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傾訴著愛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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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一刻鍾,許鬧再次打起精神,恢複了以往的堅強,望著馳騁而來的四個少年:“你們幾個怎麽也來了?”
    梅青一襲青衣飛揚,勒馬翻身下來:“娘,我們準備留在竹家先守著竹伯伯跟倚夜他們,免得他們受不住有什麽意外。”
    梅鳶跪在許鬧跟前泣不成聲:“娘親,都怪鳶兒功夫不濟才被那些人捉去,都怪鳶兒沒用……”
    許鬧將她扶起來,眸中憂傷肆意,近乎將梅鳶淹沒,聲音極盡溫柔,還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無奈與心酸,說到最後都化作歎息:“不關你事,縱然我知道帥哥有危險還是會選擇先救你的,你叫我一聲娘,我就不能放棄你。娘也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你身體的經絡都受了我跟你爹毒素的影響而損傷不能練武,用了《洗髓功》也隻是保住了根本,不能強求變成什麽高手,這麽多年為了我們,讓你受委屈了。”
    梅鳶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哭的更凶了:“娘親你別這麽說,我一人受過總好過大哥、二哥和三姐他們三人分擔,四個孩子總得有一個成材方不枉爹爹娘親如此辛苦、如此拚命了。”
    許鬧分明已眼眶濕潤,卻依舊強忍下眼淚,微微一笑:“你們去多陪陪竹伯伯和倚夜吧,我先回穀了。”
    冥夜見許鬧飛身上馬,急忙尾隨其後甩開鞭子,她身後還追著跟屁蟲南,三人快馬加鞭趕回燕州城。
    梅青望著許鬧策馬遠去深深歎氣:“母親,您何必這般強撐著脆弱隻給父親看,叫兒子好生頹敗!”
    梅蘇一身綠衣,無奈道:“娘永遠都是這樣不肯泄露一絲軟弱,在我們麵前永遠那麽逞強。”
    梅朔黑色勁裝顯得極為利落,微微蹙眉:“因為在母親眼中我們永遠都是孩子,女子本弱,隻能選擇為母則剛,可是母親忽略了,我們今年馬上十六了,已經長大了,可以為她撐起一片天了。”
    梅鳶眉心的火焰擰成了一團,語氣帶著幾分落寞:“娘親不是忽略了我們,隻是不想讓我們跟他們一樣那麽辛苦。這條江湖路,自從爹爹走了之後,娘親帶我們苦苦支撐已用盡了所有力氣,剛強早就成了習慣,再如何學會柔弱?”
    梅蘇心疼地落淚又拭淚:“我們還是像表哥表嫂那樣默默支持和承擔吧,這樣娘親會輕鬆一點,也不會覺得難堪,畢竟娘親那麽要強,多少留點麵子。”
    梅青思忖片刻,點點頭:“好,我們先去陪著倚夜和竹伯伯,然後我跟二弟去青都找表哥打下手,淩風穀的人和離叔父、秦伯伯他們總歸還是太留情,母親雖狠但沒有那麽多時間。這次的失利就是最大的失敗,實戰跟訓練到底差距太大,一旦遇上五個下忍我們會全軍覆沒。”
    梅鳶眉毛一挑:“那我跟三姐就去找鳶州找表嫂,表嫂同意我們跟著表哥,表哥自然也會默許~”
    梅朔冷聲道:“那就這麽說定了,走吧!”
    ……
    許鬧近乎不眠不休地趕路,兩千四百裏地,僅僅用了六天,連夜從地窖裏提了幾壇燒刀子上了萬靈山頂。
    月華如練,楓林盡染,秋風蕭瑟,寒氣落地成霜……
    她站在墓碑前灑了一地酒,許久未見本是想笑,可笑著笑著就哭了,而後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君鶴……我想你了……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哈哈哈哈哈哈……我以前因為白居易的這首詩很是喜愛九月初三這一天呢,可現在我再也不想喜歡了……你知道為什麽嘛?因為今年的九月初三,成了帥哥的忌日……”
    許鬧一麵哭著一麵自顧自地灌酒,仿佛要用酒來麻痹自己,忘記這世間的一切煩惱,淡化這聚散離合的苦痛,喝下兩壇酒後人也變得絮絮叨叨,痛苦也漸漸肆意橫行:“君鶴,帥哥也走了,浥朝,浥朝再也沒有我的故鄉之人了……君鶴,不過短短八年的時間,我就失去了三個摯友,一個摯愛……君鶴,這樣的亂世,真的太苦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想像以前一樣當個普通人呐,我也隻是一個普通人啊……”
    她突然前所未有的懦弱,史無前例地衝著梅君鶴的無字墓碑撒潑放刁:“君鶴,我不想呆在浥朝了,我是生在中華家,長在紅旗下的人,真的過不來這種成天都是打打殺殺的日子……我好想逃離這地方,你說我懦夫也好無能也罷,我累了……”
    酒一壇接一壇地灌著,直至打了嗝才放下最後一壇酒,整個人癱軟在地,精神在絕望的邊緣徘徊:“君鶴,我是不是很可笑,整天就會白日做夢,想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君鶴你說,我到底該怎麽辦,想留的人永遠留不住,想做的事一事無成,我究竟有什麽用啊?漫漫走的時候我千叮嚀、萬囑咐,甚至派冥夜跟晝白一起去了烏茲國,結果還是沒能護住她。帥哥被顓孫晉擄走我親自上陣,可帶回來的隻有她的遺體……為什麽我什麽都守不住,為什麽我一直都在失去!君鶴,我真的好難過啊……”
    冥夜緊緊扣住身側的楓樹枝,眼中滿是愧疚與心疼,在遠處輕聲說道:“穀主,渠老板是哥舒部落小郡主,刺殺赫連昊為減弱其防備心一並飲了那壺毒酒,怎麽能怪在您的頭上?即便要算也該算在屬下的頭上,隻怪屬下沒能夠及時趕到易容替她一死。”
    南當時也跟著冥夜去了烏茲國的,真的誰都不能怪啊,離夫人一定不會要冥夜替她死,所以就算趕到也沒用!夫人跟她的三個摯友一樣,都是重情重義之人,她們都不喜歡虧欠任何人,她們一心隻求無愧於心活在天地間。
    可是,這世上誰又能真正做到問心無愧,而做到無愧無悔的人,又有幾人沒有遺憾呢?
    她輕輕環抱著冥夜的纖腰,心裏難受得緊,眼淚汪汪地瞅著冥夜,嗓音帶了哭腔:“冥夜你別這麽說好不好,那時候換誰都沒用,渠老板不會同意。渠老板趕去烏茲國之前就跟夫人說過的——她作為哥舒部落小郡主,就該對得起哥舒部落的萬千寵愛,對得起烏茲國獨孤王族對哥舒部落的信任和重用,沒道理享福的時候覺得都是理所應當,災難來臨卻要一刀兩斷分道揚鑣,她有責任平定,哪怕為此付出生命,在所不惜!”
    冥夜想到渠漫臨終前滿足的笑容就心痛,渠漫是死在她懷裏的,她與晝白趕到時渠漫毒入肺腑救不回來了,況且,惑心沒有解藥,最後渠漫隻說了一句——替我告訴離歌和鬧鬧:別為我哭,我華國兒女,為家為國,百死無悔。
    她不知道華國到底在哪裏,隻知道穀主這般痛徹心扉,是因為寧可為國捐軀的那個人是自己,也不要眼睜睜看著身邊在乎的人一個一個離去,有時候活著的人,比死了的更痛苦……
    南想岔開話題,不願冥夜再陪著夫人一起傷心,咬咬下唇,輕聲細語道:“冥夜,你跟著夫人有多久,夫人經常這樣嗎?”
    冥夜隨意地坐在地上,時而望向許鬧時而望著南,初度以旁觀者的身份跟南聊許鬧,說著說著,眼淚宛若斷了線的珍珠不自覺落下來,像是釋懷,像是放下:“穀主是我見過最堅強樂觀的女子,縱使再苦再難睡一覺就好了。所以我跟了穀主十五年隻見過兩次,一次是三年多以前,穀主耗費了十五年終於為梅少換了一個清白;第二次就是今天,忠義公過世,穀主萬念俱灰,情緒憋在心裏釋放出來。穀主是一個很可愛的女子呢,會因為一件小事開心很久,也會因為一句不經意的話難過許久,會鑽牛角尖,很固執地守著心裏的感情,她從不知變心為何物,那般癡情,那般守諾。”
    她的聲音低沉憂傷:“穀主最痛恨背叛,於是,淩風穀最初的個別叛徒都被挫骨揚灰,正如穀主所言她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但同時她也重義氣講信用。穀主是一個很矛盾的人,灑脫豪邁而心思細膩,不拘小節也懂禮尚往來,幹脆果斷又情意綿綿,心胸寬闊有氣度可也斤斤計較,寧可我負天下人卻是天下人負我在先,眼裏不揉沙子但意外失誤又以事不過三原諒下屬。穀主這輩子沒有為難過任何人,唯一對不起的,怕是隻有她自己了!”
    冥夜說到最後這句,聲音輕如歎息:“穀主……她很傻的,你對她好,她就會對你好數倍~”
    南忽然覺得這話有些耳熟,細細想來,原來主公也說過類似的話,是在二主人賀震陽知曉夫人並未認出易容成晝白的主公以後勸誡主公,不必太過癡心絕對,主公回複過二主人,那時的神情她曆曆在目:“主公對二主人賀震陽也說過同樣的話,他說——‘江東,你不懂……我的夜燈啊,她很傻的,你對她好五分她便會對你好七分,你對她用心七分她便會對你用心十分,所以我不舍得她再為我心疼太多。我的夜燈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子,即便鬼換魂發作撕心裂肺、粉身碎骨,但隻要一想到我還能陪在她身邊三十年就滿心歡喜,就覺得所有苦痛都值了。一個她,便可抵我此生所有苦難!’。”
    冥夜略微有一抹詫異,而後便笑了笑:“像是梅少能說出來的話,他所有的溫柔隻怕都給了穀主吧?”
    南陪著冥夜坐了下來,提起主公當時的樣子,她也樂了:“可不就是,那時我跟著主公才十年,第一次知道原來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的江湖毒聖,居然能溫情脈脈地撫弄一朵梅花?而很顯然的,二主人與主公相識已經二十四年,竟也是初次見到主公那番模樣,整個人都呆住了。我記得,主公的眼睛仿佛透過那朵梅花打在了夫人身上,光芒萬丈,欲暖化冬雪,欲避風擋雨,宛如三月明媚春光,燦爛輝煌。那也是我第一次懂得,原來情根深種,是如此難以自拔!”
    冥夜似乎也回憶起一些事,自說自話道:“我之前一直很討厭梅少,認為他害苦了穀主,根本不配穀主深情相許。可是後來發現,梅少真的比我們任何人都用心地嗬護著穀主,他在用他全部的心血守候穀主!我豁然開朗,其實,我才不配喜歡穀主,我隻想到穀主為梅少難過卻忘了穀主也會因梅少高興啊!她們二人是心有靈犀,兩廂情願的,是苦是甜,全在她二人心中,隻要是對方,縱然是苦也會化作甜,隻求是對方便心滿意足。”
    南心頭驀然湧出一股酸楚,咬了咬唇,小心翼翼道:“冥夜,你心悅之人,是,是夫人?你真的喜歡夫人?”
    冥夜倒是回答得很痛快,神色冷淡地望著她,而後眼神堅定略帶了幾分戲謔:“是,我心悅穀主,很多年;我喜歡穀主,很喜歡。我跟穀主說了之後,穀主非但沒有怪罪,還特允我可以離開,那時候我舍不得走。我自認我用情至深,可是敵不過穀主與梅少的兩心相許,更耐不住某些人厚臉皮!”
    南撓撓頭,嘿嘿一笑:“我是真的很崇拜你嘛~也是真的很喜歡你的,你就接受我吧?”
    冥夜卻搖頭,鄭重其事道:“等我把心騰空了,再給你。我不能一麵接受你的好又惦記著穀主的好,我會唾棄這樣的自己,深情就應該是專一的,像穀主她們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即便人死不複生仍然癡心不改。”
    南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酒窩變成了月牙:“好,我等你~”
    冥夜不由得扯出一絲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起身走向孤墳,望著地上蜷縮成團的許鬧,一手墊著頭一手攤平,心中不是滋味,不禁深深歎氣,語氣恍若祈求:“梅少,你若在天有靈,便入夢安慰穀主一二吧……穀主念你了~”
    一時,風乍起,吹落墳頭梅樹的樹葉,飄下一片掉在許鬧手心,攤開的手掌下意識輕合。
    南震驚地四下張望,喊了聲:“主公?”?