了。四十刑杖都會負傷,更別說沈轍親自打了十五杖,那是半條命!”
賀江東冷笑道:“要是那麽簡單小丫頭也不會不管謝晚晴,她給小丫頭下了三遍幻藥,要不是第三次小丫頭沒有睡覺,你就見不到小丫頭了。”
秦帥眉目一橫:“什麽?!她給鬧鬧下藥?三遍?!謝文墨是死的?還是謝文墨一手唆使她幹的?”
賀江東聳聳肩:“當然是狼狽為奸了~還有啊,為了給謝晚晴撐腰,小丫頭折了魯國公管弦府裏的眼線,也是小丫頭一時不查,沒想到自己生的孩兒會給自己下毒。”
許鬧愣了愣,說好的不跟秦帥說的,這人怎麽回事?她狠狠瞪了賀江東一眼,這人嘴咋這麽快,還說話不算數,拉著要爆發的秦帥:“沒事,我沒事的,就是當天頭疼,過了兩天藥效散了就好了。”
這下不僅是秦帥臉色難看,離歌都蹙眉道:“那你的官令給她,萬一她再給你折騰個什麽事,你怎麽辦?”
許鬧隻好解釋了一下:“我自帶了一塊和闐羊脂玉,沈戎給我重新弄了一塊官令,比那塊藍田玉的多了一個‘沈’字,下旨說,謝晚晴手裏的隻能彰顯身份維護個人利益,沒有下達指令的權力。”
見大家都鬆了一口氣許鬧淡淡地笑了笑,被朋友擔憂的感覺挺好的,寫了兩封信,一封給葉承韜,一封給淩風穀:“晝白,你親自回穀交代,讓淩天帶天煞去龍城郡連城縣,沿海每一個登陸點都不能落下;冥夜回穀一趟囑咐妙火帶青鸞觀去東郡威縣,恢複女子正常裝扮,衣衫發飾都不能少,這麽多年沒有用媚術可別荒廢了!保暖為主,要風度也要溫度好才行,別敵人還沒來自己先凍病了,那可不成!我已經傳訊給冷千秋,讓他為他們分別量身訂做兩批加厚保暖的鬥篷、外袍、手捂,還有護膝,殺仇敵固然很重要,但身體更為重要。倭國忍者不好對付,你們親自去穀中點人,等他們走了再回江南來找我,去吧!”
秦楓不自禁的頷首:“的確,海風本就濕冷,一到冬日更為明顯,特別是現在仲夏即將過去了,等你們從江南出發到淩風穀集結大批人馬再帶好一應物品到趕到海岸正逢寒風刺骨的時節,是得保護好身體。”
許鬧現在身邊就剩了白露和驚蟄兩個伺候了二十一年的貼身丫鬟,再沒有一個可趁手的屬下,看來還得建一個組織,出去兩個還有人守著家,要再騰一隻手出來就有些不堪重負:“驚蟄,你給霜降寫信,告訴她去給我找人,在保證品行、忠心的前提下越多越好,我要再組建一個團隊,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叫‘破陣’。”
秦帥跟著念了一遍這兩個字:“破陣……鬧鬧,你什麽時候發現我們入陣的?”
許鬧擰著眉麵色陰沉:“太平六年秋,我跟君鶴要去燕州報信,鷹被殺了,我們也被賀蘭雪和他的死士一路追殺。我也是從太平五年冬才開始有所覺察,太平六年前半年我在處理私事,後半年我們在打仗。太平七年到九年我都在令氏一族,這兩年才發現這個局很大,大到我們每一個人都在算計之內,大到從最初的江湖紛爭、權勢相鬥變成諸國對抗。”
秦帥認同地微微點頭,臉色沉重:“對,我最開始一心以為不過是朝堂紛爭,結果我們在馳援燕州的路上五次三番被阻,甚至還遇到了那些跟朝中重要人物相似的臉,我就知道對方要的不僅僅是一個燕州了。不過那時候我沒有那麽強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我的傷那麽重,也沒辦法再多操心什麽,加上後麵又是懷孕又是待產坐月子,各種折騰屬實浪費了不少時間,隻能讓塵賦替我去打探,塵賦是江湖人,對國與國之間的較量並不是很敏感,所以不能為我探查到特別確切的信息供我分析。”
許鬧聽她說起這些,彎眉一橫:“打住,你到此為止,剩下的事交給我們這幾個閑人,呐,秦楓頹廢了這幾年也是時候茁壯成長了,離歌還算比較爭氣,報廢了幾個月就振作起來。竹塵賦一心一意照顧你,也還有秦楓和離歌,還有我,你老老實實給我安心養胎,這才是目前重中之重!既然要這個孩子,我們就讓他好好的成長,你要記住你也是一個平凡人,不可能同時分成幾半!”
秦帥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已經八個月了,無奈地笑道:“好好好,我養胎,你養我~可好啊?”
許鬧餘光撇過,繼而別過臉:“切,你有竹塵賦養,別賴著我~”
秦帥轉過臉一看,她家夫君果真不負厚望的吃醋了:“我記得十三年前我們第一次在涼王府的梨園過年,我倆都喝醉了,你的梅君鶴跟塵賦好像都很吃醋?”
許鬧輕咳一聲:“是啊,因為那時候我倆熱舞呢~”
秦帥忽然笑的很開心:“後來有一回梅少還問我呢,是不是我們倆有磨鏡之好,就是我們說的百合。”
許鬧滿額黑線地撇著嘴說:“可不是,他還問過我呢~就離譜,不過細想來也不能怪他,畢竟是我先給他荼毒了耽美,特別是最開始的那一年總想給他討個七十二男寵,因為那時候我想利用自己吃瓜群眾的愛好把他從心裏安的遠一點,也讓他盡可能不對我那麽看重,這樣等他找到自己那個身中冰蠱的未婚妻我們倆才能不用兩相為難……所以從那時起他就總胡思亂想的。雖然我很直,把冥夜這麽冷的人都掰彎的那種直,但是不妨礙我跟女孩子關係好啊,尤其是你和漫漫這類的。”
秦楓這時說話了,是深深的歎息和悲涼:“誰曾想,人生竟如輕塵棲弱草,事事難料啊!我的發妻居然會是君鶴的未婚妻,可事已至此,奈之若何,隻得遠赴千裏求母蠱來解毒。”
許鬧聽到秦楓的話心內一時感慨萬千:“這討人厭的天意弄人,讓人又愛又恨——愛它陰差陽錯,愛它冥冥之中注定,愛它千裏姻緣一線牽;恨它半途而廢,恨它意料之外荒謬,恨它有緣卻不夠白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